費可的兩邊臉頰,都紅腫起來了。


    戲裏麵的打耳光,是真的打。


    林元生問過費可,真的打行不行,費可說行。


    當然可以靠化妝,但真的打,力氣是真的,疼痛是真的,效果更好。


    曾鍇彬從地上爬起來,朝費可豎了個大拇指:“不錯!”


    為了逼真,他是下了真力氣的,並不會因為費可是陸邢文的人,就特殊照顧。可費可接得很好,不嬌氣。


    陸邢文深深看了費可一眼,沒來得及跟他說一句話,就被林元生拉去看迴放。費可也想看,可又不敢看。


    他覺得自己剛剛,情緒流露得太多了,他有點羞恥。


    他迴到休息區,在椅子上坐了會。


    鮑小瑞在旁邊碎碎念:“太狠了,真的下手打,太狠了。林元生真是太狠了,果然大導的戲不好接。身上還有沒有哪裏痛?剛剛椅子砸那一下要不要緊?”


    椅子不是真椅子,是道具,但多少有點重量。


    鮑小瑞不說,費可還不覺得,一說就覺得背上有點疼。


    鮑小瑞幫他掀起衣服一看,後背青了一塊。


    鮑小瑞大唿小叫、哭天搶地,拿了緩解疼痛的噴霧,趕緊給費可噴上。


    費可說:“別喊了,隻是淤青而已。”


    “這麽大一塊淤青!”鮑小瑞給他比劃,“趕緊迴去敷藥!還是莉馨姐有經驗,準備了好多藥,跟我說,要是受傷了,她那裏都有。”


    費可輕聲說:“陸先生的打戲很多,受傷的幾率很大的,當然要準備好。莉馨姐跟了他那麽多個劇組,肯定很有經驗。這點淤青算什麽,陸先生拍《劍鋒》的時候,被道具砸流血了,還繼續拍。”


    “行吧。”鮑小瑞說,“這是你的陸先生給你的。”


    鮑小瑞遞過來一顆用金色紙張包裹著的巧克力。


    費可一看到那顆巧克力,耳邊就仿佛響起陸邢文低沉的聲音:“乖孩子,這是給你的獎勵。”


    費可一手拿著冰袋敷臉,一手接過巧克力,緊緊抓在手裏。


    那些如黑色的霧一樣沉沉包裹住他的壞情緒,似乎因為一顆香甜的巧克力,消散了不少。


    小和的身體很瘦弱,為了貼合人物,費可已經好長時間戒甜食了,三餐也盡量低碳水。這一段時間,除了陸邢文的巧克力,他什麽甜食也沒吃過。


    他將巧克力剝開,放進嘴巴裏,無法自控地看向遠處正在跟導演一起看迴放的陸邢文。


    費可覺得,他有了一點很陌生的情緒,此前從未有過。


    林元生看著迴放裏的費可,對陸邢文說:“費可這一場拍得不錯,情緒很好。”


    陸邢文點點頭,看著躺在地上被一拳一拳打著的小和,有些心疼。


    林元生指指屏幕:“入戲了,不錯。你看他的眼神,很到位。心灰意冷,又有點不甘心,很好。”


    陸邢文迴答:“他本來就是個聰明的孩子。”


    林元生瞄了他一眼:“不過太入戲也不好,喊卡之後,我看他的情緒抽離得很慢。這些你是專業,我就不說了,你自己去跟他說吧。”


    陸邢文點點頭,起身離開。


    他走到費可身邊坐下,說:“收工了,臉上的傷疼嗎?”


    從他走過來,費可的眼神就沒從他身上移開過,此時乖乖迴答:“一點點疼,不是很疼。”


    他們離得很近,費可說話的時候,陸邢文聞到一點點可可香,笑著問:“小朋友已經把獎勵吃了?”


    不知道為什麽,被陸邢文這麽一說,費可覺得很不好意思,好像他是個貪嘴的小孩一樣。


    陸邢文簡直想親親他,嚐嚐他嘴裏可可的味道。


    他又低聲問:“是喜歡巧克力,還是喜歡我的獎勵?”


    他問得實在太曖昧了,鮑小瑞趕緊走開,覺得自己沒眼看,聽不下去。


    費可紅了臉,答不出來。


    陸邢文摸摸他頭發,又問:“剛剛的眼神很好,是不是入戲了?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麽演出來的,當時在想什麽?”


