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灩然跟在玉溪和梅香,還有另外幾位大宮女大太監身後,恭恭敬敬地等在泰安宮的二門口。♀大約過了半刻鍾,皇帝的儀仗才緩緩來到跟前,讓貼身太監陳寶祿領著眾人行禮問好,才又徑直往正殿走去。


    玉溪此時已經先行一步去了茶水間監督小宮女們上茶點,在梅香的示意下,薛灩然跟在她的身邊,從邊門繞進了正殿,要服侍皇帝擦臉、更衣、換鞋。


    “嗯?這就是新添的人?”


    韓靖雲懶洋洋地歪在床下的羅漢床上,任由梅香和另一個小宮女給他換了靴子,他接過薛灩然擰好的熱手巾,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奴婢灩然,多謝皇上與皇後娘娘抬愛。”


    薛灩然麵上笑得極為得體,心裏卻有些咬牙切齒。皇帝投向自己的眼神裏分明含著一些捉弄和戲謔,同時還做出一副完全不認得自己的驚喜模樣,這裏周圍就這麽一點觀眾,他是要做戲給誰看。


    “既然是皇後指過來的人,一定不會差的。”韓靖雲隨口嗯了一聲,又轉向正幫她整理衣服的梅香,說道:“你有了這麽個新妹妹,倒是可以省力不少了。”


    梅香給他係好最後一個衣結,也笑了笑,說:“灩然妹妹會的東西的確是不少,不過呢,奴婢擔心皇上以後更習慣她來伺候,將奴婢忘到角落裏了,所以絕不敢省力的。”


    韓靖雲聽到她這樣說,笑得連皇帝的架子都不顧了,整個人在羅漢床上蹭了又蹭,剛換好的日常衣服都快要皺了。


    “聽你一說,朕對她就更有興趣了,今天就給你放個假,讓灩然留在朕身邊就行了。”他終於笑夠了以後,清了清嗓子,說道。


    梅香的臉上突然閃過一些尷尬,正忙著整理袍角的手也停住了。


    薛灩然站在邊上聽著,同樣頗有些不自在,不過他不是為了這樣一句戲言,而是為了韓靖雲的說話方式。♀前世裏的皇帝雖然行為並不容易讓人捉模透徹,可也沒有像現在這般……肆意瀟灑,每次見到都不太一樣。這讓她更懷疑眼前的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承熙帝韓靖雲了。


    “不願意就算了。”


    男人擺了擺手,站起身來走了兩步,自己再把身上的服飾調整到最舒服的狀態。


    幸好這時玉溪領著人進來送了第二批小點心,進進出出的動靜打破了一室的沉靜。


    “小陳子,”他又高聲喊了陳寶祿:“讓人知會皇後一聲,她送來的人第一眼看著挺順眼的,是個好姑娘。還有朕今日晚些時間依然有公務要處理,就不去坤平宮陪她吃飯了。”


    “是,奴才知道了。”


    薛灩然聽完他們主仆的對話,隻覺得自己已經看到了從明天開始,幾乎整個後宮的女人都恨不得讓她去死的場麵。皇帝果然還是跟之前兩次一樣,一邊給她減罪提身價,一邊給她拚命招禍。


