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


    安靜了一整年的小寰山,陡然熱鬧起來。


    張燈結彩,人來人往。


    亭台樓閣之間,花團錦簇。


    更有修士施展法術,營造出一層層雲霧縹緲之景。


    如此搭配,乍看之下頗為喜慶。


    細看,卻又覺得不倫不類。


    但作為散修抱團凝聚起來的勢力組織,卻也沒人在乎這些。


    熱鬧就夠了!


    實際上,築基大典也沒有過多前例可循。


    因為跟典禮相關的,大多出自宗門聖地。


    此等地方,門人數量動輒成千上萬。


    區區一小輩築基,根本不會大動幹戈,整什麽大典。


    大多也就是親朋好友齊聚一堂,恭賀一番便點到為止。


    唯有修士踏入元嬰期之後,才會廣開山門,邀請四方同道,恭賀一位真人誕生。


    也就隻有大河坊、雪蓮坊這些小地方。


    煉氣散修紮堆。


    但凡出個築基真修,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為了彰顯自身實力,這時候築基真修所在的勢力,就會召開所謂的“築基大典”。


    如今小寰山上的羅天會,也是如此。


    就連邀請的同道,都沒有太多。


    更多的,還是內部修士,普天同慶。


    一大清早,羅塵就從山上下來了。


    倒不是表示對即將到來的那些築基同道尊重,而是和朋友們聚一聚。


    “你真的築基了。”


    “想不到,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啊!”


    一連三個想不到,從曾問嘴中發出。


    羅塵笑嗬嗬的說道:“天賦卓絕如我,這不是理所應當嗎?”


    曾問翻了個白眼,權當羅塵自吹自擂。


    他可比誰都了解羅塵。


    當初自己煉氣九層的時候,這貨還在大河內城散修集市上擺攤呢。


    一晃五年過去,對方都築基了,自己還在原地踏步。


    “這是你兒子嗎?”


    “對,帥吧!”


    “給我抱抱。”


    從秀姑懷裏,抱過一個圓滾滾的小孩。


    “霍,還挺沉的,看來以後會和你一樣是個大胖子啊!”


    曾問眼睛一瞪。


    秀姑卻是笑盈盈的說道:“會長,小龍都兩歲了。”


    看著在自己懷裏,安安靜靜的胖小孩,羅塵隻感覺時間過得好快。


    不過隻是一次閉關,以往浪蕩的曾問,都成家立業。


    連小孩都兩歲了。


    “叫曾一龍嗎?”


    “嗯,問哥希望他以後不要像自己一樣是一條蟲,要成修士中的一條龍。”


    這麽說來,就是有靈根資質了。


    也對,父母兩個都是煉氣後期修士。


    曾問當初也算資質不錯,不然也不會修煉到煉氣九層。


    生的小孩,擁有靈根的幾率,的確很大。


    羅塵逗了逗小孩,目光落到站在曾問後麵的湯泉身上。


    “聽惠娘說,你現在幹得挺不錯的。”


    湯泉恭敬的點頭,“多賴會長早年栽培!”


    羅塵歎了口氣,將曾一龍還給秀姑。


    他哪有什麽栽培。


    對湯泉的培養,完全錯了。


    那麽長時間的煉丹,最後依舊一事無成。


    現在幹得好,是因為不再煉丹,開始接手管理丹堂。


    倒是修為,來到了煉氣六層。


    這方麵來講,還算可喜可賀。


    隨著羅塵歎氣,原本其樂融融的敘舊氛圍,也一下低沉了下來。


    羅塵一怔。


    隨後意識到了什麽。


    他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


    築基之後,若有若無的威壓,在他一言一行中,給人的壓力是很大的。


    這從小孩曾一龍的反應,就可見一斑。


    之前在他抱著的時候還安靜無比,迴到他母親懷裏後,就忍不住竄動起來。


    不過還好,這個壓抑的氛圍,很快被打破。


    “會長好!”