    費可輕聲說:“我就是按照您教的辦法,想象是我自己在那裏,然後迴想我以前有沒有過類似的情緒……”


    費可的頭低了下去,那是他埋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情緒,是最私人的秘密,從未告訴過任何人,連媽媽都不知道。


    陸邢文靠近,額頭抵著費可的額頭,輕聲問:“什麽情緒?能不能告訴我?”


    費可不知為何,自然而然就說出來了:“……我小時候,在跟現在這個繼父結婚之前,我媽還認識過一個叔叔……”


    陸邢文的心揪了一下,有些失控:“他打你了?!”


    費可忙說:“沒有!沒有打我,我媽不會允許的。隻是……那時候我很小,很怕他,總覺得他的態度他說話的語氣,讓人很不舒服。他沒有打過我,可我總覺得他不喜歡我,他會打我。那時候……我總是很害怕,害怕他來家裏,害怕媽媽叫我跟他說話跟他玩,害怕他跟媽媽真的結婚了。”


    費可有些羞怯:“我那時候太小了,很傻……”


    陸邢文摸摸他紅腫的臉,冰冰的:“不傻,你隻是一個小小的小孩。”


    一個需要人保護的小孩。


    費可說:“我很害怕,可是我不敢跟媽媽說,因為媽媽……也很辛苦。”


    而這種恐懼的情緒太過強烈了,在每一個深夜都陪伴著費可。後來媽媽跟現在的繼父結婚了,費可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仍害怕繼父會翻臉,會討厭他。後來,繼父對他真的很好,恐懼才慢慢消散。


    可這種害怕,似乎在他內心留下了一塊陰影,永遠也去不掉。


    費可將它藏在心裏的最最深處,不去想起它,不去提起它。


    直到遇到小和。


    “這沒什麽。”陸邢文說,“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一些不願提及的黑暗情緒。你有,我也有,這很正常。表演是一種需要讓觀眾共情的藝術,人們永遠不可能因為虛無的情感而感動,隻可能因為他們也體會過的真實而激動。好的表演,永遠需要演員將自己真實的情感表露出來。當然這種情感隻是從我們內心提取出來放大,並不是百分百展露出來的。你今天做得很好,不需要對自己流露出內心最深處的情感而感到羞恥。”


    “我的每一次表演,都在向觀眾展示我的內心。可你看我,是個在鏡頭底下暴露得明明白白的人嗎?觀眾會因為我的表演,知道我的內心,知道我的童年,我的青年時代嗎?”


    費可搖頭。


    陸邢文笑:“他們能感受到的,隻有每一個人都曾經曆過的內心最真實的感受。不用害怕去表達,我們都是一樣的。”


    第六十三章 話語權


    費可搖頭:“我、我不是很懂……我覺得我演戲,是蒙著頭演的,並沒有一個清晰的思路。”


    “思路?”陸邢文無奈,“你以為表演跟做數學題一樣嗎?”


    費可一臉“難道不是嗎”的表情,實在很可愛。


    陸邢文怕自己控製不住,站起來:“走吧,收工了,去卸妝。”


    化妝間裏今天隻有三個演員在卸妝,費可、陸邢文跟曾鍇彬。費可他們到的時候,曾鍇彬已經在裏頭了。


    他朝費可道歉:“不好意思,我下手重了,臉上的印子可能一時退不下去。”


    費可兩邊臉頰都紅了,自己一直拿著冰袋敷:“沒事,我後麵三天都沒戲,不影響。”


    費可的妝是最重的,整個臉跟手臂都化了仿傷痕的妝,腦袋上還糊了一個血包。費可坐下後,看見鏡子裏的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剛剛就是以這幅鬼樣子跟陸邢文說話的?


    半張臉都是血,陸邢文有沒有被他糊到髒兮兮的假血漿啊?


    費可從鏡子裏偷偷瞄了一眼陸邢文,陸邢文臉上幹幹淨淨的,已經擦了一遍。他還穿著李齊的純棉工人白背心,這種老式的背心很便宜,服裝組買了一大包。陸邢文拍完一場戲,渾身是汗,也不還給服裝組,直接穿迴去自己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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