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韓嘯風抹著眼淚一步三迴頭的離開了,小男孩兒的身影化作一個黑點消失在雲霧之中,陶蘿遙望許久,終於收迴了目光,揣著兩個鼓囊囊的儲物袋,快步藤皇穀深處走去。


    就衝她這點兒三腳貓的修為,禦劍飛離峽穀是沒指望了,如果青雲門派人來查探萬年藤皇果的下落,十有*會血洗這裏,來藤皇穀探險的多是散修,那青雲門是修真界九大門派之一,將一群散修滅口毫無壓力。


    她得盡快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七日之後,陶蘿終於按計劃走到了藤源山腳下。


    她拿著韓嘯風留下的藤皇穀地形圖認真研究起來。


    小家夥在穀中生活多年,若論起對山穀的熟悉程度,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陶蘿在他推薦的幾個躲藏之地中挑挑揀揀,終於選定了位置偏僻且沒有什麽珍稀靈植的藤源嶺。


    據說這裏曾是星衍藤的發源之地,曾經也個鍾靈毓秀的修煉寶地,誰料天狂真人飛升之前,居然用飛劍徹底摧毀了山底的靈脈,如今的藤源嶺雜草重生荒涼不堪,肆意生長的古樹覆蓋了整個藤源嶺,因為沒什麽珍稀靈植,很少會有修士想到這裏。


    沒有什麽地方比這裏更適合藏一個凡人了!


    隻是……


    藤源山遠遠望去直插雲霄,走進了更是一眼望不到頂的山峰,陶蘿完全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希望在青雲門的修士來之前翻到山後頭的藤源嶺去。


    不管怎樣總要試試,就算找個山洞躲一下也好。


    陶蘿努力的自我安慰——好歹山上到處都是野草古樹,比滑不溜手的枯井好爬多了……


    摸了摸滿滿一儲物袋的藤,她的底氣又足了些,搓了搓手掌便攀上了一株彎彎曲曲的小樹。


    這一爬就是整整兩日。


    徐琅禦劍飛到藤陽山的時候,靈識隨意在山腳掃了一圈,結果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剛剛引氣入體的女修。


    不同於之前扒在他劍尾時的畏畏縮縮,這會兒那名女修雄心勃勃,手腳並用盡頭十足,一副不爬到藤陽山頂絕不罷休模樣。


    徐琅不忍直視的別過了腦袋。


    藤陽山高聳入雲,瞧那女修衣衫破爛的樣子,估計已經爬了很久,然而……


    從山腳下看藤陽山一眼望不到頭,所以並不能完全判斷藤陽山的高度,但如果站在飛劍上遠遠一望,就會知道這座山究竟高到了什麽地步,那女修爬的這麽辛苦,其實就跟剛開始爬沒有任何區別。


    這女修到底是哪裏蹦出來的啊?


    徐琅腹誹著,劍身陡然拔高,如驚鴻般越過一道道天塹,轉眼間就消失在了天際。


    頭頂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的劍光,陶蘿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到。


    她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截藤狼吞虎咽的啃了起來。


    韓嘯風離開的時候又給了她一個儲物袋,裏麵有不少靈石跟材料,還有幾件頗為精致的法器,都是這些年師徒倆從穀中的修士那裏得來的,陶蘿愛不釋手的把玩了很久,但她的靈力有限,把玩過後也隻能將東西扔迴了儲物袋。


    其實老道長身上的寶貝更好更多,隻不過全都消失在那場詭異的爆炸之中了。


    陶蘿努力不去迴想老道長的死亡,隻是埋頭攀爬,枯井中艱難的生活讓她早已習慣了這種枯燥,又爬了十幾日,她連來時的山腳都看不到了,隻覺得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麵前,人實在太過渺小,她就像一隻蝸牛,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爬到盡頭。


    她甚至情不自禁的哼起了歌:“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往上爬~”


    徐琅在藤源嶺呆了十日,始終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飛離藤陽山的時候,他下意識又在山腳處掃了一眼。


    那名裹著獸皮的煉氣期女修已經不見了。


    應該是爬不動所以離開了吧……


    想起那女修之前雄心勃勃的模樣,他扯了扯嘴角,飛劍陡然加速,斜斜的掠過山腳,向著北部的青藤山飛去。


    忽然,在山風中平穩如雲的劍身幾不可見的晃了晃。


    徐琅伸出手掏了掏耳朵。


    耳邊似乎傳來一陣極難聽的歌聲,那聲音隱隱約約,唱著毫無美感的內容:“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往上爬~”


    唱歌的人聲音想必很洪亮,被山風吹散開來,隔了這麽遠還能聽的清楚,隻不過聲音一點兒都不婉轉悅耳,純粹是扯著嗓子幹嚎——實在是太難聽了些。


    伴隨著歌聲一起飄過來的,還有一股淡淡的很不好聞的味道,徐琅吸了吸鼻子,卻又什麽都聞不到了。


    歌聲也跟著消失了。


    怎麽迴事?


    徐琅的靈識下意識跟了過去。


    恍若平地裏一聲驚雷,高亢的叫罵聲陡然響徹天空:“我日了老天爺!”