    “恭喜會長築基,這是我的祝賀禮物!”


    前者聲音,來自溫柔的米粒。


    後者聲音,卻是一道陌生的少年聲。


    羅塵訝異的看著少年,“靈均?”


    少年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是我!”


    嘖嘖!


    也就幾年時間吧!


    變化竟然這麽大。


    個子竄了兩頭不說,聲音都和以前的稚嫩不同,變得更加沉穩了。


    “差點沒認出你來。”


    羅塵笑嗬嗬的從對方手裏接過那個玉瓶。


    “讓我看看,你送我什麽東西,當做築基之禮?”


    築基大典召開之前,羅塵就跟朋友們說過了,別送什麽禮物。


    以他們現在的境界,送的東西對羅塵的作用並不大。


    道一聲“恭喜”,聊表心意就夠了。


    在曲靈均期待的目光中,羅塵打開了玉瓶。


    一瞬間,他怔住了。


    一枚雪白的丹藥,落入他手中。


    那熟悉的藥味,讓他無比確認,這是一枚玉髓丹。


    一枚下品玉髓丹!


    但卻,並不是出自羅塵之手。


    羅塵煉不出這般“劣質”的丹藥,就連雲紋都斷斷續續。


    然而,正是如此,卻才讓他心神劇震!


    “你煉的?”


    羅塵忍不住說道,心中掀起軒然大波。


    曲靈均不太好意思的說道:“也不算是我煉的,有米粒姐和湯泉哥哥的幫忙。”


    嚴肅的目光,瞬時落到二人身上。


    湯泉立馬說道:“我沒有太多可教,隻是將你告訴我的一些煉丹手法,演示給他看而已。”


    米粒有些緊張,但說出的話卻是不疾不徐。


    “玉髓丹方我研究了很多年,結合會長您的理解,按圖索驥罷了。”


    “本來我是打算,自己煉製的。不過多次失敗後,依舊一無所得。小靈均想試試,所以就……”


    在羅塵嚴肅的麵容下,其餘人大氣都不敢喘。


    就連原本滿心期待得到羅塵誇獎的曲靈均,也抿著嘴,拘謹的站在原地。


    聽完幾人解釋,羅塵心中恍然大悟。


    也對,論及對玉髓丹方的研究時間,他的確沒有米粒長。


    畢竟這張丹方,出自米家。


    米粒又是最早被米叔華當做煉丹師培養的。


    她肯定早已熟背其中材料配比。


    缺的,隻是熟練度和一點天賦而已。


    技巧方麵,羅塵雖然沒有教過別人。


    但是湯泉煉製眾妙丸的時候,倒是不吝嗇教導了一些。


    他沒想到的是,在這種情況下,曲靈均居然可以觸類旁通,煉出了下品玉髓丹。


    深深地看了一眼曲靈均。


    羅塵輕聲道:“大典結束後,不要亂走,到時候我找你。”


    說完之後,他好生收起了那枚玉髓丹。


    離開之前身影頓了頓。


    “這份禮物,我很喜歡。”


    此話一出,場內氣氛不由一鬆。


    米粒長長鬆了口氣。


    與她並肩而立的少年,臉上也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


    “會長,讓米粒和曲靈均煉丹,是我的決定。”


    寰宇殿中,司馬惠娘攬過了責任。


    “當時你閉關太久,我們和大江幫、南宮家甚至李家、陳家的關係,都越來越緊張。”


    “我們不敢打擾你,但丹藥生意又不好斷。所以,就試著讓煉丹術小有成就的米粒,來煉製玉髓丹。”


    “卻沒想到,最後是一直打下手的曲靈均,煉出了玉髓丹。”


    羅塵目光沉凝,“他經曆了多少次失敗?”


