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人生曆險


    人的一生中,總是在顛顛簸簸中長大,經曆幾次風險才能變得成熟。


    在上次沒被合著的門板砸傷後,還經曆了幾次比較大、現在想起來都後怕的事情。


    上初中的時候,跟著爸爸去了冠縣的柳林鎮讀初高中。初中是在武訓小學讀的,當時叫柳林初中。每天上夜自習的時候,都和兩個老師的孩子一起結伴迴來。一個是楊乃恩老師的孩子,叫楊國友,我們喊他“楊三”;一個是王宗林老師的孩子王建國,我們喊他“小國”。


    幾個孩子的大人都在柳林高中教書,高中和初中相隔幾百米距離。我們都是吃住在高中裏,每天跑著去初中上課。


    每次上完晚自習,天都黑得不行了,那時候大家都膽小,就一路鬧著迴來,也給自己壯壯膽。有次,迴到高中附近時,大家又在打鬧著。突然,楊三推了我一把,我一腳踏空,倒著掉進了高中院牆外一條幹涸的小水溝裏。


    由於踏空的原因,我整個身子都倒著跌進了水溝裏,我在水溝裏,被卡得像龍蝦一樣。更要命的是,楊三因為推我,身子也跟著摔在了我的身上。他的整個身體,一下砸在我頭上。我隻覺得“哢嚓”一下,小腦瓜一下被他壓進了脖腔裏,頓時感到天旋地轉,喘不過氣來,而楊三還在傻乎乎地笑著。


    我低聲叫著:“我的頭,快拔我的頭——”楊三一時還沒明白過來,但也抓緊扶著水溝爬起來。我的眼前,不但有天上的繁星在閃爍,還有很多金星在飛舞,低聲喊著:“我的頭被按進脖腔裏了,抓緊拔一下!”


    這一下,楊三也慌了,抓緊喊迴來跑在前麵的小國。兩個人抱著我的頭,像拔蘿卜一樣地往上薅,“哢嚓”一聲,總算是將我小腦瓜拔出來了,頓時唿吸也感到暢快了很多。


    再看楊三和小國,早已嚇得臉都白了。


    楊三帶著哭腔說:“好兄弟,千萬別告訴我爹啊!他那脾氣你是知道的,要是知道了,還不打我個半死啊!”我“哢嚓哢嚓”地轉了幾下脖子,感到腦瓜轉動自如了,才緩過勁來,說:“沒事了,我不會說的。”


    很久以後,我才說出了這件事,爸爸的臉色都白了,一再叮囑我:“以後千萬不能再那樣鬧著玩了!”


    當時的高中是在柳林鎮的邊上,和村子間隔著一條溝壕。不下雨的時候,孩子們就從溝裏穿過村子去初中;下雨的時候,大家懼怕那條水溝,都要繞著走。說那條水溝害怕,是因為據說溝裏淹死過幾個孩子,每到下雨的時候,那些水鬼們就會來找替身,走在溝邊上很容易被“拽”下去。但對這個說法,我們基本上都不相信。


    一天大雨後,早上還睡過了頭,起來就抓緊往學校跑。跑到水溝邊上,看到一夜的大雨後,水溝裏已經滿是滾滾的積水。溝邊有一處比較窄,助跑後可以縱過去,但雨後地麵滑溜溜的,我有點膽怯,但不從這裏過去,就肯定要遲到。


    第一次助跑後,快到溝邊的時候我還是“刹住了車”,沒敢縱過去。但腳下帶起的一塊蜂窩煤的煤渣卻掉進了溝壕裏。那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在燒蜂窩煤了,廢棄的煤渣就丟在溝壕邊。


    當我準備轉身再試一次的時候,忽然驚訝地看到:剛才掉進水裏的那塊煤渣,居然漂浮在水麵上。那塊煤渣是一整塊被燒焦的,即使再輕,落水後也會很快吸水沉下去,咋會漂浮在水麵上?


    我的頭發開始豎起來,立即想到了在溝壕裏淹死的幾個孩子……為了證實一下到底是不是“水鬼”來找麻煩,我又撿起來兩個完整的煤渣丟進水裏,奇怪地是:煤渣沉了一下,又穩穩地漂在了水麵上。


    這下,我的兩根瘦腿已經在打戰,感到腳下都有往水裏滑的趨勢。連忙一屁股坐在地上,兩手撐著往後退了幾步,才爬起來一溜煙地繞道走了。


    等我晚上迴去,和爸爸說起來,他也莫名其妙,說:“下了一夜雨,煤渣早滲透水了,應該入水即沉,哪有漂在水麵上的道理?”爸爸沒看到當時的情景,我和他也說不清。


    改天早上,我拉著楊三和小國到壕溝邊,說了昨天的事情,撿了兩個煤渣丟下去。丟下去的煤渣,都直接“咕嘟咕嘟”地沉下去了。這情景,也看得兩個孩子毛骨悚然。最後,大家還是一起繞道走了。


    初中的暑假,迴到老家幫媽媽幹點活。中間,我們的街坊、那位大肚子三爺爺要蓋新房子,媽媽喊我去幫下忙。那時候也不大,就幹點搬磚送瓦的活。當房子的輪廓在逐漸升高時,砌牆師傅的架子也在不斷升高。我踮起腳尖已經夠不到夾子了,就雙手夾著的四塊浸足了水的紅磚,用力丟在架子邊上。之後,低下頭去,再去搬另外一摞磚。


    就在我彎腰再去搬磚時,站在架子上的師傅走動了一下,我丟上去的四塊磚就在架子邊上。他在架子那邊一顫悠,這四塊紅磚一下整齊地掉下來,正好砸在我後腦勺上,四周頓時響起一片驚唿。


    我被砸的暈乎了一下,摸著頭直起腰來,說:“怎麽磚掉下來了?”大肚子三爺爺快步跑過來,摸著我的頭說:“砸傷了沒?”我晃晃頭說:“沒事,皮都沒破,就暈乎了一下。”架子上的那位師傅也嚇壞了,抓緊跳下來看。


    事後,大肚子但爺爺後怕地說:“四塊浸水的磚,從架子上砸下來,兩米多高啊,居然沒被砸得頭破血流,真是萬幸啊!”


