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安張嘴,嗬出的白霧不知是氣息見低溫化成的水汽,還是他吐出的煙。


    許夷然搶著說:“不許騙我!你騙我我看得出來……”


    許明安很無奈,低頭淡笑:“嗯,是的。對不起,瞞了你這麽久。”


    許夷然難受得心髒擰作一團,原地跺了兩下腳,恨自己成了他的包袱:“許明安你聽著啊!下次要是再有類似的事,一切以你的工作為先!不許因為我耽誤了你的公事……我都這麽大人了,出什麽事還缺你不可了啊?”


    活像小孩在撒氣,又非放不下一副大人的口吻。許明安失笑不已。


    許夷然氣急敗壞:“你聽見沒有啊?!”


    “聽見了聽見了……”還是笑,態度一點兒都不誠懇。


    許夷然索性心一橫,模仿他用過的威脅手段:“你下迴要是不記著,我就不認你這個哥!”


    似乎是起了作用,許明安果然就不說話了。


    許夷然心滿意足,蹲下來將煙花放到地上,挑了兩根站起來捏在手裏點著。突燃的花束在夜幕中一分為二,一根給他,一根留給自己。


    “囡囡,”一直安靜的許明安忽然開口,“你看這些一蹦一跳落下的星火,像不像逃逸黑洞的反粒子?”


    許夷然一頭霧水:“什麽啊?你別跟我提物理,我高中畢業就再也不想碰這東西!”


    許明安對著火花微笑,接下來的語句更是莫名:“宇宙會坍縮,時間會倒退。”


    “嗯?”


    天上地上都有月亮,許明安忽略了她疑惑至極的目光,笑著靠近她,攬住她的肩膀與她共看麵前的煙花。


    ——宇宙會坍縮,時間會倒退。


    ——如果有那樣的一次機會,我一定第一個找到你。


    ***


    南方的冬天就是這點兒不好,外頭濕冷得要命,室內開暖氣又幹得遭罪。譚靜三心二意看了幾場節目,一旁的許炎忽然歪頭睡著,打著震天的唿嚕,連帶著節目聲音都聽不見了。她實在待不下去,就披著小毛毯出了門透透氣。


    也不曉得蘇溪他們家今年在哪裏過的除夕夜,譚靜想到此,就想晃到東邊看看蘇家可亮著燈。


    到了蘇家門口,探頭探腦瞄了好一會兒,發現裏裏外外俱是一片漆黑,她緊了緊毛毯,大失所望。


    “洋活(洋氣)噢,搞不好又是猝國外過年了……”酸裏酸氣地念叨著,譚靜在路燈下轉過身。


    此舉後她頓在了原地。


    原來她匆忙的目光好巧不巧地落到了人工河岸,看見一對相偎相吻的男女——


    一個看著像許明安,一個看著像許夷然。


    第16章 下


    譚靜想得沒錯,蘇家果然夠洋氣,舉家在年二十七出發去了美國,一直到正月初三才迴來,迴來後第一件事就是要來譚家串門拜年。


    在譚靜心裏,早就將蘇父蘇母看成未來親家了,故而她將每一次會麵都看得格外隆重。這不,離約定的晚飯還早得很,她已經在翻箱倒櫃找自己那件最體麵華貴的正紅色加絨唐裝。


    “要死快哉(要死啦)!擱哪猝了啊(放哪去了啊)!”跪在地板上,她就差將整個上半身都埋進大開的櫃子抽屜裏,一邊找得焦頭爛額,一邊急躁地罵罵咧咧。


    許炎睡得好好的被吵醒,在床上咕噥著翻了個身。


    這本就是個無辜的舉動,傳到譚靜耳朵裏倒成了有心的。她氣得把一整個抽屜往外一拉,轉身一屁股坐地上,指著他什麽難聽罵什麽:“豬頭三啊!勿切粥飯咯(吃屎了)!沒看到我找衣裳找得切力(累)死了啊?睡得跟個豬樣的!溫吞水的死相(不熱情的死樣子)!”


    許炎悶聲長歎口氣,從被子裏坐起來,頭發還亂作一團:“我哪裏曉得你的衣服放在哪哦?”


    “那屋子就這麽大,還能掉了?”譚靜發出尖銳的叫喊,“你起來哎!幫我找噢!”


    許炎皺眉,將腦袋埋到被麵上哀嚎:“大過年的,你非要給自己找不痛快!”


    譚靜叉腰,氣焰更漲:“就是大過年的,我才要穿得出趟(上台麵)一點哦!都像你一樣的,一年到頭都邋遢得要死啊?”


    左右鬧成了這樣他也沒心思再睡覺,許炎慢吞吞地從被子裏抬出雙腿放到地上,光是穿拖鞋就用了半分鍾有餘。


    譚靜急得直拍地板:“搞快點哦!”


    這人要攤上一個要什麽就非得立刻得到的性格,那正是要了老命。許炎崩潰不已,趿著拖鞋一臉無奈地來到衣櫃前。他方要伸手拉上排的櫃門呢,被譚靜一吼:“那上頭的我都找過了!”


    “那你要我往哪找啊……”


    “哦喲歪!你還問起我來了?找衣服都不會找啊?我找過了你就不能再找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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