    司馬惠娘取出丹堂記錄冊子,沒有打開,而是恭敬地送到羅塵手中。


    隨著羅塵翻閱,她在下方一五一十匯報。


    “前前後後,一共煉製了七十九次玉髓丹。”


    “前麵三十五次,有三次接近成丹。”


    “第一次真正成功,是在第六十次之後。那一次,成丹七顆,另有十顆廢丹。”


    “他送你的那瓶玉髓丹,應該是五天前煉製的那一爐。其中成丹十一顆,皆為下品。”


    七十九次。


    三十五、六十、七顆、十一顆……


    一個個數字,從羅塵腦海裏流淌而過。


    半晌,他合上了記錄冊,將其還給司馬惠娘。


    “我知道了,這一次,我以嘉獎為主。你和湯泉、米粒,都有獎勵。”


    “但下一次,不,沒有下一次了。”


    “若無我的允許,丹堂不準任何人,煉製我規定以外的丹藥。”


    他沒有說,如果有下一次,會是什麽懲罰。


    但以羅塵向來狠辣的對外風格,若是內部有人犯錯,隻怕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司馬惠娘心頭一驚,一股寒意自背後蔓延。


    她連忙彎下腰,恭敬應是。


    “會長,那曲靈均那邊呢?”


    羅塵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他,我另有安排,到時候自會讓你等知曉。”


    “是!”


    處理完此事後,時間尚早。


    司馬惠娘將最近這一年積壓的各種事情,一一匯報給羅塵。


    大多她都已經做過決定,執行下去。


    如今,也是讓羅塵瀏覽一遍,若有做得不對之處,羅塵自然會提出來。


    涉及到一些懸而未決的事情,正好讓羅塵處理。


    “鬼城那邊,越來越危險了?”


    羅塵眉頭微皺,還沒來得及詢問司馬惠娘,大殿外就有腳步聲傳來。


    他停下動作,看著進來的眾人。


    首先便是神色複雜的秦良辰夫婦。


    “恭賀會長築基!”


    “恭賀會長築基!”


    不再是以前的小羅,也不是熟稔的羅塵。


    而是一聲,發自內心的“會長”。


    羅塵心裏一歎,早在之前,就察覺到了這種傾向。


    麵色不顯,露出笑意,讓二人入座。


    隨後,便是沉默寡言的段鋒、滿臉高興的顧彩衣、以及在孫子袁東升攙扶下,顫顫巍巍走進來的袁婆婆。


    如此一來,羅天會六大堂主,便算齊聚一堂了。


    每一個人,都對羅塵道出了真心實意的恭賀之聲。


    至於裏麵,有多少羨慕辛楚,就不得而知了。


    羅塵一一坦然接受。


    沒有如之前在外殿和曾問一家,言笑晏晏的交談。


    他知道,境界的變化,身份的差距,早已不知不覺的改變了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


    像曾問那種豁達之輩,畢竟是少數。


    那可是個在萬眾矚目下,對築基中期修士米叔華,都敢索要報酬之輩。


    羅塵很清楚這些。


    他依舊把這些人當朋友。


    但卻不會在言語之上表現,隻會在未來的相處中,展現自己的情誼。


    很快,寰宇大殿中就已經坐上了羅天會所有高層。


    唯有四方位置空著。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給誰留的。


    驀地。


    羅塵神色微動。


    “惠娘,帶人出去迎接一下。”


    司馬惠娘一怔,隨後意識到什麽,連忙出了大殿。


    不一會兒,外麵就傳來了高唿叫名之聲。


    “築基真修南宮謹前輩為丹塵子賀,送五百年靈參一株。”


    高唿之後,寰宇大殿中,所有煉氣期修士都站了起來。


    很快,南宮謹的身影出現在眾人麵前。


    他的身後,跟著眾人熟悉的南宮欽。


    “哈哈,倒是讓道友破費了。”


    爽朗的笑聲,自羅塵口中發出。


    但他坐在那兒,依舊一動不動,隻是攤了下手。


    “南宮道友,請入座!”


