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大!灼熱!


    那巨大的火球,真的好像一尊初升驕陽一般,在不斷膨脹,不斷變強。


    恐懼,畏縮。


    頓時籠罩女修頭頂。


    羽柔當即停下,雙眸驚疑不定的看著驕陽下那道身影。


    “丹塵子?”


    隨著她的停步,驕陽也徐徐散去。


    一道冷厲視線,直直看過來。


    直視這人雙眸,好似冷潭深淵一般,幽不見底,無比寒冷。


    羽柔澀聲道:“霍虎,不能死。你們,不能殺他。”


    瞥了一眼藤蔓囚牢裏,那具昏迷不醒的身體。


    羅塵冷哂一聲,“天下哪有隻能被殺,不能反抗的道理。羽道友,我說得沒錯吧?”


    “可是,霍家……霍權!”


    提到霍權名字,羽柔好像來了信心。


    她漸漸恢複從容,“如果你們敢殺了霍虎,霍家必定不肯罷休。那霍權築基六層多年,此次閉關就是為了衝擊築基後期,一旦破關而出……”


    “他並不在我們麵前。”羅塵打斷了她的話,“擋在我們前麵的,是你。”


    對啊!


    是我!


    平淡無波的話,讓羽柔渾身一顫。


    她目光遊離,近處有殺意凜冽的丹塵子。


    遠處有屹立石柱之上,猶如修羅惡虎的王淵。


    在她背後,還有手執長劍的李一弦。


    剛才,她可看得明白,李一弦是真動了阻攔她的心思。


    換言之,她已經決定站在了丹塵子這一邊!


    若是平常之時,她還有自信依靠翠羽白鷹的極速,逃離此地。


    但是,麵前的丹塵子,那一身煞氣,當真恐怖。


    他能活著迴來。


    說明,兩大築基真修都拿不下他,甚至還被他反殺了!


    在這種圍攻之下,她沒有一絲一毫把握,可以搶走霍虎,從容逃走。


    “罷了!罷了!”


    她苦澀一笑,慢慢後退。


    “今日之事,你們好自為之。霍權之怒,你們承受不起的。”


    看著她後退的身影。


    羅塵忽而開口。


    “等等!”


    羽柔麵色一變,不複苦澀,變得狠厲起來。


    “怎麽?”


    “道友莫非,還想把我也留下來!”


    說這話之時,她渾身靈光噴薄待發,一把羽扇落入手中。


    這一幕。


    像極了炸毛的鷹隼一般。


    然而,羅塵隻是搖頭。


    他淡淡說道:“放你走可以。但是,迴去之後,不得對霍權提及此地戰鬥細節。若他追問,就說霍虎在我丹塵子手中,若敢輕舉妄動,就等著霍家後繼無人吧!”


    說話之時,他視線分別投向兩個地方。


    一則石林地底深處,一則石柱之上屹立的那道身影。


    羽柔當然懂他的意思。


    但這脅迫之語,仍舊讓一直高高在上的她,感到不舒服。


    或許是察覺到她的不滿,羅塵輕輕一笑,吐出一句話。


    這句話,讓她心頭狂跳,不得不應是。


    “羅天會於我,不過一收集修行資源之手段,但羽家可是你的命根子。”


    羽柔深深看了他一眼。


    “我記住了!”


    隨後,白鷹揮動翠羽,飛向遠處。


    李一弦看著這一幕,隻覺得今夜一直積蓄在她胸口的那團鬱氣,頓時消散。


    那以往交情頗為不錯,互稱姐妹的朋友。


    今夜一直拿“李家”來拿捏她。


    真是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那種感覺,家人們,誰懂啊!


    沒想到,羅塵就懂!


    最後吐出的“羽家”二字,隻怕讓羽柔渾身顫抖,手腳發涼吧!


    羅塵可不是什麽善類。


    一人獨鬥兩大築基真修,安然歸來,震懾一人一妖。


    甚至,還敢對築基後期的霍權放狠話。


    這種狠人,真要被逼到極點,大不了不要這羅天會,放下顏麵,盯著羽家開殺。


    到那時候,羽家的族人還怎麽外出曆練?怎麽做生意?


    可以說,家族修士,因為家族而強大,卻也因為家族而弱小。


    唿!


    吐出一口濁氣,李一弦隻覺得神清氣爽。


    看向那青綠牢籠裏,昏迷不醒的霍虎。


    “他沒死嗎?”


    羅塵點了點頭,目光落到靠近過來的王淵身上。


    對方狀態並不算好,小腹處有巴掌大小的一塊肉都沒了,整體狀態都顯得有些萎靡。


    可見這一戰,對他而言壓根沒有李一弦她們說得那般輕鬆。


    王淵悶聲道:“中了我一記血神劫指,沒死也重傷了。”


    血神劫指!


