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消息的謝嶼從頭到腳都鬆了口氣,心想,終於不用費盡心機地安排言久去汴京的事了,而他這口氣剛鬆下,李懷又來報:“寧遠侯要將寧遠侯夫人的遺體送迴湖陽安葬。”


    謝嶼提醒言久:“從汴京到湖陽,走陸路是要經過濮城的。”


    言久:“他們什麽時候到?”


    “準確的時間尚不清楚,不過送葬隊伍浩大,隻要他們一進濮城,我們就能得到消息,也許沈慕白正是因為知道寧遠侯要送寧遠侯夫人的遺體路過這裏,所以才沒有返迴汴京,也或許是寧遠侯知道沈慕白在濮城,想成全他最後的孝心。”謝嶼猜測道。


    言久冷哼:“都斷絕了關係了,還成全什麽孝心,你想多了。”


    謝嶼摸摸鼻子:“我就是隨口說說。不過寧遠侯夫人乃是湖陽人不假,但是她畢竟嫁給了寧遠侯,乃是寧遠侯明媒正娶的妻子,死後理應葬入沈家祖墳,為什麽寧遠侯不將她葬在祖墳卻要千裏迢迢地將人送迴湖陽安葬呢?”


    “鬼知道。”言久才懶得想那麽多。


    謝嶼搖搖頭:“你就是凡事想得太少,所以才會被沈慕白給害了,有些事情既然透著不合常理之處,那便應該好好琢磨,能動腦就盡量不動手,不是更好嗎?”


    言久:“能用武力鎮壓的事情何必動腦筋,麻煩不麻煩?”


    謝嶼有種雞同鴨講的無助,他覺得和言久扯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純屬浪費口舌,遂而作罷,又繼續分析起這件事情的詭異之處來。


    最後思來想去,隻分析出兩個可能,一是寧遠侯想成全沈慕白的孝心,二是寧遠侯夫人終身無所出,自覺無顏麵對沈家列祖列宗,遂而死後不願入沈家祖墳。


    他一個人在這兒胡思亂想,想再跟言久琢磨琢磨這件事到底是怎麽迴事,目光一轉,卻見言久已經閉目,兀自琢磨起她的劍法來,將他徹底給忽略了。


    謝嶼:“……”


    這大半年,她進步如此之大,果然不是沒有道理的。


    寧遠侯夫人的骨灰被送到濮城這日,正值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天氣陰沉沉的,悶熱十足,沈慕白在數十個守衛的保護下早就在城門口等著。


    馬車軲轆轆駛進城門口,送葬的隊伍人不多,隻有寧遠侯和寧遠侯府幾個忠心的奴仆,統共也不過十來個人,馬車在城門內停下,寧遠侯從馬車內走出來。


    沈慕白渾然一凜。


    第83章


    多日不見,寧遠侯看上去比上次見麵時老了十歲不止,他在一位老奴的攙扶下走下馬車,沈慕白迎上去,還未來得及喚一聲“父親”,寧遠侯便朝沈慕白筆直地跪下。


    “老夫參見瑞王殿下。”寧遠侯朝沈慕白叩首道。


    沈慕白前行的腳步頓時僵住,有種突然被人一巴掌打在臉上的感覺,直接將他給打懵了,他硬生生地停了下來,後退不是,上前不是,好像怎麽做都不合適。


    天空陰沉,從遠處吹來一陣陰風,寧遠侯受了冷,忍不住咳嗽起來。


    他越咳越喘,厚重的咳嗽聲在人來人往的城門口迴蕩,這個滿頭銀發的老人好像隨時都要咳得背過氣去,老奴輕輕拍著寧遠侯的脊背,朝沈慕白磕頭道:“自夫人去後,侯爺就感染了風寒,這些天來一直未好,大夫說吹不得風,還望瑞王允許侯爺迴車馬裏去。”


    沈慕白僵硬的身影終於微微動了動,而後他上前,親自伸手去摻寧遠侯,道:“侯爺對我有大恩,不必如此多禮,侯爺請起。”


    寧遠侯避開他的手,由老奴將他攙扶起來。


    沈慕白臉色煞白,一股蒼涼之感席卷全身,他道:“侯爺既然是送夫人迴鄉安葬,為何不見夫人的棺木?夫人對我有養育之恩,我想給夫人上柱香。”


    寧遠侯躬身道:“內人臨死時特意交代,她嫁入沈家,卻沒為沈家留下一兒半女,著實愧對沈家列祖列宗,無顏葬在沈家祖墳,死後隻願能迴到老家湖陽。天氣炎熱,屍體極易腐爛發臭,她不想死後臭氣熏天,求老夫將她的屍體焚燒後帶迴湖陽安葬。”


    沈慕白臉上僅有的一絲血色褪去,他不由地後退了兩步,半晌都未出聲。


    不知多久過去,他才繼續道:“侯爺長途跋涉,定然極累,我命人專程騰出了一間客棧供侯爺休息,待我祭拜完夫人,便親自送侯爺出城。”


    下人們個個低眉垂首,半個字都不敢吭。


    寧遠侯又重重地咳嗽了幾聲,才慢吞吞道:“不勞瑞王費心,老夫早就派了小廝先進城打點,一應吃住早有所安排,內人與老夫皆是無權無勢的身份卑賤之人,當不起瑞王的祭拜,還請瑞王不要擾了內人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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