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山上風急,吹動野草樹葉,發出一陣陣沙沙的聲音,此情此最,麵對兩具屍體,當柳擷紅心情比較平複之後,不由有點恐怖的感覺。


    忽然,寂靜的山林中有個沙啞的聲音,那聲音似在打嗬欠,柳擷紅一驚非同小可,連忙竄起,匿在一塊大石後麵。


    緊接著她便聽到衣衫的悉悉聲,有人喃喃地道:“這是什麽地方,我怎會在此?”


    那聲音有點模糊不清,好像剛睡醒,喉頭尚有一口濃痰似的,聽來十分怪異。


    那人又打了個嗬欠,接著又傳來一個緩慢的腳步聲,但腳步聲,響下兩次,又傳來“砰”的一聲響,似有人跌倒般。


    柳擷紅秀眉緊鎖,心中詫疑不定,忖道:“莫非他被舒二俠的屍體絆倒?”


    心念未了,隻聽那人又在咕嘀,這次由於他聲音小,柳擷紅聽不到他說些什麽。此後,再無聲音,柳擷紅忍不住探頭出去,可是天上的雲朵,將星月遮住,七尺外的景物已看不清楚。


    柳擷紅不敢妄動,仍匿在石後,也不知過了多久,天上的烏雲已吹散,銀盤似的月光,灑得大地一片光輝。


    就在此刻,柳擷紅隱隱見到遠處地上坐著一個人,但卻一動也不動。


    柳擷紅等了一陣,見他仍無動靜,便大著膽子,悄悄走了過去。


    那人一襲灰衣,由於麵背著,看不到麵龐,是以柳擷紅繞了過去,月光自樹隙中瀉下,照在那人的臉上,柳擷紅不看猶自可,一看之下,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


    原來那人赫然是舒燕北,柳擷紅心頭怦怦亂跳,她難以置信,死後的人尚能複活,她呆了一呆之後,不期然地退後了幾步。


    再細看一下,才發覺舒燕北臉上的黑氣已不見,胸膛緩緩起伏著,盤膝趺坐地上,似在運功調息,看來完全不象是傳說中的僵屍,饒得如此,一陣山風吹來,草木搖幌,她仍忍不住機伶伶地連打幾個冷顫。


    過了兩盞茶工夫,舒燕北忽然緩緩睜開雙眼,目光一及,不由一愕,問道:“柳姑娘,你還未走呀!”


    柳擷紅也是一呆,囁嚅地問道:“舒二俠,你……你覺得如何?”


    “舒某好像睡了很久,醒來時,手足液不通,剛走了兩步,竟然跌倒!”


    柳擷紅仍不全信:“你真的無事?”


    “那老毒物好生厲害,真可在不知不覺中殺人!”


    “你不知道,你日間倒在地上,連唿吸也沒有,我還以為你……已遭了他的毒手呢!”


    舒燕北歎息道:“生與死有何分別?活著也隻不過多了一口氣而已!”


    柳擷紅見他說話頗為正常,才放下心來,安慰他道:“舒二俠豈能這樣想,你還要為自己和嫂嫂洗刷汙名呢!”


    舒燕北苦笑一聲:“若非如此,舒某早已自盡了,嗯,齊少俠呢?他迴來了沒有。”


    柳擷紅見他問及齊雲飛,心頭一酸不由又流下淚來。舒燕北吃了一驚,連忙站了起來,道:“姑娘,你什麽事傷心?”


    柳擷紅悲不能抑,索性放聲哭了起來,舒燕北吃驚地道:“到底什麽事?你可得先說一說。”


    “他……他死了。”


    “什麽?”舒燕北臉上變了顏色,忙問:“是誰殺死他的?”


    “他,他也中了毒……”


    “誰的毒?”


    “毒神仙……他是從你身上沾到的……”柳擷紅說至此,忽然跳了起來:“你既然不死,他自然也會醒來!”話音未落,她已一陣風般的衝了出去。


    舒燕北有點摸不著頭腦,但他隻呆了一呆,便也跟著出去,月光下隻見齊雲飛滿臉黑氣,直挺挺地躺著地上,雖說他自己沒事,按理齊雲飛自然亦無性命之憂,但他仍忍不住伸手去探鼻息,澀聲道:“沒有唿吸!”


    柳擷紅說道:“你剛才也是沒有唿吸的!”


