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艦長在為自己應承擔的責任痛苦,姬子少校臉色發白,同樣不好受。某種意義上來講,是兩人“狼狽為奸”,聯手將休伯利安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擁有血一樣顏色頭發的姬子,薄薄的嘴唇輕微蠕動兩下,似乎想要說些不那麽絕望的言論,可腦子裏一片空白,最終也隻歎息一聲,吐出肺裏濁氣。


    “艦長!是風!是風!”


    沉默的艦橋突然響起操舵手的尖叫,他手舞足蹈的向黑衣末傳達自己內心的恐懼:“是風束縛住了休伯利安,讓我們動彈不得!”


    黑衣末心下了然,明白了休伯利安為什麽像隻瘸腿的母雞一樣隻能在原地打轉。


    他的黑色瞳孔裏跳動著白色火焰――不是他的怒火仍在燃燒,隻因指揮室有實時三百六十度的模擬舷窗,可以穿透厚厚的金屬裝甲看到外麵的景象,自然,外邊的東西也可以通過舷窗映射到封閉的指揮室。


    而此時的舷窗外,有的隻是遮住天空和大地,想要吞噬一切的白焰。這些白炎如附骨之疽,將休伯利安重重包裹,隻等金屬巨獸露出疲態,就會把休伯利安連船帶人燒成灰燼。


    那麽,把船困在原地,又放火消耗能源,那個緋紅頭發的婊子想要幹什麽呢?


    當然是斬盡殺絕!


    黑衣末眼睛冷得活似凜冬的冰渣。


    他從來不是一個容易屈服的人。


    即使是被打發到休伯利安,當這艘吉祥物的艦長,也沒有向他那位權勢通天的“同學”屈服。即使休伯利安被裝上各種大功率設備,卻始終不更換動力爐,變成一艘名副其實的老爺船,也沒有讓他放棄建功立業。


    區區一個女人,一個藏頭露尾的“英雄”,就想要他黑衣末認命?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小愛,我要全艦講話。”黑衣末的語調低沉頹廢,但卻含有鋒利刀劍上的一抹刺目寒光。


    “好的艦長,我馬上為您準備。”


    黑衣末的舉動讓一邊臉色慘白的姬子不解,她用驚疑和不安的眼神,試探著向黑衣末發出疑問,黑衣末卻好似沒有注意到姬子的目光,低著頭,把鼻子以上的半張臉埋入帽簷投下的陰影,讓人看不到他的眼睛。


    “艦長,您隨時可以開始。”片刻,艦船精靈在顯示屏上打出一行字。


    “嘶嘶…..”


    黑衣末深吸一口氣,人工調製的標準氧氣大量湧入,略微冰涼的空氣充斥整個胸腔,讓他精神一振。


    立直腰杆,像踏出軍校的頭一天,黑衣末意氣風發,身姿筆直挺拔,一秒鍾前的虛弱疲憊一掃而空。


    “我是黑衣末。”


    “稍微和各位講兩句。”


    “我知道現在有人在私下抱怨辱罵甚至詛咒我。”


    “咒罵長官是大罪,按律要處以重刑。”


    “說這些並非要處罰各位,畢竟讓你們處於險境的人是我,有怨言簡直天經地義。”


    “不過道歉的話我不會說,那不符我的身份,更不符軍律。”


    “但是,想要諸位兄弟們知道,因為你們艦長的愚行,現在大家包括他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陷於絕境,是無法爭辯的事實。”


    “而我們的敵人隻有一個,一個人,一個女人。”


    “僅僅一個女人,就讓帝國的最強兵器束手無策,讓一百四十五名訓練有素的軍人恐懼動搖。”


    “不知道大家怎麽想。”


    “但我踏馬卻要說,真他娘的孬種!”


    “看看你們的熊樣!在一個女人麵前瑟瑟發抖!?因為恐懼咒罵長官!?你們是帝國的軍人!是我黑衣末的兄弟!居然怕一個女人?!還有比這更羞恥的事嗎?!”


    “勞資不怕實話告訴你們,你們今天必死無疑!”


    “情況你們也知道了,我不管接下來你們要怎麽做,但反正勞資就算是死,也要濺那狗娘養的婊子一身血!!”


    “以上!”


    ……


    船員們對黑衣末講發言嗤之以鼻,這些各個部隊挑選剩下的刺頭,對這種威逼利誘軟硬兼施的伎倆了如指掌。


    但是有一點,即使再怎麽不願意承認,也必須麵對現實,他們活不長了。


    那麽,是像黑衣末說的哪樣死也要濺敵人一身血,還是閉著眼睛等死?


