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阿蓉一出去,衛秀隨口問道:“這幾日總不見殿下,殿下可是在忙?”


    濮陽聽她這般說,便有些不自在起來,她這些日子忙的正是確認衛秀身份。想到自己對她的懷疑,濮陽心中略略生出愧疚來,口中搪塞道:“不過四處走走,並非什麽大事。”


    聽她如此言語,衛秀並未釋然,反倒更為正色:“殿下若有為難,不妨說與我,我隨殿下入京,便是為解殿下之憂而來。”


    她言辭懇切,讓濮陽原本隻略微的愧疚,瞬時添做了七分。先生是她請進京的,她不忘要為她解憂,而她卻是懷疑她別有用心。濮陽訥然,但她終究能夠自製,也知生疑這樣的事是不能讓衛秀知曉的,一旦她知曉,這難免便要成為二人之間的一根刺。君臣間若生嫌隙,又如何謀大事?


    “要說為難,確實是有。”她很快就找到旁的理由來應對,“還請先生為我解惑。”


    公主有疑惑,身為公主智囊,衛秀自然要為公主分憂。她顯出一絲興致來:“請殿下細言之。”


    事關二人賭局,濮陽又事先出手幹預,以為勝券在握,可最終形勢走向,還是需向先生請教,濮陽不免心虛,但她也不是扭捏之人,略一思索,便將她在宮中所見詳細描繪了一遍:“李妃乃荊王生母,前朝後宮一體,陛下厚賜李妃,便是加青眼於荊王。可朝中形勢,分明是代王略勝一籌,陛下何以……”


    皇帝欲收晉王之勢的意圖已很明顯了,另推一王已是當務之急。濮陽熟知後事,在她看來,荊王、代王其實沒什麽區別,到最後,隻怕還是要白白便宜那位不聲不響的東海郡王。她之所以堅稱代王,不過是他更具優勢,行事起來也更便捷罷了,可陛下顯然不做此想。


    衛秀聞此,眉梢輕挑,興致頗佳:“在這時節,陛下賜花之事,隻怕一日間便會傳出宮廷。”


    晉王月前已重返朝堂,然陛下對他已不複從前,反倒對趙王多有褒讚,不時又稱荊王為善,雲風變幻之勢已顯,陛下此時一舉一動,皆是至關重要。


    濮陽豈不知此理,她見衛秀眼中帶笑,毫無意外之色,不禁更是好奇:“先生可知為何?”


    衛秀輕輕開口,一針見血:“殿下能因勢利導,去提示代王,這很好。”


    她這話說得輕巧,卻讓濮陽大驚失色:“先生如何知曉!”


    她自以行事縝密,斷不會遺留把柄,先生彼時遠在邙山,怎會知曉?


    此時阿蓉端了火盆上來,放到濮陽與衛秀的中間。濮陽片刻便收斂了震驚,恢複了沉靜之色。


    衛秀並未立即開口,而是對阿蓉一揮手,示意她退下。


    火盆燒得紅旺,卻難驅散一室清寒,濮陽將火盆推到衛秀身前,好與她近些。


    暖意隨著公主的舉動靠近,炭火散發的灼熱溫暖慢慢地穿透小毯,包裹她的小腿。這股暖意,便如公主的關心,霸道不容拒絕。


    衛秀心底一歎,伸手置於火盆上方取暖,口中道:“我知殿下出手幹預,是因代王一貫作風並不尖銳。此番忽然處處針對荊王,定然是有人提醒。殿下近侍君側,消息靈通,你若出聲,他必不敢等閑待之。且你我有約在先,殿下先行試探,也是情理之中。”


    分明是她爭勝,先生卻輕巧地說是試探,與她搭了台階。濮陽也不矯情,順著台階就下了:“先生體察入微,我不如先生。”


    衛秀緩緩搖頭,看濮陽就像看一初生之犢,寬容而溫柔:“殿下能明形勢,又知找準關節暗中使勁,很是機智,可殿下忘了,有些事可借勢而為,而有些事,卻是不可逆轉的。”


    濮陽默默揣摩她話中之意。衛秀歎了口氣,眼中微不可察地流露出一抹嘲諷:“這世上最不可逆轉之勢,恰好,便是陛下的心意。”


    濮陽心中,陛下乃明君慈父,治理天下,兢兢業業,待兒女也是多有寬縱。她算計旁人,卻不願以功利之心去算計陛下。聽衛秀此言,像是說陛下剛愎自用,濮陽先是皺眉,下意識地便維護父親,為皇帝辯白道:“陛下能納良諫,對直言極諫之臣多有嘉讚。也曾多次知曉不妥,改換心意,先生此言,未免偏頗。”


    衛秀神色冷清,點點頭:“確實如此。可若是關乎立儲,關乎蕭氏百年國運?陛下可能輕易改換心意?”


    濮陽唿吸一滯,略不自在道:“先生直言便是。”


    衛秀也察覺自己方才說得急了些,便有意和緩語氣:“一家之運尚且鄭重,何況國運?陛下自然萬般慎重,豈能輕易改弦更張?殿下應當詳知陛下之誌,以圖為父解憂。”


    她這話說的在理,濮陽也顯出凝重之色:“請先生為我細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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