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無奈,也知說不過她,隻得道:“待我問過衛卿意見。朝廷大臣,當以禮相待,不可奴仆驅之。”


    皇子裏暫時還沒有一個能讓他傾囊相授的,隻有濮陽總在跟前,他便時不時提點她一句,時日一久,便習慣了,時常就有教導。


    濮陽束手聽了,恭敬稱是,而後道:“既然阿爹有此教誨,兒便備禮往衛府一趟。”


    皇帝笑了起來:“好,那你去,衛卿若是不肯,你也別來與朕討口諭。”


    濮陽便道:“好。”


    皇帝指著她搖了搖頭,寵溺之情溢於言表。


    若是皇子,與手握虎賁的車騎將軍相交,皇帝定是不放心,可濮陽是公主,還是一個與任何皇子都不沾邊的公主,上一迴往代王府上,她還令人迴宮來說了一聲,皇帝怎能對她不放心?她說是習騎射,那必是習騎射的。


    濮陽攙著皇帝,慢慢在宮道上走,不知不覺,便到了昆明池畔。


    池畔樹枝都枯了,有一盆盆精心栽種的菊花正當盛放,皇帝彎身觀賞,濮陽也隨他一同,不時點評一二。


    滿園繁華皆敗,唯它淩霜獨綻,其傲骨昭昭。二人看過一排,雖然開得精神,但到底是往年都看慣的,沒什麽新意。


    皇帝很快就失去了興致。


    又往前走兩步,便見十來名宦官手中捧著一盆盆花往這邊來。


    他們走近了,靠到路兩旁,欲先待皇帝與公主經過。皇帝卻被他們手中的花吸引了,扶著濮陽的手,緩步走了過去。


    是墨菊。


    花瓣如絲,花色如墨,凝重不失活潑,華麗不失嬌媚,在諸多花色之中,極為耀眼。皇帝俯身,手指在花瓣上輕輕拂過,看起來似乎是喜歡的,但隻撫了一下,他便直起身來。濮陽見他神色平淡,便知這花並不合他心意。


    皇帝道:“這花開得好,送兩盆去李妃處。”


    李妃,是荊王的母親。


    濮陽柳眉輕蹙,隻是片刻,她便笑與皇帝道:“前方有亭,阿爹可要去歇歇腳?”


    第26章


    皇帝賜花與李妃,不論那花是否是他所喜,皆是厚恩。


    如今朝上,分明是代王之勢漸長,而荊王為晉王拖累,一直在為他四處奔走,為何阿爹仍要長荊王之勢?


    濮陽百思不得其解。多年來一直是趙王、晉王相爭,趙王是名義上的長子,礙於禮法不可輕易廢棄,晉王已為陛下所厭,餘下代王與荊王,無論長幼,抑或朝中所向,都當是代王遠勝於荊王才是,為何阿爹還要一味抬舉荊王?


    濮陽想不明白,她迴到府中,便欲往衛秀那處請教。走出幾步,想到秦坤還未迴來,又堪堪止住了腳步。


    最要緊的,還是先確認衛秀身份。


    濮陽更加矛盾起來。抬首往日,見尚未至午,便令人往車騎府上送一道名刺過去,她明日要登門拜訪,又令她身邊的宮人收拾一份禮物出來。


    到傍晚,秦坤迴來了。


    濮陽立即召見了他。


    秦坤快步入門來,深秋森寒的天氣,他鬢角淌著淚,可見是匆忙奔波不停。濮陽見此,與邊上道:“與秦寺人一杯茶。”


    秦坤忙謝過,接過宮人奉上的茶,一口飲盡了,小小的透了口氣,便從袖袋中取出一份整理得清明簡潔的冊子來:“這是臣三日所得。”他一麵說,一麵將冊子上呈公主。


    濮陽接過,翻了翻,便目視秦坤。


    秦坤不敢大意,一一詳細道來:“徐家充沒掖庭女眷共計一百一十七人,至今,三人卒,有醫官親檢。”秦坤暫停下來,指著冊子中的某一頁道:“有醫官簽字畫押為證,原件收錄於掖庭之內,無陛下詔令,不得擅自取出,臣便拓了一份下來。”


    濮陽仔細看過,一應手續俱全,確實沒有半點可鑽的漏子。她頷首,示意秦坤再說下去,秦坤便繼續道:“留下的人中,有一大半尚在掖庭,做些雜活,還有幾名稍有出頭,也在六局之中為低階宮女。臣按照名冊,一一對應,並無任何不妥之處。”


    並無不妥之處……


    濮陽揮手示意他退下,又翻開冊子一條條仔細看了一遍,確實毫無紕漏。


    合上冊子,濮陽無力扶額,真是她多疑了,宮中門禁森嚴,掖庭更是處處有人緊盯之所,如何能有人從中潛逃?


    “殿下。”有宮人趨步入內。


    濮陽應了一聲,示意她稟來。


    “車騎府收了殿下名刺。”奉上一道帖子,“這是迴帖,明日,衛車騎在府中候殿下大駕。”


    衛攸總不在府中,濮陽提前一日送去名刺也是為免跑空。現下得到明確迴複,她便將手中的名冊與那宮人,令她將迴帖一並收起來。


    倘若秦坤迴奏尚且不能完全打消她的疑慮,那麽明日衛府之行便是最後一道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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