    “真是如此。”


    柳擷紅道:“真的,否則我與齊大哥也不會認定你已死了!”


    舒燕北這才放下心來,噓了一口氣,道:“齊少俠若有什麽不測,舒某可要抱憾終生了。”


    柳擷紅也有點擔憂,卻安慰他:“不會的,齊大哥一定會醒來的!”


    舒燕北歎息道:“舒某走南闖北,去過不少地方,見識不能謂不廣,但至今日方知有此等奇妙的藥!”


    柳擷紅也有感而發:“是的,想起毒神仙,便令人毛骨悚然,任何人都不可與其為敵。”


    舒燕北吸了一口氣,道:“舒某亦頗有同感!”


    兩人說了一陣,天已漸漸亮了,齊雲飛仍未醒來,柳擷紅道:“為何他還不醒來。”


    舒燕北道:“舒某暈死了七八個時辰,他那有這般快醒來的。”


    柳擷紅記起齊雲飛買了幹糧食物上來,於是將包袱撿來,與舒燕北一起吃了幹糧,靜待齊雲飛醒來。


    到了巳時,舒燕北忽道:“柳姑娘你看,他臉上的黑氣已淡了許多。”


    柳擷紅轉頭望去,果然如此,她伸手到他鼻前一探,有兩股似有若無的熱氣,心頭之喜,實在筆墨難以形容,忍不住叫道:“他有唿吸啦!”


    舒燕北喜道:“如此舒某便安心!”


    又過了一陣,齊雲飛忽然悠悠醒來,柳擷紅叫道:“雲飛,雲飛,你醒來啦!”


    齊雲飛惘然地問道:“我,我還未死麽?”


    柳擷紅喜形於色地道:“雲飛,不但你還未死,連舒二俠也無事,你看,他不是站在這裏?”


    齊雲飛訝然道:“毒神仙為何又來救活咱們?”


    “他沒來救活咱們,”舒燕北道:“舒某現在才記起,昨日他隻說要懲戒我而已,猜想他下的毒藥不能致死,隻能讓人‘假死’!”


    柳擷紅道:“是的,毒死了咱們,他豈非自斷一條財路?”


    “齊少俠,你暈死已久,血液不暢,還是先盤膝運功,等下咱們再商量。”


    齊雲飛依言盤膝運功,他去年在少林寺,受少林寺掌門方丈之惠,替他打通任督兩脈,一經運功,真氣源源不絕,散向四肢百骸,生生不息,隻運行了三個周天,臉上便已現出湛湛然之寶光。


    舒燕北看得一怔,忖道:“想不到他的年紀輕輕,便有此等功力,隻需再經鍛煉,恐怕我也不如他了。”假如他知道齊雲飛的任督兩脈已經打通,便曉得齊雲飛的內力已在己之上。


    舒燕北為何有此感覺?那是因為齊雲飛還不知道自己的份量,每次都不敢傾力施為,是故潛力不曾得到發揮,若他師父在旁,以其武學上的造詣及學識,隻需在旁指點一下,齊雲飛早已更上一層樓!


    齊雲飛又運行了兩個周天,然後散功躍起,疲乏盡消,柳擷紅將幹糧遞了過去,齊雲飛正感腹腹饑,也不客氣,謝了一聲,便吃將起來。


    舒燕北道:“兩位有何去處。”


    齊雲飛道:“咱們兩個決心協助你調查真相,一切聽憑舒二俠的吩咐。”


    “那麽咱們邊說邊走吧!”


    三人聯袂下山,齊雲飛忽然有所感觸:“這老毒物十分可怕,任由如此下去,對武林始終是個威脅。”


    “他說他沒有野心,隻想當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人?”柳擷紅道:“也幸好如此,否則武林早生風波。”


    齊雲飛道:“他的話不大可信!就算他真的沒有野心,但他將施毒技法‘賣’賣給別人,久而久之,武林中便多了一批擅使毒技的人,假如這種技法落正道人手上,那還不錯,但喜歡學習這種旁門左道的,一般都不是好東西!”


    舒燕北道:“齊少俠有良策製服他麽?”


    齊雲飛苦笑道:“假如在下有辦法的,奚事下山去找銀子?”


    柳擷紅道:“咱們找誰下手?”


    舒燕北道:“一錯不能再錯,要找個奸商劣紳之類的人下手。”


    齊雲飛道:“在下知道新鄉鎮裏有個活剝皮,仗著家裏有錢有勢,經常奸淫良家婦女,欺壓善良,上次經過本想出手教訓他,可惜因有事在身,才讓他活至現在,不過離此稍遠一點!”


