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間,隨著慕白塵的靠近,周圍路過想要入兌城的人越來越少,他心中那股召喚之意也是越來越強,一直到慕白塵緩緩走進一方密集的樹林中,他的麵前這才突兀出現了一個巨型的黑紅色結界,通體乃是由冰構成,人若不靠近其一尺以內,根本不能感受到它的氣息,但一旦走到近前,其卻又明顯的散發著一種令人心驚肉跳的危險之感,好似包圍、籠罩了整個四周,像極了呆在暗處擇人而噬的魔神,彌漫著一股致命的魔力,魅惑著每個膽敢靠近的倒黴鬼。


    慕白塵眸光微微暗了一下,沒有猶豫,直接上前,果然,他的身形並沒有受到阻攔,他很是順利的穿透了結界,隨後又繼續向裏走了約摸半盞茶的時間,他順著感應抬頭一望——


    還不待慕白塵反應過來之時,隻見麵前的一顆大樹上的枝椏處,正橫靠著一個人,陽光照在樹冠,給他的身上投射出了一片斑駁的光影,顯得祥和而寧靜,而那人卻一如既往的穿著緋紅色如血的長袍,其的胸前、袖口、衫擺處盡皆繡著雪白色的冰蓮,而一襲潑墨般的黑發垂直向下散落,麵上猶抱琵琶半遮麵的覆著一朵妖冶盛開的彼岸花麵具,再加上那一身即使似乎沉睡,也令人畏懼的冰冷寒氣,將那份本應顯得祥和而寧靜的場麵,卻是硬生生的增添了幾絲詭異的死寂。


    “忘川。”


    冰冷的吐出這兩字,眼前人的眸子應聲而睜,時隔多年,他的眸光依舊波瀾不驚,冷的像雪,又死得像冰,深邃清澈得似乎什麽都沒有,卻又似什麽都有,一如當年分離時的前景,兩人對視,一人在下,一人在上,隻是不同於的是,這次,忘川不是淩空於高空,慕白塵也不是正快速的朝著地麵小鎮流星般的墜落,一切似乎什麽都變了,又仿佛什麽都沒變。


    沉默中,再沒有人說話,這種氣氛讓慕白塵仿佛又有了一種迴到了皇魔宮裏的錯覺——


    很多時候,皇魔宮在世人的眼裏,一向都是陰暗,殺戮,血腥的代名詞。但在慕白塵的記憶中,皇魔宮,似乎也並不是一味的充滿著死寂,至少,他知道在皇魔宮的後園處,有一片連綿不絕的草地,在初春的季節裏,他很喜歡獨自一人走上那處的一座高樓,居高臨下的望著遠處那遙遙相接,仿佛有些無止無盡的青天碧海,望著那塊似乎能讓任何人·都短暫忘卻胸中任何事的景象,然後在不經意間,發現於另一座高樓上,有同樣的一個人,正安安靜靜的橫靠在一方欄杆的梁柱旁,麵朝草地的空曠處,一動不動,似乎同一個姿勢,讓他擺上幾百年都不是問題。


    那個時候,慕白塵還剛穿越來不過短短數月,腦中的記憶除了自己原本來自於中華人民共和國,是個二流的作者外,便再無其他,隻隱隱記得‘自己’似乎是從小生在皇魔宮,是皇魔宮的水土將他養大,而玄霄是他的師尊,忘川是自己的一抹特殊‘影子’,他還有一個即將成為自己師弟的皇魔宮同門,喚作‘顏離’,他的肩膀上扛著無數的重責,他的存在,隻是為了將血脈唿吸俱都與皇魔宮係在一起。


    而那記憶,也是充滿了別樣的教導——但凡遇到情況,第一個要考慮的是皇魔宮。因為他是皇魔宮少尊主,代表的也是皇魔宮的臉麵,不出意外,玄霄若是飛升,皇魔宮便是直接交付到‘自己’手上,即便是後來宮裏多出了一個‘離少尊’,‘自己’的地位卻仍舊是不可動搖的。


    所以,他的修為一定得夠強,至少要強得鎮壓住所有同一輩的修者。因此時間久了,這便也漸漸成了‘自己’的習慣,不停的閉關修煉,不停的提高實力,直至這種習慣刻入了心頭,融進了骨血,再也逃不開,也再也放不下。


    而這一切的原因,隻因為他是慕白塵,是‘皇魔宮少尊主’慕白塵——


    所以,皇魔宮在,他就在;他死了,皇魔宮卻還是要留存的。無論白雲蒼狗,世事如何變幻,隻有皇魔宮,是他必須維護的,為此,他不能讓任何人有敢褻瀆皇魔宮的念頭,不能讓皇魔宮在‘自己’手中墜了威名。


    不過,慕白塵畢竟不是真正的‘慕白塵’,所以,最初穿越而來的那幾年,他實在有些不適應,所以,他從不出宮門,隻一味的閉關修煉,將誅殺異心之人等事,全部由忘川代勞。


    時間久了,這些事,便也幹脆再不插手,而偶爾的去往高樓,他也總能在另一處高樓欄杆上望見忘川的身影——


    不論是何種季節,那草地是茂盛也好,是枯萎也好,忘川似乎並不在意,隻是一如既往的橫靠著,看不出表情的望著那草天銜接的位置,眸光始終是從不改變的深潭死水,似乎除了出去‘任務’,他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那裏,也不知,他那一身傲人的修為,究竟是怎麽修煉出來的?難道其實他那不是在貌似發呆,而是在修煉功法?


