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山上的路上,佟嵩和他的小廝連貴跟在村民們的後麵。


    走在前麵的村民們時而迴頭看一眼他們倆,對身邊的村民小聲說道:“我看這兩人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和小廝,他們上山真能抬得動樹木?別到時沒有吃過苦把腰閃了!”


    “這也說不定,要是他們倆有功夫在身,一棵樹木的重量倒為難不了他們。”


    “我看他們一點不像有功夫,你沒看見他們那瘦弱的身板嗎?”


    村民說的是方言,也就是他們家鄉的方言,佟嵩聽到他們在說話,但他一句也沒有聽懂。


    要不然知道這群人說他的身板瘦弱,肯定氣得跳腳!


    “王妃讓他跟著我們上山,肯定是有點力氣的,要不然王妃不是找個人來給我們添麻煩,別說幫忙了!”


    “二哥說的在理,王妃本來是想找個人幫我們,我們應該相信王妃,這兩人想必能扛樹。”


    到了半山腰,山道小徑旁的草叢中堆了有十來棵砍好的樹木。


    樹幹筆直,是建房做橫梁的好木材。


    剛砍下來的新鮮木料,其重量可能是幹木材的兩倍,一根樹木的重量大概有一百多斤重,大棵的可能達到了兩三百斤。


    村民對佟嵩主仆多了份照顧的心思,大家選樹木時盡量選大棵的扛。


    最後剩下兩棵較小的樹木。


    樹木雖小,領頭上山的村民還是有點擔心,“公子,你們倆來試試,如果能扛得動就扛,扛不動就當來山上玩了一圈。”


    村民這明顯小看他的態度,讓佟嵩心裏不爽,他目光堅定地說道:“我能扛得動!”


    村民點點頭,教他怎麽將樹木扛上肩膀,這都是有方法的,若你方法不得當,很容易將肩膀的皮磨掉。


    “既然扛得動,那你來試試。”村民將樹木的另一頭抬離地麵。


    佟嵩學著剛才其他村民的方法,在他認為樹木正中的位置蹲下身子。


    村民將樹挪到他的肩膀上方,佟嵩扶著樹木緩緩的站了起來。


    村民笑問:“扛得動嗎?覺得重不重?”


    佟嵩扛起樹木,覺得比想象中的重量要輕,便笑道:“不重,扛得動!”


    “那我鬆手了啊,你扶穩樹幹。”村民慢慢鬆開扶著的手。


    隻是他的手一離樹幹,佟嵩便覺得背後的樹木一沉,身子跟著踉蹌幾步,差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還好最後關鍵時刻,村民又扶住了樹幹。


    “扛樹木,前後的重量要相差不大,要不然扛起來會特別費勁,而且前後的重量不一致,扛起來下山容易摔跤。”村民向他們主仆倆傳授自己的經驗。


    佟嵩稍作調整,終於找到了最佳著力點,輕鬆扛起一棵樹木就往山下走。


    連貴也有樣學樣,扛起樹木跟在了他主子的後麵。


    落在後麵的村民見他們的速度,笑著搖了搖頭,現在嘚瑟沒用,最後扛到家才算本事。


    起初粗糙的樹皮與肩膀接觸,佟還能忍受,等扛著下山走了沒多遠,他的肩膀就硌得疼得慌了。


    越往前走,肩膀越疼。


    “公子,可是肩膀難受?要不您將樹木拋到一旁,等會我們自己再來扛一趟?”


    公子哥開始腳步輕快,到了後麵腳步越來越慢,而且腳步還有點不穩,村民真是怕他腳下一滑滾下山。


    佟嵩咬咬牙,“沒事,我能扛下山!”


    麵上嘴硬,其實望著距離山腳還有一段路程,佟嵩心裏已經快崩潰了!


    粗糙的樹皮硌著他的肩膀,多走一步都如刀子在上麵刮,太疼了!


    夏婧和村長談完話,坐在大樹下愜意地喝著茶,便見佟嵩和連貴兩人抬著一棵小樹木迴來了。


    他們雖說是用肩膀抬,但看他們盡量用手撐著樹木,可想而知肩膀受傷不輕。


    “怎麽樣?滋味如何?”


    佟嵩喊著一二三,和連貴同時用力將樹木拋到一旁。


    至於肩膀,他這會不敢觸碰,也不敢揉,因為真的是太疼了!


