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娥低首道:“婢子侍奉殿下,不敢言累,請殿下安歇,婢子在此處守候便可。”


    濮陽笑了笑,像是絲毫沒有放在心上,隨口道:“如此,由你。”


    總有一日,她不會被任何人轄製,她也絕不會,讓自己再陷入這等困境!


    她在床榻上躺下,合上眼,每一個動作都是如此平靜,可是她的心中,對權勢的渴望便如洶湧的波濤一般,一下一下拍打著欲望深處。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一步登天,想要成為誰都無法說不的人。


    殿中有多人,卻偏生靜若死地。


    濮陽前所未有地急躁、煩亂。


    她閉著眼,卻怎麽都睡不安生。


    她想到了衛秀。衛秀的身形在這時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她一身青袍,坐在輪椅上,烏黑如鴉羽的發絲一絲不苟的束起,一看就知道是一個嚴謹的人。她望過來了,在與她對視時,波瀾不驚的麵容瞬間變得溫柔,唇畔微微挑起,綻放出一個輕柔包容的笑意。


    煩躁的心緒倏然平靜下來,取而代之的是說不出的心疼。先生還不知發生了什麽。她今日未歸,先生定是記掛。


    她給予她的太少,如今,又要讓她一人獨對困局,早知如此,她該親手將玉冠為先生戴上,再隨使入宮。


    人有所愛,便有軟肋,人有所愛,亦有鎧甲。


    濮陽的心平靜下來,不再煩亂,不再激進,可她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急於得到那個位置。


    衛秀輾轉一夜,天明,便立即派遣人去打聽皇帝與公主因何事爭吵。


    誰知,一無所獲!


    “不該如此。”長史急得團團轉,“多少眼睛盯著宣德殿,昨日發生這樣大的事,怎會一絲風聲也不透?”


    這處處都透著詭異。


    衛秀閉目沉思,長史不敢打擾她,隻得眼巴巴地等著。


    半晌,衛秀睜開眼,眼中一片清明。


    第70章


    昨日公主一夜未歸,今晨宮中無一絲風聲,朝廷重臣不知此事,後宮妃嬪亦無所聞,顯然是皇帝有意遮掩,可見皇帝不願讓此事聞於諸王聞於諸臣。殿下所為,她一清二楚,並沒有什麽能惹得皇帝大怒將其禁足的,如此,矛盾所起不在朝中。不在朝,而讓皇帝三緘其口,恐怕隻有殿下婚事了。


    女子婚事,關係一生,亦關乎名節,自然不宜鬧得沸沸揚揚,皇帝對公主存有愛護之心,故將事掩了下來。


    殿下年已十八,婚事緊迫,可往日皇帝也未曾緊逼,沒道理今次突然發難,以致與殿下生隙,這其中,必然夾雜著旁的事。


    衛秀心念飛轉。一時也想不出是什麽。她來京前早有準備不假,對局勢掌控亦精準無暇,然而京中人物眾多,各路派係,亦錯綜複雜,細微之處她也無法麵麵俱到,隻能由已經顯示出的一些形勢,來推斷宮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有什麽事,能讓殿下不顧尊卑之別頂撞皇帝?


    公主不是衝動的人,亦不是恃寵而驕,莽撞直行的人,相反,她極為機變,知道如何躲避鋒芒。若是與皇帝意見相悖,殿下多半會退讓,事後再圖補救,而非當麵與皇帝爭論。


    便是婚事,即便皇帝不管不顧強塞一人與公主,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大可先答應,穩住皇帝,之後,再另想它法。


    既然如此,公主究竟是為何頂撞皇帝,使得皇帝聖心大怒,以致被幽禁在含光殿?


    莫非……


    衛秀猛然轉過神來,府中探聽的消息是假,公主根本不曾與皇帝衝突,更不是被皇帝幽禁在含光!而是皇帝有意要留她在宮中,且截斷她與宮外聯係,以便他接下來做的事。倘若如此,此事定與公主有脫不開的關係!


    宮裏宮外,一切如常,看似平靜安詳,可隱藏於底下的暗流詭譎兇險。


    衛秀行事不喜冒險,因她之敵太過強大,心願得償前,她總要好好活著。可此次,關乎公主,她也不得不涉險一迴。


    長史見她睜眼,且目光清澈明了,連忙問道:“先生可有法子?”


    “我欲入宮陛見,請大人代為安排。”


    長史一驚,此時情勢不明,貿然入宮,興許能打聽到什麽,可也無異於將自己置入險境。見衛秀神色自若,已在示意一旁婢子去取她外出所用的大氅來,便咬了咬牙道:“下官這就去安排。”說到底,他所忠之人是殿下,隻要與殿下有益,餘者便皆可拋卻。


    他說罷,便起身出去安排。


    長史做事甚是牢靠,不過半個時辰,便準備妥當。


    公主府的車駕要入宮並非什麽難事。衛秀坐在車中,思慮著近日之事,將一件件瑣事都一點點掰開揉碎了,細致地思索著要如何應對皇帝。


    她到之時,皇帝正取邊境奏報來看,聽聞宮人來稟,衛秀宮外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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