    當然,那個問題,至今為止,慕白塵依舊是沒能得出答案,而如今望著他這副動作與神情,怎能不讓他感到熟悉?說到底,因為忘川的存在,自己的手中,才會少了許許多多本該染上的其他諸多鮮血,說是自欺欺人也好,至少,這給他很大的緩衝期,讓他不至於在第一次殺了人時,會顫抖得掉下手中的劍,也不會保持不了沉靜如依舊的表情,讓人看不出半點端兀。


    “我來了。”


    對視半晌,終究還是慕白塵率先再一次打破了寂靜,因為他知道,若是自己不主動說話,憑忘川的性子,他是真的有可能就這麽與自己對視個三天兩夜,這點,也是他始終比不是忘川的地方。


    即使原本的自己兩人的裝扮,神情再像,假的,終究還是假的,他做不到如同原主慕白塵那般的真正心無旁騖,他的耐心也總比不過忘川,至少,他知道,貌似原主慕白塵似乎就有與忘川拚耐力的經曆,兩人因為有一件事要談,但因為沒有人去主動先開口,而導致雙方坐在同一間房間內,各自望著自己麵前的同一杯茶水,整整枯坐了一個月多月的經曆。


    好在那時的慕白塵,早已經辟穀,才能撐到顏離等人實在等不下去,這才闖入兩人談話的房間,將這件事畫了一個句號。所以,當慕白塵穿越後,隱隱想起這件事,每次與忘川見麵,若是忘川不主動說話。他就一定自己先開口……他是真的沒有忘川與原慕白塵的那種‘我自橫刀向天笑,哪管他人風與霜’的不動如山秉性,那簡直太讓人抓狂了。


    因此,這次也不例外,果然,當聽到慕白塵主動開口後,忘川也緩緩的開口;


    “嗯。”


    慕白塵麵色不改,他的障眼法早就在忘川麵前解除,因為施了也沒用,忘川的修為,似乎不管自己修煉得多快,他總是不多不少,恰好比自己多出一個小境界,永遠也讓人捉摸不透。這點,在他來仙影門之前,就已經很深刻的體會到了。因此,也不廢話,慕白塵直冷冰冰的開口:


    “你為何而來?”


    “送劍。”


    忘川答,因為兩人的關係一向不怎麽好,但也不見得有多差,所以,慕白塵也沒指望他會解釋,隻是一言不發的看著忘川不知從何處抽出了一柄劍——一柄隻見劍柄不見劍身的劍…然而,他卻謹慎的發現,就在光影投射下的地麵上,忘川隱隱約約的影子處。他的手中,真的握有一柄劍,一柄劍身窄而細長的飄忽劍影,有影而無形,也是同時,就在這柄劍出現的同一時刻,周圍溫度陡然一涼,氣溫以皮膚十分敏銳的感知度極速下降,一股白霜已經逐漸在四周悄然蔓延……


    慕白塵忽然就記起來,上次顏離的確告訴過自己,忘川去了某個秘境,目的就是為自己尋一柄天下至寒的武器,好為仙之逆境做準備。


    如今看來,同為至寒屬性的忘川果然做到了,恐怕也隻有他,才能真正降服這柄劍靈,致使它即使還是在未曾認主的情況下,生生被鎮壓了下來,而後帶出了秘境,這期間的危險與實力,恐怕就算是原主慕白塵,都不一定能辦到——這個人,果然恐怖!難道他的實力是沒有上限的麽?!想到這裏,慕白塵實在說不出話來。


    而忘川見他不動,眼眸微抬,似乎也想到了什麽事,這才又淡淡道:


    “還有一事……”


    同一時間,兌城內,院落,一處荒涼而偏僻的院落。


    祝紅衣靜靜的踏步其上,相比於兌城其他地區的繁華,他如今所踏上的一處小巷,卻出乎意料之外擁有著一種無法言語的破敗。抬首間,他推開一扇歪斜的木門,眸中所見,便隻是一方荒涼至極的幾間小屋,在陽光照射不到的情況下,顯得很是陰暗。


    而其內,便是在大白天之中,也還是閃著一盞如同鬼火般的孤燈,散發著一種藍幽幽的顏色。


    微風拂過,吹得庭院中的落葉沙沙作響,平白給人一種仿佛有幽靈在上麵踽踽獨行一般的錯覺。便是這時,還不待祝紅衣說話,便已經有一道聲音直接從屋內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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