    “渴死我了,能否先讓我喝口水?”


    紅梅從旁邊提了桶水放在一旁,“佟大少爺,再渴您也先清洗一下手和臉。”


    等佟嵩坐下來,夏婧笑問:“今日時辰太晚了,我們想趕迴去也迴不去了,晚上要在村子裏將就一晚,你沒意見吧?”


    對於要住在外麵,佟嵩本能的皺起了眉頭,當對上夏婧戲謔的眼神,無語的翻了個白眼,“我一個大男人無所謂,就是要委屈王妃跟著我們一起吃苦了。”


    夏婧聽了他的話,輕笑:“你無所謂就好,我一個連棺材都躺過的人,還在乎在鄉下睡一晚?”


    佟嵩:“.”


    他發現王妃說話能噎死人!——


    中原的局勢越來越緊張。


    夏婧安排好田莊的春耕後,讓書吏寫一份征兵告示貼了出去。


    告示一經貼出,全城嘩然。


    府城的酒樓茶館,市井街坊討論的都是征兵之事。


    “去年才征過兵,怎麽今年才開年沒有多久又征兵了?”


    “聽說這次征兵和上次征兵不一樣,去年是每戶都必須出一個兵丁,官府叫這個為義務兵。而今年這次征兵,從不從軍完全看自願,若年齡在十八至二十五歲之間,想從軍的就可以前往府衙登記,你不願意從軍官府也不強迫你。”


    “聽你這麽說,我突然不緊張了,隻要不強迫我去從軍,隨官府怎麽折騰,我都沒有意見!”


    “目光短淺之輩,現在的征兵和以前大不相同,如今有眼光的人都想方設法的想將孩子弄去軍營,而你們送上門的機會都不知道搶在手再說。”


    “說的你好有眼光似的,與其在這裏逞嘴能,不如實際行動將你兒子送去從軍!”


    “我的兒子已經過了年限,要不然,我還真讓他去從軍,然後建功立業,光宗耀祖,多好啊!”


    “你這是典型的站著說話不腰疼!”


    酒樓裏,中午用餐時辰,幾桌話多的客人爭得麵紅耳赤,口沫橫飛。


    酒樓一樓角落裏的一桌人卻時刻在關注事情的進展,聽著這些人的議論,他們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這嶺南的征兵政策真的是奇葩,大家對征兵唯恐避之不及,這個年代還有自願從軍的二傻子?”秋三對同桌幾人小聲說道。


    麻子夾了一顆花生米扔進嘴裏,咀嚼咽下,再抿了一小口酒,才開口說道:“三兒,你別太想當然,嶺南就算如此奇葩的征兵告示,但也有不少人排隊登記呢;我從客棧過來就發現各征兵登記處都有不少人排隊。”


    這根本就不像是遇冷的情況,難道是嶺南百姓的覺悟太高?


    懂得保家衛國的重要性?


    鄔鍾聞言看向麻子,“真的有不少人排隊?”


    他也覺得震驚,這個年代真有不怕死的熱血青年?


    “這我還能騙你不成!”說著,麻子轉過頭看向朱衛。


    “大哥,這次是個難得的機會,我們一身武藝如果不投身軍營就太可惜了。”


    反正總不能又進賊寇窩!


    如果讓他在種田和從軍之間選擇的話,他情願從軍,即使再苦也比每日麵朝黃土背朝天好過一萬倍。


    朱衛並沒有立即迴答他,而說了當下的處境,“以前我們是因為沒有安定的日子過,才不得不上山為匪;如今在嶺南,官府將我們安頓在村子裏,還分了幾塊地讓我們種,可以說我們來嶺南直接就實現了以前的願望,這種日子你舍得拋棄?”


    如今的他們再也不用為一日三餐而發愁,如果他們不從軍隻呆在家裏種點田,他們可以當一輩子的富家翁。


    可是若從軍上了戰場,那人生變幻就有點無常了。


    今後是個什麽命運誰也說不準!


    有可能一飛衝天,更有可能從此長眠沙場!


    老婆孩子熱炕頭,可以說是大多男人的期盼,如今這一條願望就快實現的時候,再選另一條路是非常需要勇氣的。


    麻子眼裏有期望,隻是他是個靜不下來男人,也就是說凡塵俗事別想拖住他的腳步,“大哥,我就孤家寡人一個,去哪兒都一樣。”


    朱衛聽了他的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現在再看麻子,發現他可能以後真有什麽造化!