    王淵當初對羅塵說的那個,他自己多年鑽研下,終於研究出來的煉體二境攻擊手段。


    攻擊麵積不算宏大。


    但是速度快,威能高度凝聚,且可遠距離釋放。


    尤其是最後那一點,格外重要。


    二境煉體士,之所以不是築基真修對手。


    就在於手段大多是近戰範圍,哪怕依靠氣血外放,也不過十幾丈距離。


    很難威脅到依靠飛劍,動輒跨越數十丈超遠距離攻擊的築基真修。


    當初段乾坤,就靠著遊走飛行,遠程攻擊,把王淵折磨得欲生欲死。


    如今,他算是勉強彌補了一點遠距離手段。


    羅塵搖了搖頭,“他不能死!”


    王淵和李一弦都不反駁,反而頗為認同。


    如今得罪了霍家,萬一霍虎死了,那霍家老祖出關後,必定勃然大怒。


    那可是一位築基六層,說不定出關後就是築基後期的大修士!


    一個活著的霍虎,能夠更好的鉗製住他!


    “如果霍權閉關不成,反而走火入魔,就好了。”李一弦笑了笑。


    天籟的笑聲,卻是平凡的容貌。


    羅塵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不能將希望寄托在這種虛無縹緲的僥幸上。”


    說話之時。


    他撤去牢籠,一把將昏迷的霍虎丟給王淵。


    “此人是你的戰利品,就交給你看管了。”


    “放心,我有一百種方法禁錮住他。”王淵悶悶說了一聲。


    也不耽擱,拎著霍虎就落入了羅天會修士群中。


    “道友,我先迴去了,待會……”


    麵對李一弦渴望的目光,羅塵點了點頭。


    “我們會略微等你們一下,盡快吧!”


    李一弦感激的看了一眼羅塵,連忙飛迴李家營地。


    此地,是不可久留的。


    羅塵能夠願意等他們,一起上路,已經是很友善了。


    這也證明,她的站隊是沒錯的。


    在這個爾虞我詐的修仙界中,如汪海潮、霍虎之輩,比比皆是。


    反而像羅塵這種,既強大,卻又保持著一份原則的,少之又少。


    她寧願相信羅塵,也不相信霍虎等人最後會對她李家手下留情。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羅塵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之前他早就已經迴歸,卻沒有急著出手。


    縱觀戰場之後,確定大局優勢在自己這邊。


    唯一的變數,就是羽柔和李一弦二人。


    最後羽柔試圖動手,在他預料之內。


    而李一弦的試圖攔截,就很讓他驚喜了。


    若是李一弦倒戈相向,依靠大戰一場後的自己,以及受傷的王淵。


    隻怕很難拿下二女。


    畢竟,還有一頭來去自如的二階翠羽白鷹在。


    若當時真的出現那一幕,他也不吝嗇背地裏轟一記積蓄許久的烈陽術,至少可以重創其中一人。


    如今,既然李一弦釋放了善意。


    那他也不介意,和對方關係更加緊密一點。


    待李一弦離去後。


    直到此時,羅塵才有空關注戰場。


    實際上,此時也沒什麽好關注的了。


    當霍虎墜落大地,羅塵迴歸之時,戰場就已經呈現一邊倒的局勢。


    大江幫的修士,拚盡一切甩脫敵人,朝著四周荒山野嶺瘋狂逃遁。


    那些沒本事的,都在司馬惠娘帶人圍剿下,一個個伏誅。


    此刻。


    高陵原之下,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靈識放出,羅塵縱觀整個戰局。


    隨後,手中出現一大把五顏六色的小珠子。


    玉髓廢珠!


    他冷哼一聲,朝著四麵八方,投擲出去。


    大局已定的情況下,羅天會的修士,正在慕容青漣帶領下搜刮戰利品,清點傷亡,處理己方戰死修士的遺體。


    正當一位煉氣七層修士想低頭,去撿一個屍體上緊握的法器之時。


    噗!


    一聲輕響。


    那具屍體額頭上,冒出一朵血花。


    一雙眼愕然睜大,隨後死不瞑目。


    該羅天會修士大吃一驚,連忙後退。


    耳邊,傳來羅塵冷淡的聲音。


    “注意假死之人,不要掉以輕心。”


    話未落。


    四麵八方,接連響起噗噗聲。


    許多裝死的大江幫修士,在他靈識掃過後,都變得無所遁形。


    得到他的提醒,打掃戰場的屬下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收取戰利品之前,必先用法器戳一戳敵人腦袋。


    忽的。


    有一道身影乍起,化作流光響跑。


    羅塵眉頭一挑,“低階修士之中也有能人啊,居然連我的靈識探查都躲過去了。”


    曲指一彈。


    一道火星,如流星一般劃過。


    那道身影在空中不斷變換身形,忽左忽右,試圖閃避。


    然而……


    噗!


    羅塵探手一招,一個灰撲撲的儲物袋,從遠處遙遙飛過來,落入手中。


    也不在意羅天會修士那一雙雙崇拜尊敬的目光。


    羅塵飄然落地。


    “情況怎麽樣?”