    說是有公務需要處理,韓靖雲其實並沒有再次迴到禦書房,而是在晚膳過後先散步消食,再鑽進了泰安宮的另一個偏殿。


    那裏就是先前兩位大宮女提到的,已經有了專屬文書女官的內書房。


    如此這般,薛灩然與梅香並不用跟著去伺候,隻管把韓靖雲交給容敏和陳寶祿便是了。


    趁著這樣一個機會,薛灩然簡單地吃了些東西,又去了自己往後在泰安宮的住所收拾打點一番。


    根據她目前的想法,單單做了皇帝的宮女必然是不夠的,原先她還隻是一個基本禁步於承文館一隅的女官之時她就準備想辦法讓皇帝單獨注意到自己,從而得到寵幸,重迴嬪妃之列。


    這樣才能繼續她接下來的計劃。


    薛灩然環顧四周,如今她住的這件屋子比起東三所的還是要條件好了一些,兩張床對麵擺在東西二側,南麵有梳妝台,北麵有用屏風隔斷的私密角落。♀


    合住的那位目前還在當值,據梅香說那是個差不多到了年齡,又沒有身居高位的側殿宮女,平日裏忙忙碌碌不太能見到蹤影,還求了恩典年底就會被放出宮去。


    這點讓薛灩然感覺滿意,這樣一來,她就有機會在無人打擾的情況下,重新練習舞蹈了。


    她一直都很會跳舞,這也是她那個異族舞姬出身的親生母親帶給她的最大的財富。


    隻不過她現在的靈魂大約兩三年不再跳了,身體也因為前一個月的女官生涯耽擱了日常的練習,現在要恢複最好的狀態,還需多多拉伸筋骨,重新找迴狀態。


    薛灩然想,別人都已經給自己創造了這麽好的條件,自己決不能辜負了。


    當天晚上,韓靖雲沒有去皇後那裏,也沒有召來任何一個嬪妃侍寢。


    但他也並未如同那些女人所猜想的一般把心思放在了新來的宮女身上,隻不過半天的時間就想讓她伺候到床笫上去。


    不過當薛灩然給梅香打下手,服侍韓靖雲沐浴更衣的時候,韓靖雲跨入浴池裏,就揮手讓梅香到外麵去候著了。


    “你過來一點。”他對薛灩然說道。


    明明對眼前這個年輕的皇帝再熟悉不過,薛灩然也不得不承認,她現在有些臉紅。


    此刻的韓靖雲靠在浴池沿上閉目養神,散落的墨發柔和了他平日裏頗顯淩厲與英氣的麵容。他的身體浸在水中,朦朦朧朧看不分明,這讓薛灩然不自覺地多瞧了幾眼。


    她有一種奇妙的,想被他擁抱的感覺。


    這不應該。


    明明主動權是要她來掌握的。


    這樣一個三十多天前才殺死自己的男人,怎麽還會讓她怦然心動?


    難道自己不是恨不得現在就撲上去掐死他麽?


    想雖然是這樣想的,薛灩然明麵上還是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保持了那份乖巧的樣子,上前去按照韓靖雲的指示給他擦背。


    這項工作她前世也是時常會做的,怎麽樣的力度,怎麽樣的角度,她都很有分寸。


    她擦著擦著,韓靖雲卻覺得渾身不對勁起來。


    雖然現在特別舒服,但這簡直就是在**!


    他猛地轉過身去,一池的水乍現波瀾。他出手,輕輕擦了擦薛灩然臉上的水珠,嘴角扯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看來你一向膽子都很大。”他說。


    薛灩然被這霧氣迷蒙了心神,一時間有些不明所以。可當她聽到他接下來說的話時,整個人還是僵硬了片刻。


    “雖然上次在朕的懷裏緊張成那樣,現在你又不怕了。”


    韓靖雲還是在笑。


    薛灩然有一個詭異的錯覺,她覺得他大概也和自己一樣,對自己的容貌和魅力有著萬分的信心,所以現在這樣,根本就是他在勾引她。


    他又一次勾引她,想要把她拽下無垠地獄。


    “皇上……”


    她期期艾艾地開口,語調有些顫顫巍巍,又揚起了尾音,輕輕慢慢地勾人心弦。


    “您若是想讓奴婢不怕,奴婢就不怕。”


    韓靖雲眯起了眼睛,神情倏然就變了。


    一時間室內的旖旎氣氛被打破,兩個人都寫不自在地停留在了原地。


    薛灩然有些奇怪,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她的一些小手段雖然並不太能端得上台麵,可前世裏皇帝還是很吃她這一套的。


    而現在,眼前的男人似乎是想趕她走了。


    “看什麽看?真的要看,不如下來和朕一起沐浴。”韓靖雲又變迴了之前那種肆意張揚的模樣,仿佛剛剛並沒有甩臉色給她看。“你若是不願意,那就喊梅香進來吧,讓她把衣服給我帶過來。”


    薛灩然在腦海中賞了他一個白眼,恭順地退出了浴房。


    剛才怎麽忘記去觀察皇帝心口處是否還有那顆胭脂痣了呢……


    唿吸到房門外的清冷空氣,薛灩然陡然清醒了不少。她隻怪自己方才被男色所惑,正經的觀察都忘了做。


    不過若是這個人真是假裝的皇帝,他也會把所有的細節都學到位的吧。


    薛灩然甩甩頭,不再去像那具美好的軀體。


    反正今後自己還會有機會好好地、仔細地觀察的。


    雖說皇帝總會有些讓人無所適從的舉動,但事實上他是個挺好伺候的主子。


    薛灩然來到泰安宮裏三天,心弦繃得緊緊,卻並沒有受到她所設想的那些刁難或苛責。


    皇帝分明就是因為知道她是那天闖入密道之人,才把她調到身邊來服侍的。


    至於為什麽沒有直接殺了自己滅口,或者囚禁自己,而是放心與自己日夜接觸,薛灩然並沒有想通。


    至於為什麽會經過皇後的手……這也是個未知之謎,


    按理來說,皇後鬱青瑤雖然出身非常高貴,本來也是皇帝的血親,但是皇帝對她並沒有太多的感情。否則前世裏自己是怎麽半真半假地利用皇後那所謂的情史,將她扳倒,驅離後位的呢?


    “灩然……”


    韓靖雲慣用那種懶懶散散拖著尾音的語調和她說話,現在一喊她的名字,又將她的思路帶迴了現實。


    “朕發現你特別喜歡偷看朕。”他說。


    這樣直截了當地指出薛灩然正在做的事,讓後者不禁露出一些窘態。


    韓靖雲看到她如此這般,心情也好了一分,然後他繼續說:“不過沒關係,你要看,那便大膽看,朕不是什麽小氣的人。”


    薛灩然聽到這話,心裏簡直要噴出火來。


    她不過是想觀察一下皇帝的字跡是否還和從前一樣,哪知他在自己麵前從來都隻左手半僵不硬地練字。


    這樣也就罷了,憑什麽自己想勾引他的時候他擺出一副完全不解風情的樣子,而自己開始做點正經事,他又隨口撩撥自己。


    這不公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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