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感覺到有哪裏不對的。”


    把神社轉了一圈,源重光和神官坐在茶室裏,坦誠地說出了自己的結論。


    他不知道自己的前世是個什麽人,也完全沒有之前的記憶,他的記憶是從伊邪那美命在黃泉喚醒他時開始的,就連名字都是出於黃泉母神的告知。


    源重光已經死了,他之所以能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完全是因為靈體上凝聚著黃泉的氣息,這骯髒汙穢的氣息賦予了他與常人一樣的身體外觀,如果他想的話,還可以模擬出人類的心跳脈搏,隻是為了省力,他一般不這麽幹。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體質,他對於一切負麵陰暗的氣息都有著非同一般的感應力,遠在千米外都能感受到極其微弱的黑暗氣息,就像是一個活體自走鑒鬼雷達一樣。


    而他在這裏轉了一圈都沒有感受到相同的吸引力,四周都是與黃泉格格不入的神氣,雖然輕微,但也的確存在著,那是一種與他的屬性截然相反的氣息,屬於天津神一脈,是這座神社供奉的神明的象徵。


    按理說,黃泉的眷屬最討厭這樣的氣息,輕的是全身刺痛,那些嚴重的,甚至在走進這裏的一瞬間就會被打散,但是源重光倒意外的沒有任何不適感。


    他想了想,對正在煮茶的神官說:“神社裏沒有任何鬼怪,也沒有妖異……”


    神官臉上一下子出現了隱隱的不信任,麵前的少年年紀實在看著小,是真的沒有還是他看不出來?這幾天神設裏鬧得人心不寧,要不還是去找找別人?


    源重光眼睛多利,一眼就看出了神官的態度,笑容淡了一點:“雖然說出來您可能不太明白,但是神社裏,除了這些妖異之物外,最有可能出現的是什麽,您不知道嗎。”


    神社裏,最可能存在的,就是神明啊。


    神官好像聽懂了他的話,但是並沒有什麽反應。


    神明怎麽可能會半夜裏出來嚇人?果然還是把他好聲好氣的送走,再去找找別人吧……


    源重光不由眯起眼睛,略微嘆了口氣。


    神明是什麽樣的存在呢?好像所有人都認為神明是心懷憐憫,善良博大的,但是神明怎麽可能把渺小的人類看在眼裏,他們生來就高高在上,接受人類的供奉是理所當然,不講理地降下懲罰也是常有的。


    冷酷,傲慢,我行我素,這才是神明啊。


    這樣講起來,神明和妖異,又有什麽區別呢。


    源重光沒了興致,懶懶地合上扇子:“聽說神社裏有一振名刀,可否讓我一觀?”


    提到這件事,神官的臉上出現了與有榮焉的自豪,並不是每一個神社都有這樣的名物,他們神社雖然小,但也是底蘊深厚的。


    神官領著源重光來到一間靜室前,示意他自便,隨後就自覺地退下了。


    素白的幛子門緊緊合著,庭院裏種著青翠的竹,微風吹過,發出颯颯聲響。


    鶴丸雙手環抱,本體刀不正經地插在懷裏,和羽織外環繞的金色兵庫索磕在一起,發出清脆好聽的細細聲音,他歪著頭,柔軟的白髮翹起一個小小的角頂在腦袋上:“別的刀有什麽好看的,我可是皇室禦物,看我啊看我啊,隨便你怎麽看。”


    源重光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邁步走上台階,鶴丸還跟在後麵緊追不捨:“不看我也行啊,邊上這個勉勉強強也還可以,雖然沒有我好看,你看他也可以嘛……”


    “勉勉強強還可以”的一期一振差點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他瞥了蹦蹦跳跳竄上台階的鶴丸一眼,安分地隨著源重光一步一步上去:“您對這振刀有印象嗎?”


    源重光用扇子抵著下巴:“印象……沒有誒,聽你說的,我應該認識他?這也是我的刀嗎?”


    一期一振低低道:“源氏的重寶,髭切,膝丸,這也不記得了嗎?”


    源重光熟練地用扇子轉出了一朵花兒:“源氏的重寶,這我知道,雖然我也姓源,但也不能這麽簡單粗暴就說是我的啊。”


    一期一振濃黑的睫毛顫抖了一下,輕輕垂下,蓋住了蜜色的眼睛,連源氏的兄弟都不記得了……


    源重光沒有在意後麵兩人的心理活動,一手搭上了幛子門,緩緩拉開。


    陽光隨著拉開的縫隙灑進暗沉沉的室內,這裏是用來暫時存放貴重物品的地方,不過五六疊大小,空蕩的室內,隻有一振刀被安放在刀架上。


    源重光走進去,隨意提起袖擺坐在刀架前,一期和鶴丸不知為何並沒有進來,源重光也不管他們,打量了那振刀一番,輕輕皺起了眉。


    原本鋒利光潔的刀身有了細小的裂紋,這些蜘蛛網般密集的裂縫密密麻麻纏繞著整把刀,讓這振刀看上去脆弱的好像一碰就會斷掉一樣,刀刃上還有幾處缺口。


    源重光看著這振第一次見到的太刀,不知為何,心頭升起了熊熊怒火。


    哪個王八蛋幹的!


    不會用刀就別用啊!實在閑的手空就削根木頭玩玩啊!這樣糟蹋刀幹什麽?就算是手指沒分叉的狗都能揮刀揮的比那個傢夥好!他是把刀拿去砍柴了嗎!


    就在他內心紮那個不知名的使用者的小人的時候,仿佛有什麽聲音響了起來。


    源重光抬頭,一眼就看見了麵前靜靜安放在刀架上的刀,在輕輕顫動。


    像是蛇發出的嘶鳴,在這間不大的靜室裏聽得分外清晰。


    源重光直起身體,臉上出現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果然,他猜的不錯,伸出手捧起那振刀:“膝丸,曾又名蜘蛛切,薄綠,吼丸——”


    神氣漫捲開來,他手上的重量驟然消失,在遮住視線的櫻花雨中,黑色軍裝,薄綠短髮的青年持刀站在他麵前,一雙金色的貓眼裏滿是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情緒。


    “源氏的重寶,膝丸,見過家主。”


    自傷痕無數的刀劍中現身的付喪神同樣傷痕累累,他滿麵疲憊,黑色的軍裝外套上都是血跡,脖頸處還有血痕,看上去悽慘極了。


    源重光臉色十分難看,下意識地伸出手去,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作為黃泉的眷屬,他周身都是黃泉陰晦的氣息,平常倒是沒什麽,但是和重傷的付喪神們接觸就不行了,濁氣會流入付喪神的身體,給他們造成不必要的痛苦。


    他想要收迴手的意圖太明顯,麵前的薄綠髮色青年單膝點地,絲毫不在意地抓住了那隻手,神情隱隱的委屈:“家主不為我手入嗎?”


    “你——”源重光皺起眉頭,“放手!”雖然話說的硬邦邦的,他的語氣卻軟的很,好像麵對著這個人,他就沒辦法說出什麽重話來。


    那雙琥珀色的貓眼直勾勾盯著他,把源重光看的心裏發虛:“你,你先放手,我身上的氣息,對你身體不好。”


    俊美的神明微微低下頭,帶著黑色皮質手套的雙手捧著源重光的右手,輕輕合攏,淺色的唇瓣貼上冷白的手指,屬於黃泉的氣息歡唿著湧進付喪神體內,將他本就蒼白的膚色染上了一種桃花般鬼魅的艷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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