    鄔鍾猶豫了一會兒,遲疑道:“大哥,要不我們去試試報名?”


    朱衛:“試著去報名我不反對,隻是我擔心的是謙王府的人會不會有人認出我們?”


    若真有人認出他們,那他們不是等於自投羅網。


    鄔鍾:“.”


    這的確是一道難題,當初他們‘調皮搗蛋’的時候,哪會想到今後相見的場麵?


    麻子不以為意的笑道:“當初行動時,我們臉上可是蒙了布巾的,除非可以透視,要不然誰也認不出我們。”


    朱衛挑了下眉,並未反駁他的話,至於認出來,他嘴上雖然是如此說,但心裏還是非常自信無人能認出他來的。


    此次征兵時間有半個月,人數不限,隻限製了年齡。


    葉飛盯著樓下的征兵點,迴頭問夏婧:“王妃,這次征兵您為何要限定年齡,其實二十幾歲正是體力最強壯的時候,將他們排除在門外是不是有點可惜?”


    夏婧的視線掃過他俊朗的五官,笑道:“二十五的男人要成家的早就成家了,如果成家的男人拋下妻兒跑去從軍,這不是坑人嗎?”


    紅梅接過話茬:“何止坑人,我覺得坑娃坑女人,成了親生了孩子,這個時候男人若從了軍,幾年不得迴,孩子的成長階段全錯過,等孩子長到不用多操心的年紀,親爹迴來摘現成的果子了,女人卻累成了黃臉婆!”


    這種事情想想就覺得女人活著太慘了!


    丈夫幾年迴來說不得已經小有成就,等待這個女人的可能就是丈夫納小,來摘自己勝利的果實!


    紮心!


    葉飛握刀柄的手攥緊了,盯著樓下排隊登記的人群,“十八至二十五歲這個年齡段,若成親早一點的,也已經成親,這話怎麽說?他們家裏也有妻子父母。”


    夏婧心裏想敲他腦袋,“征兵總得有個年齡限製,但我們出的方案要詳細一些,限製年齡隻是為了減少這種情況出現,並非要杜絕!”


    這個時代的男人有些十五六歲就成親了,若按成了親就不能從軍的話,那麽整個大禹朝條件符合從軍的男人也就沒有幾個。


    葉飛盯著樓下排隊人員,感慨道:“以前官府出告示征兵服徭役,百姓是能躲就躲,從來沒有人主動站出來說要從軍的,如今看來,男人們也有不少人有熱血,敢從軍,勇氣可嘉!”


    夏婧撐著下頜,實話實說:“樓下來應征的男人,絕大多數是為了領一份穩定的軍餉而來,若換成朝廷的兵馬,從軍生命沒有保障的前提下,他是不可能這麽積極上進的。”


    不過,夏婧要的是想從軍的兵丁,而大多數還是不願來應征,她表示遺憾。


    能來應征的,她會給他們不錯的待遇。


    正想著,夏婧注意到排在隊伍後麵的一群人,“咦!這群人的相貌有似曾相識的感覺,葉飛,你過來瞧瞧,他們你認識嗎?”


    葉飛的視線在後麵這群人的臉上一一掃過,當他的視線落在其中一個男人臉上時,他微微頓了一下,“這群人大概的情況,屬下有個猜測。”


    “哦,說來聽聽!”


    這些人與周圍的人有點格格不入,雖然穿著打扮都很樸素,但夏婧還是聽出了不少重要信息。


    葉飛沒有吊胃口,默默地收迴想使壞的左手,指著其中一位男人,“那個高高大大的男人,就嘴邊長了一顆大黑痣的男人,他就是輾轉各州府以打劫為生的山匪,曾經逃難時,有不少富商或富裕一點的難民都被他們打劫過。”


    “跟他在一起的男人們,大概率是他們一個寨子裏的山匪。”


    他們那氣勢,真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


    說起山匪,夏婧腦子裏突然想起曾經剛穿越而來,腦袋有點迷糊時聽到的聲音。


    那個時候,她的出殯隊伍正好路過那處馬路,


    那時她躺在棺材裏,隱約聽到的外麵的說話聲,現在想起來了,就是這幾個人作孽,將她的陪葬物品全搶走了。


    除了棺材!


    謝謝寶寶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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