    司馬惠娘振奮道:“大捷,殺敵數百,繳獲戰利品無數!”


    經此一戰,羅天會的底蘊算是徹底穩固了。


    符家、段家,再加上大江幫數百修士的遺物。


    足以將羅天會的修士,武裝到牙齒上。


    就連完整的防禦法器,他們都找到了十多件。


    看著興奮的她,羅塵搖搖頭。


    “我方傷亡如何?”


    司馬惠娘一怔,麵對羅塵那幽深的目光,不由渾身打了個寒顫。


    她連忙說道:“慕容堂主還在清點中,受傷的人實在太多了。而確定戰死者,已經有一百五十七位,這個數字,還在增加。袁婆婆帶著藥堂和金堂的女修,正在盡可能的救治同伴,爭取將因重傷致死的數量降低下來。”


    “死亡修士裏麵,各自境界比例如何?”


    “以初期、中期修士居多,後期修士也死傷慘重。就連煉氣九層的大高手,也戰死了三位。”


    三位!


    羅塵眉頭一皺,看著她。


    “哪三個?”


    “向彥、彭元輿……”


    這兩人羅塵知道,是在他三年閉關中,和卞真一起加入羅天會的大河坊散修。


    實際上,以前是磐山堡的二當家和三當家。


    隻不過因為首領方成山,在小寰山之戰時強出頭,被羅塵一劍梟首,從而導致磐山堡分崩離析。


    他們二人糾結幾年後,最終選擇加入了羅天會。


    論及實力,也算一把好手。


    沒想到,卻死在了……


    “曾問。”


    “嗯?”


    “還有曾問。”


    “你說誰?”羅塵平靜的臉色,有了波動。


    曾問怎麽可能會死?


    哪怕羅天會所有煉氣期修士都死了,都不可能輪到他。


    對於這個最早從自己購買眾妙丸的胖道友,羅塵比誰都了解他。


    實力高強,手段多變。


    連羅塵境界低微之時,也向他請教了不少土係法術方麵的知識。


    兼且曾問為人,有點謹慎。


    說得不好聽點,那就是貪生怕死。


    往往都是見勢不對,立馬撤退。


    哪怕當初破山幫覆滅,連王淵都身受重傷,他卻依舊毫發無損。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死在這種大混戰中。


    他應該比誰都活得好啊!


    在羅塵不可置信的目光中。


    司馬惠娘咽了口唾沫,惋惜無比的說道:“曾問道友為了保護妻兒,身受數創。在顧堂主殺出高陵原之後,他就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


    “帶我去見他!”


    “算了,你自去忙你的。”


    羅塵大袖一揮,朝著後方走去。


    司馬惠娘貝齒咬著嘴唇,看著羅塵背影,眼眸中蘊含著複雜情緒。


    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歎了口氣,司馬惠娘投入到了忙碌的戰後處理工作中。


    ……


    “會長來了!”


    “是會長!”


    “會長威武,同階無敵!”


    “會長好!”


    羅塵默不作聲的穿過人群,那些恭維讚譽,仿佛過眼雲煙。


    很快,他就來到了傷員集中的營地上。


    在左側,有一片被白布掩蓋的區域。


    隱隱間,有啜泣之聲,不絕於耳。


    目光微動,羅塵進入人群之中。


    第一眼,他就看見了一個小不點。


    趴在一具血肉模糊,胖乎乎的屍體旁邊。


    “爹爹……”


    “爹爹……”


    “小龍,你爹隻是睡著了。”


    小不點疑惑的看了看母親,隨後顫顫巍巍的躺到那具屍體旁邊,笑嘻嘻的嘟囔道。


    “我也…要睡…”


    “嗯,睡覺覺。”


    看著這一幕,羅塵深吸了一口氣。


    慢慢的靠近。


    一雙雙悲痛哀惋的目光,盡數落在他身上。


    羅塵彎下腰,輕輕的將小不點曾一龍抱到寬大的懷裏。


    沒有反抗,沒有吵鬧,就那麽安靜的睡著了。


    低頭。


    看著那具幾乎要辨認不出麵容的屍體,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最後,還是輕聲道:“曾道友,有遺言嗎?”


    這一刻,他熟稔的說出了那句“曾道友”,一如最初相見之時。


    沒有境界高下,沒有職位高低。


    有的,隻是朋友之間的道別。


    秀姑癱坐在地上,抹了把眼淚,泣聲道:“沒有遺言,隻來得及說了句,活下去。”


    “活下去……”


    羅塵抿住嘴角,內心苦笑。


    “不愧是你啊,曾道友!死之前,家訓都傳了下來。”


    他抱著曾一龍,溫柔的拍了拍小孩的背。


    嘴唇微張。


    輕聲,但卻斬釘截鐵的說道:


    “他的兒子,會活下去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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