    舒燕北問道:“他家產多寡?”


    “良田千頃,還兼營糧食油米的,房舍櫛次鱗比,取他三千兩,絕不為多。”


    舒燕北道:“如此再遠一點也要去找他!”


    三人下了山後,到寄放馬匹的農夫家取迴坐騎,便一路東進,由於舒燕北心急找尋真相,是以


    不停催行,曉行夜宿,隻四天,便到了武陟,此處離新鄉鎮已不足一日行程,而且天色已將晚,柳擷紅連趕四天路,不曾好好休息,勞累不堪,便道:“舒二俠,咱們進鎮歇一宵,明早早走吧!”


    舒燕北雖然恨不得脅生坐翅,立即飛到新鄉鎮,但見柳擷紅的確疲乏,便道:“舒某也有意到鎮上歇一宵。”說著,首先撥馬向鎮上的方向馳去。


    不料剛到鎮口,裏麵一人一騎,如一陣風般飛來,舒燕北急忙把馬匹拉在一旁,才不免與對方相撞。


    齊雲飛馬匹在最後麵,看到來者一身道袍,低頭俯身,不斷揮鞭,不由道:“這道士怎地如此魯莽,也不怕撞著路人,失了出家人的身份。”


    一句話說畢,那匹馬也自他身旁掠過,可是隻馳了幾丈,便傳來一陣希聿聿的馬嘶聲,那嘶聲既響且急,齊雲飛一聽便知道必是騎客用力拉韁的效果,隻道他撞著了路人,不由轉頭望去。


    隻見那一人一騎已轉了過來,更向鎮上的方向馳來,這次那道士直起腰來,一張清臒的臉龐便暴露無遺,赫然是武當黃鬆。


    黃鬆來到便道:“幸好貧道認得施主的聲音。”


    齊雲飛道:“道長奚事來去匆匆?”


    黃鬆低聲音道:“施主,請到那一邊說幾句話如何?”


    齊雲飛看了柳擷紅一眼,鬆韁讓馬兒慢慢踱前,黃鬆在兩丈外將馬勒住。“施主與舒施主欲去何處?”


    “在下與柳姑娘過了黃河,剛好遇到舒二俠,乃同道北上。”


    黃鬆道:“貧道突然接到本派的急書,須星夜趕迴武當,再次懇求少俠替本派調查那柄七星劍的下落,此劍不歸迴,隻怕本派勢危矣。”


    齊雲飛吃了一驚,問道:“貴派發生了大事?”


    “是的,貧道一來不詳知,二來也無暇跟施主細說,貧道隻知敝派分裂在即,故敝師令貧道立即上山!”


    齊雲飛沉吟了一下,道:“好吧,在下便抽暇替貴派調查一下……不過,現在貴派有事,在下不便上山,而且如今在下亦無暇。”


    黃鬆想了一下,說道:“你有事請到敝派山下一太清齋堂,找一位觀真道長,他便會上山找貧道,屆時,貧道無論如何會下山見施主!”


    “在下記住了。”


    黃鬆自懷中揣出一疊紙來,道:“這是一份名單,記錄了去年至今春三月到敝派造訪的武林高手,有關他們的來曆、地址、上山日期等等都在上麵,請少俠留心,少俠隆情高義,敝派上下無不感激!”


    “道長客氣!在下本就好奇心重,也想知道真相!”


    “大恩不言謝,他日敝派必有以迴報!”黃鬆在馬上抱拳,道聲後會有期,便匆匆撥馬急馳而去,眨眼間隻剩下一個黑影。


    齊雲飛定一定神,將名單塞進懷內,然後撥馬追上舒燕北與柳擷紅。


    舒燕北道:“這老道如何行色如此匆忙?”