    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在船員們罵罵咧咧中,休伯利安的效率至少提升了百分之五十。


    ……


    黑衣末結束講話,痛苦的抱著頭,像沒有骨頭,癱倒在指揮椅上,蜷縮成一團。指揮椅的鬆軟海綿深深下陷,幾乎把黑衣末整個包裹其中。


    姬子複雜的瞧著鴕鳥一樣的黑衣末,眉頭緊促,澀聲問道:“有意義嗎?”


    指揮室裏除了儀器運轉的低沉轟鳴和偶爾從音響裏傳出的“吡啵”雜音,很安靜,也很沉寂。


    “我不知道。”


    過了十又三分之一秒,黑衣末的聲音才從指揮椅深處幽幽響起,像來自死屍的囈語。


    “但我不喜歡束手待斃。我喜歡,試一試。”


    “況且,她們的仇,我也不想放棄。”


    …….


    在黑衣末發表講話的前一刻,遮天蔽日的火雲下方,一身短打和服頭戴麵具的緋墨名淩空而立,靜靜凝視頭頂淹沒在白色火焰中的龐然大物。


    它並不好對付,不管是鳳凰白炎還是神風,都隻能困而不傷。想要攻擊奏效,得先破開那層看似輕薄的相位護盾發生的屏障。


    而屏障和周圍的空間相連,想要破開,隻能用暴力砸開整個空間,或者,等使用者能源耗盡自行解除。


    【破碎虛空】對奉國中的緋墨名來說相當勉強,即使能成功,也要自損百八。


    但這個性格惡劣錙銖必報的女魔頭,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將惱人的鐵殼大雞蛋轟成碎渣,畢竟有一具屍體還等著她去收斂。


    因此緋墨名不想浪費時間,那麽砸爆虛空便是她唯一選擇。


    以現緋墨名在奉國中的水平,在找到空間的薄弱點的前提下,燃燒生命使出最強大招,應該能轟碎空間。


    空間薄弱點並不好找,但此時卻在明顯不過――休伯利安那灰蒙蒙的相位屏障中間,顏色最深的一點,便是構築屏障的核心,也是這片空間人造的薄弱點。


    至於緋墨名的最強大招,當然非【炎白蓮飛無】莫屬。它是融合了【神風】【鳳凰火】和體術的終極技,能完美的壓榨出緋墨名所有的潛能,攻擊力爆表,


    但【炎白蓮飛無】有個缺點,就是前搖時間太長,很容易被敵人逃離攻擊範圍。


    休伯利安在瘋狂掙紮,努力擺脫桎梏,而相位屏障的核心構築點本來就不大,要是打偏了,便是功虧一簣。


    所以緋墨名才會用風限製行動,用火遮住視野,這樣,【炎白蓮飛無】就能萬無一失的擊中休伯利安的相位屏障的核心構築點。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緋墨名取出名為尾徹的長鞭,當空一舞,整個長鞭立刻消失不見……不是真正的消失,隻是因為揮動的速度太快,完全超出人眼撲捉極限,無法在視網膜上成像,才造成尾徹消失的假象。


    很快,起風了。


    最開始是微風,然後是狂風,最後是颶風。


    強烈的颶風以緋墨名為中心聚攏,空氣中甚至都能看到絲絲氣流湧動的痕跡。


    一點白光開始在緋墨名身前凝結,是高度濃縮的鳳凰白炎。


    濃縮的白炎慢慢的描繪填充,漸漸凝成一朵潔白的蓮花,緩緩盛開綻放。


    煞是美麗,又格外危險。


    而在飛沙走石的廢墟地麵,夏樹正緊貼地麵,利用亂石危樓悄然前行。


    早在緋墨名揚起手臂揮出尾徹的一刹那,夏樹便意識到,偷襲女魔頭的最佳時機到了……還有什麽比在別人聚精會神放大招的時候,從後麵遞出一刀,更便捷,更致命?


    沒有。


    所以夏樹開始了行動。


    沿著廢墟最隱蔽的溝壑,夏樹像一條蛇那樣在地上蜿蜒爬行。


    碎石將他裸露的皮膚劃破,他一聲不吭,屏氣凝神,一絲一毫的超凡力量都不使用,收斂所有氣息,全憑肢體力量,以特殊技巧,做出在地麵蛇行的高難度動作。


    時間流逝,緋墨名身前的蓮花逐漸豐滿,夏樹也爬行到最佳攻擊地點。


    這裏離緋墨名不是最近,但他不能再前進,因為前方已經沒有可供遮掩身形的障礙物。


    “夠了,從這裏飛到女魔頭的位置,我隻需要…零點一秒!”