    後來,當年和我一起看過地瓜田的小爺家裏有事,大家去他家裏幫忙。燈泡突然燒了,小爺叼著煙去扭壞了的燈泡。他剛洗菜迴來,手上怕是還潮乎乎的,才抓住燈口就被電了一下。他驚唿:“咋這麽厲害啊,一溜火星子就下來了。”


    我們在旁邊笑:“哪裏是一溜火星子下來了,是你被電的一哆嗦,那根煙翻跟鬥從嘴裏掉下來了。”小爺甩著手說:“被電了幾次,都怕了,換個人來換吧。”


    以後,再見了小爺,大家都笑:“一溜火星子來了。”每次這樣喊,小爺就罵著追我們。


    農村剛通電那會兒,電線都不規範,哪裏需要按個燈泡了,就自己隨便拉根線過去,有時候有沒有跟家裏的電閘刀連著都不知道。


    有次,家裏廚房裏的電線燒斷了,媽媽喊我去接一下。廚房燒斷的電線就在房簷下,我拉下來正屋的閘刀,也懶得找梯子了,就爬到側麵的廚房頂上,趴在房簷上,伸下手來接電線。等接完了迴去,合上閘刀的時候,電正好來了。


    看著鍘刀,我才突然意識到:廚房的那兩根電線,是沒有經過這個閘刀的。我驚懼地想到:“幸虧哪會主線上沒電,否則,我就一個跟鬥從房上掉下來了,或者就被‘粘’在電線上了。”那幾年,農村裏的孩子都不懂電,四鄰八鄉經常有人被電傷、電死。


    高中的時候,就在爸爸教書的那裏讀書了。當時,爸爸每晚都熬夜,屋裏點著個紅磚盤的小爐子,燒點用煤灰摻土做成的煤餅子。但晚上睡的時候,爸爸為了節省煤,就用一灘濕煤糊在爐口上,隻用鐵簽子紮一個小洞。這樣,煤塊就會燃得很慢,還不會滅火。


    但這樣也有個不好,就是濕煤不停地蒸騰著煙氣,有時候煤煙味道還很重。


    有天晚上,爸爸到淩晨了才睡下,還是照常鏟了幾鏟子濕煤蓋在路口上。到早上,聽見起床鈴聲響了,就抓緊爬起來,準備趕著上了廁所就去出操了。但才下了床,就感覺暈乎乎的兩腿發軟,心裏明白是煤氣中毒了,掙紮著撲到門口,差點就撞在門上。當時,還明白要抓緊打開門出去才行,就扶著門站起來,掙紮著打開了房門。


    爸爸的教師宿舍門外,有兩級不高的台階。我身子才出了屋門,就已經邁不動步了,一頭撲了出去,身子沉重地倒在外麵冰冷的地麵上。當時是冬天,臉貼在地麵上,感到透骨的涼。但那時候,就希望地麵再冰冷點,才能衝淡眩暈的感覺。


    當時,很盼著有個人能過來能看見我,那樣我就有救了。


    但那時,教師宿舍這邊相對偏僻,早上老師也懶得出操,所以都還沒起床。我聽見不遠處的同學們雜亂的腳步聲,但卻沒有一個人朝這邊來。那一刻,我隻有聽天由命了。


    大概過了一分多鍾,室外的寒氣還是很快使我恢複了直覺,我支撐著坐起來,先迴手將爸爸的房門推開,看見一屋子的煙氣拚命往外冒。之後,才軟軟地站起來,扶著牆去了廁所。


    等我迴來時,爸爸還在扯著鼾熟睡著。在外麵凍了一圈,我也清醒過來了,抓緊搖醒爸爸,說:“老爹啊,我差點就死在你那幾鏟子濕煤上。”爸爸也嗅到了屋裏的煤氣,後怕不已。


    後來,我還和爸爸扯起這個問題,說:“我們都在屋裏睡,我咋被煤氣熏得暈乎乎的,你卻沒事啊?”爸爸說:“一是我睡得比較晚,二是我常年抽煙,對煤氣、煙氣的抵抗力比你強。”對他的這個道理,我還是認可的。


    在以後的很多年裏,我曾又遭遇過兩次煤氣中毒。隻是當時我已經抽了多年的煙了,抵抗力確實很強,家人都被放倒了,但我卻沒事。那兩次,都是我起來後看到家人已經煤氣中毒了,立即打開門窗通風,之後將家人抱到雪地裏凍著。


    還別說,沒多長時間,大家就都蘇醒了。


    那時,兒子才幾歲,睜開眼迷迷瞪瞪地問:“爸爸,我不是睡在被窩裏嗎,咋睡在了雪地裏,身上還蓋著棉襖。”我蹲在雪地裏抽著煙,慢悠悠地說:“我要是不讓你在雪地裏睡著,你怕是就睡在醫院裏,或者睡在閻王爺身邊了。”


    後來,每次想起來這些事,都還是不免膽戰心驚:“人生活著不容易!哪次不注意,小命就掛了。好死不如賴活著,看來以後要格外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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