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咱沒完!”李承嫻色厲內荏地威脅一句,眼裏的怨恨都快凝成實質了。


    最後捂著臉帶著長平侯府的女眷狼狽地滾出了涼亭。


    看著一群女眷遠去的背影,賢妃解釋道:“跟在長公主後麵這些女眷都是長平侯府的,其中最前兩位是她的兒媳婦,那位身著素色衣裳的是她的小兒媳,上次在逃荒路上被流民害得慘死的小男孩子就是她的嫡次子。”


    夏婧恍然想起逃荒路上長平侯府死了一位男丁,想來應該就是這位小兒媳的孩子,要不然,年紀輕輕來宮裏請安也不會穿著這麽素淨。


    有這麽一個強勢蠻橫的婆母,也不知道這兩位兒媳婦在婆母手底下生活是個怎樣的光景?


    “隻是.”賢妃瞥了眼遠去的背影,擔憂的說道:“如果長公主跑去向皇上告狀,萬一皇上怪罪下來怎麽辦?娘娘可有應對之策?畢竟這位長公主從小到大,皇上可沒有動過她一個手指頭。”


    夏婧淡然一笑:“無妨!”


    以前沒動過她手指頭,是因為沒有利益的牽扯,且皇帝膝下就這麽一位閨女,自然會多份關注,多份寵愛。


    如今這位長公主的年齡可比她還大幾歲,如此半老徐娘,跟可愛扯不上邊,到皇帝麵前哭訴隻會辣眼睛。


    況且,最主要的是她如今並非皇帝的唯一閨女,後宮賢妃名下養著唯二的公主,正是純真無邪的年齡,嬰兒的無齒一笑,殺傷力是極大的,皇帝要寵也該寵這一位。


    賢妃看到她臉上的輕鬆神情,隨即想到這位也不是好惹的主,皇帝未必敢來找她理論。


    她緊繃的心情一鬆,笑道:“看來是妾身白擔憂了,娘娘不是說要去除草,今日正好我也無事,不如一起去除草,也讓大家感受一下勞動的辛苦以及糧食的來之不易。”


    “行,還是你了解我的良苦用心!”夏婧爽快應下,對於賢妃的識趣,她很滿意。至少不會像那些蠢貨一樣,總到她麵前來刷存在感。


    站在後麵一直沒有什麽存在感的幾位美人,此時聽說仍要去除草,頓時臉色淒苦。


    李景福年逾知命誌猶堅,雖然紈絝,但真正領迴來的女人還是較少,當然是相比這個年代的男人而言。


    如今成了九五之尊,也就隻增了幾位美人,並沒有像某些皇帝一樣,一旦登基就大肆封賞後宮或昭告天下選秀。


    渣男同樣是渣男,但渣到哪個層次還是有區別的。


    三宮十六苑,大多空置了下來,這就導致了西後宮大多宮殿都荒蕪了下來。


    當初惠元帝時期不管是國庫還是皇帝的私庫都空虛,致使後宮很多宮殿都沒有得到及時的修繕。


    如今諸位宮中貴人跟著夏婧來到西後宮,宮殿還是荒廢著,但院子裏卻有了人氣,欣欣向榮,種下去的莊稼長勢不錯,隻是旁邊長了不少雜草。


    夏婧擼起袖子,對還站在旁邊發愣的幾位美人說道:“發啥愣啊,趕緊的動手勞作,記住啊,別將我的莊稼當作雜草拔了!”


    賢妃在王府活了幾十年,最會察顏觀色,見夏婧擼起袖子,她也麻利地擼起袖子,笑問:“娘娘,這個活妾身會幹,也認得哪是莊稼哪是雜草。”


    夏婧看著動作磨磨蹭蹭的美人們,聽了她的話,稍詫異地看向她:“你會幹?”


    賢妃點頭:“從小在家幹活幹習慣了,也就是來了王府生活才開始好過起來。”


    夏婧知道賢妃娘家在他們那個小鎮算是小富之家,隻是她沒有想到家裏不缺銀錢,還會讓閨女去幹農活。


    如今看來,王家也並非重視女孩子的人家。


    夏婧讓紅梅教教大家怎麽幹活,至少莊稼和雜草要教她們認清楚。“紅梅,你帶她們去那塊種紅薯的花圃勞作,記住別讓她們將紅薯苗拔了。”


    賢妃這些年保養得宜,做起農活來還挺像模像樣的,這一點真讓夏婧刮目相看。


    “娘娘,聽說您想在京郊再開一家棉麻紡織廠?”