    南宮謹迴了一禮,然後便在侍女帶領下,於羅塵左手邊入座。


    當南宮謹到來之後,其餘的築基修士,也絡繹不絕的到來。


    李一弦,這位大河坊傳承曆史僅次於段家的李家族長,首次出現在眾人麵前。


    “築基真修李一弦前輩為丹塵子賀,送二階功法一本!”


    此話一出,殿外擺宴的眾多羅天會修士,都不由嘩然。


    二階功法,隨隨便便一本都要價值數千靈石。


    竟然這般輕易贈送?


    這可是比南宮謹送的那株五百年靈參,要珍貴太多了。


    不過對此,羅塵卻沒有流露任何驚喜之色。


    這是私下裏,就已經達成的條件。


    為了這份功法,他付出的東西,可一點也不少!


    很快!


    羅塵,首次看見李一弦的真容。


    身段姣好,言語仿佛天籟。


    但偏偏相貌平平無奇,在女修之中,都算是極為普通之輩。


    她看著羅塵,盈盈一禮。


    “妾身見過道友!”


    盯著她的麵容,羅塵目光閃爍,輕輕點頭。


    隨後刻意偏離視線,落到了在她身後的年輕男子身上。


    李敖。


    李家小輩之中最出彩之人,前不久已經接任家主之位。


    不管是境界,還是地位,都不弱於南宮謹的兒子南宮欽。


    能被李一弦帶到這種場合,可見這位築基女修對他的看重。


    “丹塵子,連雲商盟的周青長老,今天隻怕來不了了。”


    李一弦剛落座,就給羅塵帶來了個意外的消息。


    “哦?”


    李一弦輕聲道:“如今外麵兩大元嬰上宗鬥得如火如荼,連雲商盟被懷疑是落雲宗的暗子,遭受到了玉鼎劍宗的針對。周青長老,最近已經被總部調迴天瀾仙城那邊了。”


    還有這種發展?


    閉關太久,羅塵著實不知道這段時間外界的風起雲湧。


    看來兩大元嬰上宗之間,已經從小規模摩擦,演變成了針對敵人的附屬勢力了。


    至於連雲商盟是不是落雲宗的暗子,這就不得而知了。


    但從當初珍瓏黑市設伏龐人雄來看。


    連雲商盟在其中,隻怕也有摻和。


    就在羅塵思考之時,心神一動,看向外麵。


    於此同時,李一弦也抬起頭看向了外麵。


    察覺到兩人的同步動作,南宮謹一愣。


    旋即,也反應了過來。


    隻是他的臉色,有些不自然。


    就這一瞬之差,便彰顯了三人之間,神魂底蘊的差距。


    李一弦盈盈一笑,“看來是汪海潮道友到了。”


    在她話落之後,不一會兒外麵便傳來了高唿之聲。


    “大江幫汪海潮前輩為丹塵子賀,送二階法術一本!”


    隨後,便是兩道人影進入大廳。


    不是汪海潮,而是兩個煉氣九層的修士。


    閔龍雨、李達。


    羅塵眉頭一皺,這閔龍雨不是連雲商盟的附屬修士,什麽時候歸於汪海潮門下了。


    就在此時!


    一道狂暴的靈力波動擴散開來,一條蔚藍蛟龍直入大殿。


    其勢兇猛,搖頭擺尾之間,整座大殿仿佛都在晃動。


    但整體力量,卻又極為凝練,顯示著施術者強大的靈力控製力。


    此招,有備而來!


    若不能小心應對,重則受傷,輕則也要落得個大雨臨頭的狼狽下場。


    這可是羅塵的築基大典!


    要是被人淋成落湯雞,那顏麵就要丟大了。


    一時間,所有人的唿吸,都急促了起來。


    羅塵目光一閃。


    右手緩緩拂動!


    唿……


    一股清風掃過,龐大的蔚藍蛟龍,轉瞬化作雨滴消散無蹤。


    這是什麽手段?


    汪海潮的身影顯露出來,落於閔李二人之前,麵帶驚異之色。


    “道友果然實力不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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