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勉強扯了下唇角,彎身做了個請的手勢,道:“殿下請隨臣入靈堂。”


    步入府門,依稀可聞哭聲,越近靈堂,哭聲越清晰悲慟。濮陽見往來人雖有數十,卻無一權重之家子弟,再看四周迎送仆役雖多,皆是禮部派來的幫襯,有一禮部郎中認出濮陽,頓時大驚失色。濮陽見此便知每日都來了哪些人,隻怕都一個不拉地皆被呈送至陛下案頭。


    跪在靈堂前痛哭的是王妃,她也是世家女,曾做過一年皇後。此時跪在靈前,滿麵是淚,雙眸紅腫,似已哭不出聲了,可人人皆知她的哀痛。


    濮陽在靈前拜了一拜,四周數人見她,顯出奇怪之色來,她也未出聲,拜完之後,與王妃道了聲節哀,便走了,期間世子多次欲言又止,麵顯淒惶憂懼之色,濮陽皆一語不發,靜靜地來,靜靜地走,很不欲聲張。


    靈堂上眾人聽世子解釋,方知方才來的那名女子是誰。聞說是公主,稱惺惺作態者有之,言上門示威者有之,不一而足。


    直到第二日,皇帝改諡是因濮陽公主苦心勸諫之事傳出,這些人頓覺錯怪了好人,經人多方渲染,又有專人配合講述公主往日所做為國為民的好事,濮陽公主之賢,數日之間傳遍京城。想必不久便可遠播天下,享譽海內。


    這些,濮陽都是不知詳情的,從汝南王府歸,便有一股鬱氣盤旋不散,她幹脆便閉門不出,一心照料衛秀。


    剛用完了藥,衛秀倚在榻上,看濮陽捧著書,坐在榻旁。五日過去,她身上的熱度已降下來,隻是仍然要咳嗽兩聲,濮陽便不許她四處走動,隻準她每日光照最足的時辰,在園中轉上幾圈。


    衛秀怕她擔憂,也由了她,勞力是沒有了,隻是是否依舊勞心,便不得而知。


    此時,衛秀倚著迎枕,含笑看著濮陽,見她低頭看得入神,不由好奇,探過身去掃了一眼,竟發現她看的是醫書。


    衛秀不由笑道:“殿下看這個做什麽?”


    濮陽頭也不抬:“多學點東西,總是不差的。”先生的身份不可讓人知曉,醫者不自醫也是有道理的,如此,不如她來學。


    衛秀便閉口不語,湊過去與她一同看了幾頁,然後伸手將書一抽,濮陽不注意,便被她抽走了。


    “殿下初學,這本與你而言太深了。”衛秀不疾不徐道,“醫道,非數日可成,殿下身負大事,不宜分心。”


    濮陽看著她,毫不氣餒:“我去尋些合適的來看。”她已認定了此事,便不會輕易動搖,“我不求速成,每日學上一些,總有精通的一日。”


    欲速則不達的道理,她自是明白。


    衛秀不由一笑:“我書齋中便有,殿下自去取便是。”


    濮陽一愣,衛秀語氣溫和,緩緩道:“與其讓殿下獨自辛苦鑽研,不若我來教殿下。”也好控製她的進程,閑暇時教一教,不致耽擱正事。


    有人教,自比一竅不通地摸索強得多,濮陽欣喜,雙眸似有亮光閃爍,她朝衛秀的方向又坐得近了些,問道:“先生以為,當從何學起?”


    衛秀迴憶了一番自己當初學醫時的進展,又將經驗稍加整合,而後道:“先學把脈為佳。來,殿下先試試找尋自己腕上脈搏。”


    濮陽便依言,用右手食指與中指指腹摸索左手手腕上脈搏所在,她學得很快,不過片刻,便摸到了。


    衛秀近一步道:“將指腹置於脈搏之上,感受其力道。”


    脈象有快慢、強弱、深淺之分,稍有不同,便千差萬別,濮陽沉下心,體會許久,道:“似乎忽強忽弱,有一些,似有迴音一般,嫋嫋不絕。”


    衛秀認真聽著,頷首道:“殿下形容得清楚,讓我來替殿下把脈。”


    濮陽聞此,便伸出右手,衛秀將她的手腕擱在被上,接著熟稔地搭上她的脈搏,濮陽神色有些不安,唇角微抿著,看著衛秀,似乎十分擔心自己說錯了。


    殿下體健,去年的傷早已好透了,幸而未曾留下病根,幸而她那時用心治了,並未動旁的心思。衛秀慶幸不已。


    濮陽略有些不自在,問道:“如何?可與我所描繪相同?”


    衛秀未言,皓腕如玉,細膩白皙,青色的脈絡在如白雪一般幾近透明的肌膚下十分明顯,衛秀將手指鬆開,濮陽自然而然地便要收迴,卻被衛秀輕輕地握住了手指抬起,她低頭,在濮陽的手腕上落下一吻。


    濮陽睜大了眼睛,看著衛秀低頭,看著她眉眼俱是柔和。她柔軟的雙唇觸上她的手腕,手腕便滾滾發燙,連同她的心跳都在不住地加快。


    她一言不發,隻敢看著,衛秀停頓了一會兒,方離開,抬頭笑道:“殿下說的不錯。再讀《頻湖脈學》一月,背下數十種脈象後,便可入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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