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宮宴,免不了便要想起蕭德文。濮陽略有猶豫,衛秀見此,便知是真有趣聞,也不說話,隻等著濮陽主動說來。


    一路過去,無人相擾,黑夜寂靜無聲,唯有一行人行路的腳步踏在道上的輕微聲響。


    濮陽在心中稍加措辭,便道:“見了皇長孫,過了年便九歲了。可憐他幼年喪父。”說到此處,濮陽稍稍一頓,“幸而他懂事乖巧,看起來也聰明伶俐,將來定有造化。”


    衛秀立即聽出了她語中深意,正色道:“殿下是說……”


    “若諸王無能,陛下立長孫也未必不行。”濮陽想到了什麽,冷冷一笑,“說起來,年幼的幾位王弟,氣度做派,竟不及長孫。陛下若不起這個心思便罷,一旦生起,這一對比,要想打消,便難了。”


    衛秀便沉思起來,皇帝已近五旬,這個年紀,死了也是正常,若是立長孫,對公主卻是有益。一則,為長孫即位,必會弱諸王甲士,收諸王權柄,再則,長孫年幼需人扶持,這人最好便是公主,如此,公主便有攝政之實。


    “這樣好的事,殿下為何,麵露輕愁?”衛秀緩緩道。


    濮陽落在前世那套中,思維難免受影響,聽得衛秀如此一說,她頓時茅塞頓開:“先生的意思是……”


    前方就是小院,身後隨侍眾多,雖都是一家性命皆在濮陽手中的可靠之人,如此隱秘之事,還是謹慎一些的好。


    濮陽及時打住,以目示意衛秀。


    衛秀了然,二人入內室。


    內室中空無一人,衛秀直言道:“挾天子以令諸侯,待諸侯無法與殿下相抗,這天子,便該讓位殿下了。”


    皇長孫正是最好人選,他父已不在,且母族並不顯赫,無可掣肘處。


    “如有必要,殿下可暗中襄助長孫,屆時,長孫自會倚重殿下,為殿下所用。”衛秀徐徐道來,分明語氣是一貫和煦清朗,卻平白給人一種擲地有聲之感,她說到此處,便是一笑,“殿下以為如何?”


    是一條最為便捷的路徑。濮陽卻聽得眉心一跳,她上一世行事軌跡,與衛秀所言分毫不差,在陛下暗示下,也曾襄助蕭德文。隻是她當時並無稱帝之心,沒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導致最後,棋差一招。


    濮陽眼中明暗不定,她站起身,在室中來迴踱步。


    衛秀也不催促,自淡然而坐,靜靜等著她的決斷,仿佛已知濮陽會下什麽決斷,又仿佛,即便公主不喜此策,她還有旁的良策可獻。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濮陽踱過兩圈,在衛秀身前站定,她問道:“先生是否,早有此打算?”


    “立皇孫,最便與殿下行事,一則,可輩分壓製,二則,皇孫年幼,需良臣輔佐,陛下忌諱世家坐大,諸王又各有謀算,殿下便成了這獨一無二之人。”衛秀早已看透形勢,分析起來,就似一眼望到了十年以後的朝局一般。


    她所言字字句句,便如將十年後的朝局再現在濮陽麵前。濮陽不敢置信地望著她,若非這些日子相處,並未發覺任何不對,她幾乎要以為先生也與她一般,是來自十一年後。


    她愈加痛惜,如此大才,又是美人,更要緊的是她喜歡,可為何就不肯做她的駙馬。


    濮陽深吸一口氣,道:“若是長孫位穩,欲誅我以掌權柄,當如何行事?”


    “那就先下手為強,殺了他。”衛秀斷然道,眸光凜冽。


    但說罷,她又似笑非笑地望向濮陽,輕易便許諾道:“殿下放心,我在一日,必護殿下一日周全。”


    她這輕鬆的模樣,落入濮陽眼中,不知為何,竟與上一世最後一幕重合起來,那雙一貫無悲無喜的雙眸填滿了黑沉沉的怒意,她那聲絕望的嘶喊,驚痛的麵容,一點一點與眼前的衛秀貼合。


    濮陽脫口道:“若是我死在蕭德文手下了呢?”


    先生那時如此憤恨,後麵是否為她複仇?


    她問得急切而直接,就似果真看到了那一幕一般,可那雙明朗的眼眸卻浮滿了茫然。衛秀怔住,她略一思索,若是殿下沒了,她的計劃便會受阻,可那有什麽要緊,她所要的,並不會因此而放棄。


    衛秀溫柔道:“自是為殿下報仇。”蕭德文、趙王、晉王……一個都別想活著,而大魏,也要曆二世而亡,那之後呢?她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了。衛秀的目光愈加輕柔,落在濮陽身上,坦然而忠誠:“主辱臣死,主死,臣自然也要相隨。複仇之後,我便入黃泉,陪伴殿下,如何?”


    第39章


    年輕的帝王形容憔悴,他接過大臣呈上的一道奏疏,枯黃的麵色霎時間變得怔愣:“衛先生投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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