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喧鬧聲,打破了村子的平靜,犬吠聲越來越近。龍興跑出家門,尋聲望去,一堆人群正哄鬧著往這邊走來。


    走在前麵的是龍興的二伯潘虎,帶著幾個後生拉著架子車,車邊上跟著一群看熱鬧的人群,有大人更多的是孩子。一群人正快速的接近龍興的家。


    好奇跑出屋子的龍興,感覺心裏慌慌的。透過人群縫隙,看見架子車上的白布,和躺著的人。


    是酒鬼父親,龍興一陣慌亂,飛奔著跑了過去。


    目力極佳的龍興已經看見車上的父親。


    揭開白布,蓬亂的頭發,烏青發黑的臉,已經沒有了父親曾經的和藹模樣。


    眼睛緊緊的閉著,像兩枚發黑的銅幣。麵孔發黑,難看的齜著牙,讓人看著害怕。


    二伯潘虎聲音低沉而沙啞的說道:“小龍興,你爸沒了。


    跟你爸爸告個別吧,他死了,再也迴不來了”說著已經哽咽的哭出聲來。


    “哎,這孩子真可憐,父親又走了。”


    “誰說不是呢,據說他母親也是被他尅死的,這又死了父親,真是個掃把星。”


    “嘿嘿,聽說他出生時有龍雨降下來,不會是龍宮的孽龍吧?也說不準,不然怎麽父母都被尅死了。”


    “看來老潘家不能留這個孩子了,誰粘著誰倒黴。”


    周圍嘈雜的議論聲,各種看似同情,實則譏諷的不屑嘲諷聲傳來,落在那如木樁似,呆立在父親身體邊的龍興耳朵裏。


    宛如一根根刺紮進心髒一般,讓少年唿吸急促。


    龍興緩緩抬起頭來,露出那微帶黑色的稚嫩麵孔,漆黑的睦子在周圍的那些諷刺嘲笑的人身上掃過。


    閃著亮光的眼睛變得銳利,仿佛看透他們的心,都是黑色的。同時嘴角自嘲的味道更加苦澀了。


    這些人都是那麽刻薄尖酸嗎?幼小的心靈受著委屈和傷害。早上的傷雖然還有些疼痛,但比起此時的心傷,顯得微不足道。


    “二伯,我爸爸是怎麽死的?”龍興稚嫩的聲音帶著哭腔的質問著。


    “你爸是被山木砸死的。”


    潘家有一座山林,有許多木材,兄弟姐妹四人,龍興的爸爸是老四。靠著出售山木加工木材,養活著家族。


    潘家的基業主要是山林,和木材加工廠,一片林子上百畝,綿延好幾個山頭。


    父輩留下來的家業,主要在老大潘龍手裏掌控著,三個兄妹:老二潘虎,老三潘鳳,老四潘豹,一直是處於老大的威嚴中,俗話說長兄如父。


    潘豹是龍興的父親負責管理木材加工廠,基本上是幫著老大打工。潘豹被放進家裏,安靜地平躺在地板上。龍興看見了父親被砸到血肉模糊已經幹結的身體。


    龍興跪在父親的頭前用小手梳理著父親淩亂的頭發,憋屈難過的淚水大滴大滴直往下流。


    送潘豹迴來的除了老二潘虎,還有老大的兒子潘鋼,一個身材魁梧的年輕人,寬寬的麵堂有些黝黑色,一雙眼睛有攝人的光芒。


    潘鋼的身後是二公子潘安,白白的臉有點奶油般的粉嫩,年齡不到十六歲,但個頭挺高,鼻梁下的嘴巴有點彎彎的翹,一副鄙視人的味道,說起話來也有女子的腔調。陰柔中帶著一股子刺鼻的冷感。


    潘鋼把四叔放下後就迴自己的家裏去了,潘安在不遠處,眼睛像蛇一樣盯著跪在潘豹身前的龍興。


    潘虎正在和人商量著如何入殮的事情,潘嬸早已嚇得不敢近前,龍興一個人靜靜地跪在父親的身前。


    聞訊趕來的外婆,看著小龍興,忍不住牽起他的小手。一個又胖又矮,大大腦袋的老太婆。鼻子軟趴趴的有點麵疙瘩的味道。


    一身有點滑稽的黑色衣服,顯得線條明顯,柔和的小圓球似的。有趣看著可親,她在哭,用一種略顯隨和的語調安慰著龍興:“跟你爸爸告別吧,他沒到年齡就過早的死了……”


    潘豹被草草的下葬了,老大潘龍沒有到場,說是木枋廠事情忙,潘鋼代表父親主持了潘豹的葬禮。


    潘鳳哭著,卻沒有眼淚,還偷偷地去看老二潘虎的臉色。


    龍興得了一場大病。家族內關於龍興的撫養問題引起了爭執。原先負責照顧龍興日常的潘嬸娘,打起來了退堂鼓。因為害怕再不願意到龍興家的屋子來。


    其它人更不願意接受龍興。一夜之間,龍興成了累贅,潘家多餘的孩子。


    “二伯,我的意見找個人家送走,這也是我爸的意思。”潘鋼首先用他爸的帽子把潘虎給蓋住。


    “這有點不妥吧,龍興怎麽說也是潘家的子嗣,老四剛走,不能把孩子往外攆啊?”潘虎對潘鋼的話有看法,低聲說道。


    “二伯,話是這個理,可誰去照顧他?二嬸都害怕了,他已經尅死了四嬸,這又尅死了四叔,不能留在潘家,我爸說的!”潘鋼的武斷把潘虎給嗆得無話可說。


    “三姑,你什麽意見?要不你領去?”潘鋼把目光轉向潘鳳。


    “大侄子,看你說的,我是嫁出去的人了,要不是還有我一片林子,我才不迴潘家呢,我不要,你們看著辦。”潘鳳搖著腦袋,原來她內心裏的兄妹情都是紙糊的。


    “還討論個啥啊,直接扔到山裏得了,自生自滅,留著早晚得把我們潘家都害死,我還年輕可不想死。”一個尖細的聲音打破了屋裏的平靜,潘安陰柔的臉出現在大廳裏。


    “有你這麽說兄弟的嗎?怎麽說龍興也是你弟弟。”又一個女孩的聲音響起,潘虎的女兒潘玲玲,一聽潘安的話就不地道,站出來反駁道。


    “潘玲玲,大人說話有你個小姑娘啥事情,一邊去!”潘安被十二歲不到的潘玲玲懟的下不來台,發怒嗬斥道。


    “好了,都別爭論了,我女兒的孩子,我帶走。”龍興的外婆實在聽不下去了。


    幾番商討無果,龍興的外婆把龍興領走,想著找一個沒有孩子的人家送掉。在這個地方再也沒有了龍興的容身之地。


    送別的那一刻,家族中原先對龍興有些好感的堂兄弟姐妹,隻能皺著眉頭打消了挽留的念頭,潘玲玲有點不舍,但大人們決定了。


    “唉......”莫名的輕歎一口氣,外婆隻能接受帶走龍興,念著早死去的女兒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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