    齊雲飛道:“他收到武當掌門的急信,所以趕著迴去。”


    舒燕北見他不願多說,也不再問,三人進鎮找了一家幹淨的客棧,開了三間毗鄰的房,梳洗一番才去吃飯。


    由於連日趕路,身心疲勞,三人一早便進房歇息,不過齊雲飛卻拿出黃鬆給他的那份名單,在燈下細看,那份名單資料十分齊整,不但將造訪者的姓各、來曆、住址、年齡、武功特長,列得詳詳細細,尚有上山的日期,是獨行的,還是結伴上山的,甚至還列出他們上山的目的。


    這份名單顯然花了武當派的不少心血,也幾乎可以說是一份珍貴的紀錄,對任何武林中人都甚為有益,因此齊雲飛一口氣將其看畢,掩卷之後,心頭沉甸甸的,深覺自己對武當派有一份責任。


    齊雲飛想了一陣,再將那份名單仔細看了一次,記住上麵大部分的資料,然後上床。


    次曰一早,三人又再上道,至下午便到新鄉鎮,三人依然先投了店,換過衣服,齊雲飛才帶舒燕北與柳擷紅去蹓躂。


    他們要下手的對象叫魯有財,年紀還不上三十,父親已死了好幾年!魯有財仗著家財和勢力,無惡不作,鎭上的人都視之為土霸王。


    魯家的院子十分巨大,大門氣象萬千,單隻門口那對石獅子已有人高,外麵站著四個兇神惡煞的家丁,齊雲飛三人裝作漫不經心地的樣子,在周圍走了一匝,然後迴店吃飯。


    飯後三人到齊雲飛房中商量,柳擷紅首先道:“看情形魯家的人可不少,事情不會太容易。”


    齊雲飛頷首道:“不錯,今夜一定要小心,最好不要分開。”


    舒燕北道:“那院子這般大,不分開找尋那土霸王,隻怕明晚還得再去,不如咱們分開進行,舒某一路,你們兩個一路,咱們由兩房進去,到宅中心集合,假如找不到人,再決定行止!”


    齊雲飛道:“如此甚好,咱們三更出發吧!”


    柳擷紅與舒燕北迴房休息,齊雲飛自從打通任督兩脈之後,幾天不眠也不覺勞累,因此又取出黃鬆與他的那份名單來,先看了一遍,再盤膝於床練內功。


    三更的梆子聲自窗戶進來,齊雲飛忙跳下床,換了一套黑色的緊身夜行衣,房門已被敲響,齊雲飛開門見柳擷紅與舒燕北已準備妥當,三人便悄悄出了客棧,奔向魯家。


    魯家大院門外麵竟然有人巡邏,舒燕北向齊雲飛打了一下手勢,三人立即分開為兩組,一組向左,一組向右。齊雲飛見巡邏隊伍經過,便先自牆角竄出,躍上圍牆,向裏麵望去,但見周圍一片寧靜,隻有遠處傳來的更鼓聲,房舍的簷角都吊著氣死風燈,院子裏頗為光亮,卻不見有人。


    齊雲飛向柳擷紅打了個手勢,首先跳了下去,柳擷紅不見裏麵有動靜,也飛身進內,剛落地,便見到齊雲飛在一棵花樹下向她招手,兩人會合之後,便向裏麵挺進。


    剛走到一棟長屋附近,便傳來一陣腳步聲,兩人忙匿在一座假山後麵,俄頃,一隊八人的巡邏隊,提燈荷刃迤邐而來。


    齊雲飛心中忖道:“這魯有財大槪自知幹下不少壞事,生怕有人前來來報複,所以防守才這般嚴密。”


    一迴,那隊巡邏隊伍已離開,齊雲飛與柳擷紅悄悄到長屋外探望,此屋住的,原來是丫環女仆們。於是立即向中間挺進,沿途所見的房舍,都不是主人家的居所,因此很快便到屋中心地帶。


    過了一陣,舒燕北也來了,輕聲問道:“你們找到沒?”


    齊雲飛搖搖頭,舒燕北又道:“你們兩位向前麵找尋,舒某去後頭找。”


    齊雲飛估計後麵的機會比較大,防備也必較嚴,不想讓他孤身犯險,是以忙道:“舒二俠走前麵吧,讓在下與柳擷紅到後麵去!”


    舒燕北道:“舒某主意已定,就這樣吧!”說畢已向後麵竄去,原來他也估計魯有財的居所在後麵的機會較大,不想受人恩惠太多,決意獨自找魯有財,脅迫他交出三千兩銀子。”


    柳擷紅心思比較細,知其心意,便道:“雲飛,咱們到前麵找去吧!”


    齊雲飛沒奈,隻得與柳擷紅向前麵捜去,前麵的房舍,有許多是客房、廳堂,還有兩排廂房,住的是魯家的打手、壯丁,兩人匆匆看了一下,便轉向後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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