    這聲怒罵威力十足,徐琅打了個寒顫,隔得老遠都能感覺到那聲音中的憤怒。


    這都什麽人啊!


    他摸了摸鼻子,覺得空氣中那股淡淡的臭味似乎更重了一些。


    陶蘿看著頭頂一株熟悉的歪脖子樹,心情十分不美好。


    她以為自己爬了這麽久,怎麽著也該離山頂不遠了,但遠處那株造型別致的歪脖子樹給了她重重一擊。


    她在山腳下時特地觀察過這株歪脖子樹,樹的造型記得很清楚,樹的位置更是特地做過標記——這說明她爬了十幾日,連山腰都沒爬到。


    我日!陶蘿咒罵一句,開始重新考慮自己的計劃。


    徐琅抽了抽嘴角,默默的收迴了靈識。


    這女修終於有了放棄的打算,不然他真的很想提醒她一句:道友,你爬歪了……


    徐琅素來沒有多管閑事的習慣,一笑過後,轉眼間就消失在了天際。


    此次藤皇穀之行並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徐琅的心情有些低落,一路上心不在焉的飛著,即將出穀的時候,他目光一閃,忽然跳下飛劍,躲到了一株古樹之中。


    渾身的氣息瞬間收斂,悄然探出一絲靈識,他便看到了數名麵色凝重的修士,其中有一個女修還是熟人。


    青雲門的永蓮真人,兩百年前就到了元嬰期大圓滿境界,不是應該閉關衝擊化神期嗎?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難道青雲門的修士還需要來這藤皇穀收集藥材?


    永蓮真人的修為深不可測,徐琅收迴靈識,依舊隱匿著自己的身形。


    這些人身著便服卻以師徒相稱,應該都是青雲門的弟子,也不知道來這裏有什麽目的,情況不明,他並不想跟青雲門的修士打交道。


    “成暉,你跟成剛帶領五名弟子守在穀口,但凡出穀的修士全部扣下,試圖逃跑的直接殺掉,屍體一定要留下保管妥當。”


    “是,師叔。”被喚作成暉的弟子答應了一聲,又問道:“那試圖進穀的修士呢?”


    “全部殺掉。”


    永蓮真人的聲音冰冷無情,徐琅表情一凝,渾身氣息收斂到了極致。


    藤皇穀中並沒有什麽特別珍貴的靈植,來這裏尋找機緣的修士實力最高不過金丹期,元嬰期大圓滿的的永蓮真人帶著三個金丹後期的弟子,確實能橫掃整個藤皇穀。


    永蓮真人帶著一個金丹期弟子並九名築基期修士離開後,徐琅布置了一個隱匿陣法,擺脫兩名金丹期修士的監視後,他離開藏身的大樹,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叢林之中。


    剛才永蓮真人跟弟子商議了尋人路線,聽他們的意思,竟是要將藤皇穀中所有的修士全部滅殺,無論是任何門派的修士,一個也不會放過。


    徐琅略一思索,便向著藤陽山飛去。


    那裏並不被永蓮真人重視,隻派出了兩個築基期弟子搜查,如果他想避開永蓮真人,藤源嶺應該是個最合適的地方。


    飛到藤陽山的時候,徐琅下意識的掃了一眼山腳。


    整座大山安靜的出奇,沒有難聽的歌聲,也沒有灰撲撲的身影,那個爬山的女修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再也尋不出任何痕跡。


    按理說以她的速度,就算下山也不該這麽快……


    藤陽山很大,徐琅用靈識細細觀察了很久,才在一個不起眼的山洞裏發現了女修身上那張熟悉的獸皮。


    灰撲撲的獸皮藏在灰撲撲的山石間,上麵還覆著一件隱匿身形的法寶,不注意竟然完全發現不了。


    這女修也知道有人要血洗藤皇穀嗎?所以才忽然停止了攀爬,轉而找了個山洞躲了起來。


    這時間也掐的太準了一些……


    徐琅不由的生出了一絲好奇。


    陶蘿蜷縮著身體伏在山洞裏,默默的想著心事。


    她知道這座山高的驚人,卻沒想到它有這麽高,爬了十幾日,竟然還是沒爬到盡頭。


    按照韓嘯風的估算,如果青雲門的修士一發現老道長魂燈熄滅就開始行動,到現在差不多已經來到藤皇穀了,看這情形,她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到達藤源嶺了。


    陶蘿伏在山洞裏啃了口藤,決定就停在這裏不動了。


    按照青雲門對藤皇穀的重視程度,應該會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說不準青雲門的人已經開始在山穀中尋人了,繼續攀爬實在不安全,倒不如躲在這裏靜靜等待。


    希望能躲過這一劫……


    陶蘿吮吸完最後一口藤汁,將帶著尖刺的碎殼收迴儲物袋,盤腿坐在地上修煉起來。


    徐琅緊盯著陶蘿的動作,眼睛倏地一亮。


    表皮生尖刺,隱約能看出上麵有六芒星狀斑紋,再加上那油綠飽滿的汁液……那女修啃食著的植物根莖一樣的東西,倒像是他這些日子苦尋而不得的星衍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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