    夏樹匍伏在碎石瓦礫間,寬大不便行動的狩衣早就換成了適應周遭環境的灰白迷彩服。他趴在地裏一動不動,像一塊正真的石頭,沒有半點聲息。


    臉色很放鬆,眉毛自然的垂下,眼睛半開半闔,好似在安逸的午後小憩。


    但隻有他自己才知道,接下將來要發出的,是何等神鬼莫測的一擊。


    終於,緋墨名蓮花的凝聚到了最關鍵的核心――她將會把自己所有靈力和燃燒生命產生的能量注入其中,完成蓮花最後一筆。屆時,【炎白蓮飛無】將真正成型,變成一朵完美無缺纖毫畢現的白色蓮華,並在【神風】的推動下,獻給休伯利安上的一百四十七個人。


    夏樹的左手小拇指輕微的抖動了一下。


    他忍住了,沒有出手。


    還不是最好的攻擊時機。


    雖然愚人總喜歡在即將成功的前一刻開始放鬆警惕,但智者都知道,失敗恰恰喜歡在最後刹那才出現,並讓一切功敗垂成。


    但夏樹不覺得女魔頭是愚者,就算她是,夏樹也要把她當成智者對待――這種關鍵時刻,女魔頭一定在小心謹慎的防備著所有可能出現的差錯。


    所以蓮花完成的時候夏樹並沒有出擊。


    他在等一個更好的機會……比如說,【炎白蓮飛無】攻擊成功的刹那!


    不管是誰,在成功之後都會徒然放鬆,陷入喜悅,懈怠到無以複加,那時,所有人的警惕都會降低到冰點。


    更何況一個剛剛燃燒生命發出大招,精氣神都跌入低穀的靈能力者。


    會從天上一頭栽下來也說不定。


    夏樹這樣想。


    不過理智告訴他,發生這種情況除非女魔頭是個腦殘,不然絕對不會耗盡所有力量,等著任人宰割。


    緋墨名喘著粗氣,燃燒生命的後遺症讓她身心俱疲,反胃造成的惡心一浪接一浪的襲擊著大腦神經,劇烈的暈眩更讓她覺得頭重腳輕。


    不過看到眼前凝實、宛如白玉雕成的巨大蓮花,緋墨名就不覺得後悔。一想到鐵殼烏龜馬上就要飛灰湮滅,報複的快感更是襲遍全身。


    這個因為喪屍化而有點腦殘的女魔頭,似乎並不知道什麽叫做量力而行。身體都有點佝僂了,以前不可動搖、如同萬年冰山般的身體在隨風搖晃,好像下一刻就要從半空一頭栽倒。


    不過也隻是好像,緋墨名並沒有倒下,還有最後一個步驟,巨大的蓮花才能真正起航。


    “風。”


    輕輕一個字,從緋墨名磨砂般的沙啞嗓子裏飄出。


    大氣中,屬於【風】的力量便開始瘋狂向蓮花裏傾瀉。


    蓮花在【風】屬性的帶動下,開始旋轉,開始綻放,開始活過來!


    白玉蓮花滴溜溜的在空中轉動,二十一片花瓣微微開闔,甚至還有幾滴露水,順著花蕊悄然淌下。


    “去。”


    緋墨名費力的又吐出一個字。


    而在這個字才剛剛飄出她略微幹涸的嘴唇,還沒來得及在空氣中傳播,轉動著的蓮花便已然消失。


    千分之一秒……


    不,


    應該是萬分之一秒,蓮花就觸及到休伯利安表麵那層灰蒙蒙的相位屏障。


    可是在一秒前,黑衣末剛剛結束自己對全艦官兵的威逼利誘,休伯利安的運轉速度陡然提高了50%


    而就是這50%,讓原地打轉的休伯利安加快了那麽一丁點速度,相位屏障上的構築核心巧之又巧的避開了白炎蓮花的正麵轟擊。


    “呃!”


    突然的差錯讓緋墨名的身體出現一絲為不可察的顫動,但時刻凝視著她的夏樹立刻捕捉到了這一點。


    下一刻,閃爍著紫色光芒的劍鋒便在零點一秒的時間內劃過地麵到空中的距離,而緋墨名身周護體的的炙炎和狂風像遇到了天敵,在劍鋒麵前悄然潰散,讓它成功出現在緋墨名的咽喉左側。


    “轟隆!”


    蓮花在相位屏障表麵消融,爆炸的聲音響徹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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