    夏婧抬頭瞥了賢妃一眼,又低頭快速地拔著草,等拔完這一小壟,才站直身子道:“是有這個打算,今日你怎麽問起這事?”


    賢妃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事其實早就想跟您說了,隻是吧,前段時間看您太忙就沒敢打擾。我就是想問問您新辦的紡織廠要招些什麽樣的人?”


    夏婧聽了她的話,詢問道:“男女都要,有技術更好。賢妃這是想向我推薦人?還是你家裏誰想出來做工?”


    賢妃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如果我去紡織廠上班,您覺得怎樣?”


    這話猶如驚雷,驚得夏婧顧不上手上的活,直起了腰,打量她的神色,“你說你去?”


    “對!”話已經說出口,後麵的話賢妃覺得不難出口了。


    於是她釋然一笑:“我從小就學過紡紗織布,雖然已經幾十年沒有碰過紡紗機、織布機了,但怎麽說也有基礎在,算是半個熟練工吧。”


    有熟練工來自己的紡織廠工作,夏婧自然樂意,隻是.


    “你年紀不小了,這些年不管是在王府還是皇宮,生活算是養尊處優,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如今再出來勞作,你吃得了工作的苦嗎?”


    “在外做工,是自己感興趣的就是享受,享受工作的過程。如果是自己不擅長的,那才是折磨,也更辛苦。”賢妃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


    “說來,在這皇宮處處精致,不管是生活還是住處,隻是看著您每天忙碌著,人越活越精神,想來這些事也是您感興趣的。我就想像您一樣有自己想做的事可做,生活不至於每天死氣沉沉。”


    而她考慮很久,發現她從小隻學會了紡紗織布最擅長。


    在這皇宮,她就如關進了金絲籠裏的鳥雀,沒有一點自由,生活太過沉悶。


    每天看著夏婧忙碌,說心裏不羨慕是假的。


    況且,如今她已年老色衰,以色侍人都做不到,何必陪在這皇宮裏每天數著米粒過日子。


    還不如學著皇後一樣,找點自己喜歡的事情做,也不至於無聊得想發瘋。


    夏婧聽了她的話,心裏很讚同,但她也沒有立馬答應,而是問道:“你去紡織廠上班,那你殿裏的那位小公主怎麽辦?你怎麽安排她?”


    賢妃養了快一年的孩子,送人是不可能。如此她要如何做才能保持工作和孩子之間的平衡?


    “小公主和其他人沒有利益關係,在宮裏有奶嬤嬤和宮女照顧就好,況且我除了工作,平時都可以照看到她。”


    如果是個皇子,和大家有利益關係,單獨將孩子丟給嬤嬤和宮女照顧賢妃可能還有顧慮,怕危及他的人身安危。一個女嬰和皇子們沒有利益衝突,是不可能有人去害她。


    夏婧頷首,如果賢妃願意出去工作,她倒是可以將棉麻紡織分廠的管理權交給她,讓她當個廠長試試。


    ——


    再說迴衝出涼亭的李承嫻。


    今日在兒媳以及長平侯府其他女眷麵前丟了臉,心裏極為羞憤,怒氣衝衝地往前朝走去。


    “母親,怎麽不走了?”大兒媳見李承嫻站定,望了眼通往前朝的通道,疑惑地問道。


    李承嫻轉過身,心中萬分糾結,最後咬了咬唇說道:“今日母後掌摑我的事不能告訴父皇,否則會影響父皇和母後的感情。”


    說著,她警告跟在自己身後的女眷和丫鬟:“這事你們隻能爛在肚子裏,如果外麵傳出什麽風聲,我一定饒不了你們!”


    這時李承嫻的貼身丫鬟開口問道:“公主,您隻是想拿迴自己的嫁妝,娘娘如此羞辱您,這事您真不跟皇上說說?”


    李承嫻一副忍辱負重的神色,委屈地搖了搖頭:“不了,不能因為我一個出嫁女,從而影響父皇和母後的帝後感情,若是因我讓他們不和睦,我會寢食難安的!”


    “這”


    丫鬟看向另幾位女眷,一時大家都麵麵相覷,不知這位長公主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李承嫻精神懨懨地說道:“走吧,我們趁著父皇沒有發現前先出宮吧!”


