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桂確實去了。


    為了今兒這一遭,這幾天陳桂沒少去詩會學會露麵,與主辦的商量資助些文房。


    說起來辛苦,但過程還算順利。


    他拿出去的東西精挑細選的,俱是實用又好用之物,很容易讓人接受。


    他與那老先生行了禮:“去了的。”


    有這位老先生先開口了,又有幾位先生點了頭。


    大夥兒都為了考察考生學子們在各家詩會轉了好幾天,彼此照麵過,看著就眼熟。


    另有知道陳桂身份的,與幾位山長咬耳朵。


    “誠意伯府的舅老爺,怎麽會亂拿東西糊弄人?”


    陳桂耳朵尖,聽到有人提及伯府,當即對著山長們展露了真誠無比的笑容。


    不得不說,京中行走,誠意伯府的名頭真好用。


    規矩、得體、有臉麵,如此勳貴人家,提起來就能取信於人。


    他以往不用,現在,好鋼用在刀刃上。


    幾位山長聽著聽著放下心來了。


    既然他們學會不是頭一份,這有錢老爺背後還有貴戚,那就算上吧。


    石陽書院的山長清了清嗓子,與學子們介紹道:“答得出色的,由這位陳員外附上文房一份。”


    那廂,劉迅抿了抿唇。


    他對送的東西沒有興趣,但“答得出色的”,就不能少了他。


    劉迅不走了。


    陳桂十分高興劉迅的配合。


    走上台去,他與劉迅拱了拱手:“劉公子剛才的文章太妙了!聽得在下心潮澎湃,激動不已啊!”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陳桂不止露笑臉,還豎起了大拇指,誇得真心實意。


    劉迅叫陳桂這麽一抬,看他當即順眼了幾分。


    “不敢當,不敢當!”他迴了一禮。


    “怎麽不敢當了?”陳桂言語裏添了幾分不讚同,“雖然說‘文無第一’,但文章好不好還是要排個數的,要不然進了考場、又如何得出頭甲、二甲來?


    劉公子莫要謙虛,剛才的掌聲以及大家夥的議論,就足以說明出色了!”


    說到這兒,陳桂頓了頓,麵朝廣大學子,問道:“各位,在下說得沒錯吧?”


    “沒錯!”


    學子們實誠人,文章好便是好,自是異口同聲。


    聲勢浩大,激得劉迅身上雞皮疙瘩冒出來,那真是爽快啊!


    陳桂把劉迅的反應看在眼裏。


    果然是小年輕,沒點兒城府,得意洋洋都寫在臉上了!


    陳桂的吹捧沒有停下來:“劉公子,在下敢說,不用半天,這篇文章就能傳遍京城,被無數學子誦讀、迴味,真是太精妙了。”


    劉迅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山長出了頗有深度的一道題,劉公子迴答之前,在下也聽不少人議論了,說是能連上的論點不算少,但具體分析下去,又很難壓得住,”陳桂抬高了聲音,“在下想,能否請劉公子再對此題進行一番剖析、替大夥兒解惑?”


    劉迅的笑容凝了凝。


    什麽?


    這人不是來送禮,是來考他的?


    下意識地,劉迅轉頭看向山長那一側。


    幾位山長、先生原本對陳桂滔滔不絕的吹捧生了些意見,正要催人下台,沒想到陳桂忽然提問,他們便不催了。


    繼續剖析,這很有意義!


    比起千篇一律、靠文采取勝,他們做先生的更希望學生們百花齊放、思路廣闊。


    “那就請劉公子再講一講。”另一家書院的山長樂嗬嗬地道。


    劉迅哪裏說得出來?


    他知道題目之後,就隻深挖了一個論點,其他方向想都沒有想!


    突然來問他別的論點,他壓根沒有準備。


    講不出來,又不能下台,劉迅僵在台上,一張臉煞白煞白的。


    等了一會兒,原以為他在思考的學子們也漸漸察覺出不對勁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難歸難,卻不至於答不上來吧?”


    “人家做文章呢,哪裏跟你似的,隨便提幾個論點就過關了,得多思量!”


    “這不是沒讓他做文章嘛!”


    陳桂就站在劉迅身邊,瞄了一眼他背在身後的手。


    呦!


    緊張得雙手都攥緊了!


    陳桂趕緊擺出體諒神情來:“劉公子,隻是說論點,不用做文章。”


    劉迅的腦子裏沒有新論點,隻有如何替自己開脫。


    陳桂沒讓他開口。


    趕在劉迅說話前,陳桂又道:“一定是先前顧著整理文章,劉公子沒有對這題另作分析,那或者換一道題?前麵那幾道策論題,公子隨便與我們分享分享?”


    劉迅瞪大了眼睛。


    什麽東西?


    這來送禮的家夥怎麽一套一套的?


    還前頭的題呢,他連前頭出了些什麽題都沒有注意,一門心思背自己的文章去了!


    這要怎麽辦?


    冷汗從他的後脖頸起,沿著脖子一路往下,不多時,整個背部都濕透了。


    先前讓他無比得意又享受的目光,也漸漸變了味道,成了催促與拷問。


    心裏越急,腦子越亂。


    下意識地,劉迅想逃離這裏,可是眾目睽睽之下,他能逃到哪裏去?


    喉頭滾了滾,劉迅惡狠狠瞪向陳桂。


    這個人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峰迴路轉、九曲十八彎,原是在這裏等著他!


    一定是有人算計他!


    會是誰?


    劉迅猛地抬起頭,往邊上的閣樓雅間看去。


    他看到的是烏壓壓的身形,卻看不清任何一人的模樣,哪怕他把眼睛瞪大最大都毫無收獲。


    劉迅並不知道,自己此時的模樣有多麽駭人,陳桂卻是恰到好處地、往後退了半步,仿佛被劉迅的火氣給嚇著了似的。


    不止後退,陳桂還苦哈哈地去看山長先生們。


    人在台上與台下“喊”話,陳桂一臉的進退維穀:“這、這位劉公子怎麽一點都答不上來呀?哎呀這事兒怪在下、怪在下,本想著劉公子功底了得,哪裏想到他突然就、就這樣了,不應該啊!”


    是啊,不應該的!


    從先生到學子們,幾乎人人都這麽想。


    而陳桂把大夥兒的心聲直接喊了出來。


    喊完還不算,陳桂一副想要救場的樣子,又靠過去與劉迅道:“公子不要緊張,隨便說一點。


    這也沒有拿去考場批閱,沒有什麽榜眼傳臚的,不需要文章工整,講論點、講論點。


    先前先生們出題時,公子肯定思考過了的,真別緊張啊。”


    感謝書友美美噠m、徐必成官方女友、百華齊芳、言鈺、小院子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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