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謝嶼這個新掌門忙著處理蜀山亂七八糟的事情的時候,沈慕白在七殺的護衛下殺出一條路,將言久快馬加鞭帶進了汴京。


    和兗州的路有凍死骨相比,汴京就是典型的朱門酒肉臭,汴京城內的豪華遠遠超出了言久的認知,但這等豪華卻是分等級的,尋常百姓仍舊是一身粗布麻衣,稍有點身份地位的便是從頭到腳的綾羅綢緞,活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身份“高貴”。


    言久坐在一輛漆黑平頂馬車內,被沈慕白強行灌了蒙汗藥,渾身上下就隻有勉強能走的力氣,逃是逃不掉的,隻好擺出一副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來。


    連著幾天趕路,她的內傷好了七七八八,隻是心情一直陰鬱,她本就不是話多的人,如今越發沉默得像個真材實料的啞巴,半天都憋不出一個屁。


    沈慕白三番四次想讓她開口跟自己說話,可惜不僅換不來言久一句話,連個憤怒的眼神都沒得到。


    即便言久對他表現出丁點的恨意,沈慕白也不至於撓心抓肺地難受。


    這一路上,讓她吃飯就吃飯,讓她喝水就喝水,她似乎隻想吊著自己一口氣,其他的,都不做多想,沈慕白很惱火,卻拿言久沒辦法。


    他這師弟,哦,師妹的性情他最是清楚不過,比沉默,誰都不是她的對手。


    進了汴京城門,馬車一路駛過繁華的街道,往整個大梁的權利中心而去,他們在大開的宮門前下馬車,沈慕白想去攙扶言久,被言久嫌惡地甩開。


    宮內隻能有皇上的皇攆,馬車是不能進去的,言久不讓沈慕白扶,沈慕白沒辦法,隻能伸手招來一個宮女,那宮女是個機靈的丫頭,小碎步地小跑過來,見沈慕白一指,就知道應該幹什麽,立馬上去扶起言久。


    “奴婢扶姑娘,姑娘仔細些。”那宮女溫聲細語道。


    言久的確需要人扶,否則這偌大的皇宮指不定她得走到猴年馬月才能見到她那謀朝篡位的皇叔,她也不是多麽執拗且寧折不彎的性子,既然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那麽隻要不是沈慕白和七殺那些個殺千刀的湊過來,她都可以接受。


    沈慕白鬆了口氣。


    大梁皇宮巍巍的城牆讓言久覺得很是刺眼和諷刺,想當年,這裏還是她的家,一別十一年,當年宮門前成河的鮮血早已經幹了透徹,被雨水洗刷得再也看不見了。


    好一番物是人非。


    言久清冷的目光從爬出城牆的一隻紅杏上掃過,鮮花雖然燦爛,人心卻過於惡毒。


    半盞茶的時辰後,交泰殿已經近在眼前。


    言久望著大殿門匾上的那幾個大字,陡然刹住了腳步,文廣帝是個不折不扣的書法愛好者,他自己也寫得一手好字,字跡傳到民間,時常被那些文人拿出來臨摹。


    此事傳到文廣帝耳中,他自然心悅,便有文臣見好時機拍馬屁道:“皇上真龍之軀,一手好字千金難求,然臣想日日都見到皇上的字,眼看這交泰殿的門匾字跡已鏽,不如皇上親自重新給交泰殿的門匾題字,讓大臣們都沾一沾皇上的福氣?”


    此言一出,立刻有大臣紛紛附和,文廣帝龍心大悅,當即題字。


    幾十年過去,這門匾在歲月的侵蝕下也已經快要生鏽了,不過言久想,鳳名城那個老東西估計是不敢隨意動他老子的東西的。


    鳳名城就是當今嘉元帝的名字,她的父皇建文帝名叫鳳名樓。


    文廣帝這事還是她父皇告訴她的,當年她剛好五歲,尤還記得她父皇提到她皇爺爺時滿麵的驕傲與自豪,好像那字就是他自己寫的。


    大約兒女對自己的父親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崇拜,雖然她父皇不僅是個敗家的還是個敗國的,最後連自己的性命都給敗了,但言久還是崇拜他。


    至於崇拜他什麽,言久至今也沒想明白。


    宮女在她耳邊小聲地提醒:“姑娘,小心台階。”


    言久恍然被拉迴神誌,眼前的交泰殿還是以前的模樣,倘若說皇宮是整個大梁權利的中心,那麽交泰殿就是整個皇宮權利的中心,神聖、莊嚴、不可侵犯。


    但是裏麵的人已經不是她想見的人了。


    言久收迴目光,慢慢朝交泰殿內走去,她以為等待她的會是魑魅魍魎,張開了血盆大口就等著將她扒皮抽筋,然後喝她的血,吃她的肉,沒想到事實遠比她想象的溫柔。


    她剛走完交泰殿的台階,站在文廣帝親自題寫的門匾之下,就有身著明黃朝服的中年男人迎上來。


    歲月這把刀對他好似特別殘忍,大梁令人膽戰心驚的嘉元帝早已經不是言久記憶中年輕時意氣風發的樣子,出現在她麵前的是個兩鬢已經生有白發的老人,眉頭聳起的皺紋估計能一次性夾死好幾隻蚊子,眼裏是如何掩飾都藏不下去的風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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