    說罷,她便率先往左掖門的方向走去。


    長平侯眾女眷隻能一頭霧水的跟著離開。


    等人都離開了,剛通往前朝的通道的一麵圍牆旁邊走出來一個太監,若夏婧到這裏一定認出這個太監就是在勤政殿值守太監。


    也就是說這個太監歸阿奴管,太監聽了這些話一定會傳到阿奴的耳裏,而阿奴知道了就等於李景福也知道了。


    值守太監看著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隨後甩了甩拂塵轉身離去。


    隻是李承嫻漏算了阿奴辦事的謹慎,在他得知這則消息之後,他沒有立馬稟報給皇帝,而是先派人去調查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最後才告訴了皇帝發生在禦花園的事情。


    事後迴到長平侯府,李承嫻是左等右等也沒有等來皇帝懲罰夏婧的消息,這是後話。


    ——


    大禹軍隊的防禦體係是按五級劃分,分別是鎮、路、衛、所、堡。


    平時所提到的衛所,其實下麵還有堡,而遼東半島的高句麗也是沿用了大禹的防禦體係劃分。


    自然的,再往東的女真人也粗略地沿用了這一體係。


    沙玉梁帶領著五六萬騎兵越過高句麗,一直往東,女真人沒有想到這次大禹會孤軍深入遼東,直搗他們的老巢來了。


    女真人的意想不到,讓大禹鐵騎一路橫掃過去,到達東寧衛的前沿的撫順關,在凡河沿線和女真的主力軍有了第一次接觸戰。


    在遼東邊城,大禹軍隊和女真人是經常有衝突,到了惠元年間被女真人攻占。


    女真人攻占之後,因女真族人的稀缺,每個堡鎮守的兵力大概隻有不足一百人,與大禹之前千來人鎮守相差甚遠。


    而大禹朝廷腐敗,軍隊糜爛,貪汙成風,致使武力大大降低,或者說到了惠元後期,大禹的邊軍大概隻比普通百姓的武力強那麽一點點。


    如此,饒是女真人百人鎮守一堡,大禹軍隊也不敢直接去收複失地。


    大禹兵馬不敢跨越遼東,同樣致使女真人守備鬆懈,如此便給了沙玉梁這次東征隊伍千載難逢的機會。


    “將軍,這位是東寧衛的一個普通百姓,從小生活在遼東這邊,如今是女真人的奴隸。聽他說東寧衛所駐守的兵力大概兩千不到,大禹奴兵卒大概五千,前兩日女真守將帶領大約三千人去了北狄設在遼河以西的兀良哈牧營地,現在東寧衛城空虛。”


    聽了夜不收的稟報,沙玉梁的目光轉向跟在夜不收身後的人身上。


    這所謂的大禹奴兵卒就是大禹在遼東的百姓,被女真人俘虜後充軍,其實就是女真人戰場上的馬前卒,所謂的炮灰。


    而站在他麵前這位瘦骨伶仃的老漢,隻因沒有體力上戰場便隻能物盡其用,被女真人奴役到農莊,為其種植。


    被沙玉梁淩厲的目光盯著快繃不住時,老漢聽到了他的問話:“你可知道這邊駐守的女真兵力還有多少?”


    老漢忙不迭地點頭:“知道個大概,大概女真兵力一千左右,其他全是奴卒。”


    沙玉梁對其迴答還算滿意,又問:“你們應該是世代生活在這裏,衛所的奴卒中可有認識的可信賴的人?”


    “有!”這次老漢迴答的斬釘截鐵,“我的兩個兒子被女真人捉了去,就在衛所軍營中。”


    “哦?”這下沙玉梁來了興致,老漢的迴答挺讓他意外,語氣緩和了下來,“你可願意聯絡你兒子,讓他們做我們的內應,助我們一舉拿下東寧衛?”


    老漢被外族奴役多年,如今好不容易盼來大禹的鐵騎,如何會不願意?


    他是巴不得大禹軍隊早日蕩平遼東,還他們一個朗朗乾坤。


    “老兒願意,非常願意!”


    沙玉梁心下滿意,看了眼自己的親兵,親兵會意從懷裏掏出一錠五十兩的銀錠塞給了老漢。


    “本將軍也不讓你白忙活,這是你的酬勞,若能策應我們一舉拿下東寧衛,再獎勵你千兩白銀!”


    老漢聽說千兩白銀,整個身子都激動的顫抖起來,“我我,我盡力而為!為為了這千兩白白銀,我們父子一定助您攻下,東寧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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