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烏丸猛地退開幾步,看著源重光的眼神複雜難辨。


    “聽聞小烏丸是平氏的寶物,你緣何會在這裏?”源重光也不介意他一下子靠近一下子遠離的行為,沒話找話般這麽隨口一問。


    那振傳說中為天神賜予的名刀倒是迴答的大大方方:“平家衰頹多年,在最勢弱時不得不屈服於源氏的權威,將吾作為禮物送上。可笑現今源氏亦是沒落已久……此處宅院從前乃是源氏產業,宅邸主人外任後由藤原氏接手,舊主素來不喜刀兵之物,將吾放置此處,後人當然也不知曉,乃至如今。”


    “……”源重光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奇怪起來,所以,說了這麽多,意思就是他被人忘了?


    “……送給源氏?”他不好意思去戳人家傷疤,隻好隨意挑了一個關鍵詞重複了一遍,誰知道這個問題問出來後小烏丸好像更不高興了,他直勾勾地盯著源重光,那雙烏黑的反射不出光的眼睛這麽一眨不眨的時候真是讓人膽戰心驚。


    “這有什麽的,”小烏丸一臉高傲,昂著下巴,“源氏也不是沒有將重寶送來平家的舉動過,你知道源氏的重寶髭切嗎?那可是曾經由源氏的家主親手奉上的,刀劍本就是舉旅行之物,轉贈一事,再自然不過,何須大驚小怪?”


    源重光突然從他的語氣裏感覺出了某種不太好的預感:“髭切……呃……你認識他?”


    小烏丸白皙的手微微一抬,像是老父親看見自己的兒子一般露出了一個慈愛的笑容,雖然這個笑容實在和他的外貌年齡不匹配:“啊,吾小烏丸乃是介於直刀到日本刀的中間,有如日本刀之父一般哪,”塗了艷紅口脂的唇一彎,小烏丸一臉的理所當然,“源氏的兩個孩子,自然也是為父的子代。”


    噫!


    源重光突然倒吸一口冷氣,那種不好的預感,更加嚴重了……


    從東三條殿出來後,昌浩就有點神思不屬,一個人默默地走著路,連小怪在他肩頭左右跳來跳去都沒什麽反應。


    而將小烏丸帶出來的過程也是容易到不可思議,昌浩壓根就沒注意到他帶了這麽一振刀,小怪則是根本不在乎這些人類的東西,領路的侍人為表尊敬是不會仔細盯著客人看的,視線一直落在客人的腳尖,於是源重光幾乎是光明正大地拿著小烏丸出了門。


    至於他們之後會不會發現小烏丸不見了……


    連倉庫裏有小烏丸都不知道的他們,應該也不會特意去吃灰吧?


    安倍宅邸占地並不大,家裏的成年男子都去了寮所,露樹夫人則去買菜,庭院裏就隻有幾名小小的式神來迴地打掃著走廊和廊下的落葉。


    “主君……那天到底和安倍晴明說了什麽?”拉門半敞著,付喪神們在房間裏發呆的發呆,看書的看書,最先將這個問題擺上檯麵的是一期一振。


    鶴丸還是閑不下來,就算是在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家裏,也還是膽子很大的東瞧西看,現在正趴在地上觀察一隻紙人式神的運動軌跡,試圖在它麵前設置路障阻礙它前進。


    聽見這個問題,鶴丸難得的分了一下心,但是很快又把注意力放迴紙人身上,漫不經心地迴答:“我偷聽啦,可是有結界,聽不見。”


    坐在外麵廊上的三日月正低頭看著手裏的茶杯,而後眯起眼睛啜了一口茶水,深藍的眸子半闔著:“哈哈哈,不管是什麽事,隻要主君乖乖待在我們身邊,他想做什麽,都可以盡管由他去。”


    藥研換了一身衣服,白大褂的衣擺拖在榻榻米上,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弄來的自己的內番服,裏麵的黑色襯衫還是一絲不苟地塞在褲腰裏,勾勒出少年勁瘦纖細的腰肢。


    藥研手邊擺著幾個小小的罐子,一模一樣的黑灰色陶罐,封口有厚厚的符咒貼著,外表陳舊,明明已經洗幹淨了表麵的泥土,但還是帶著濃濃的土腥味,正是他們之前在那個“極樂天堂”挖出來的東西,在穿越時空時他們都不約而同將自己手裏的罐子護的嚴嚴實實的,居然硬是被他們一個不少地帶到了這裏。


    “這些東西有什麽好看的。”語調很不客氣,壓抑著隱隱的煩躁。


    說話的是髭切,這個從來都帶笑的付喪神很少有這樣明顯表現出不悅的時候。


    他看都不看一眼這些罐子,將視線刻意地落在一邊的榻榻米上,好像上麵粗糙簡單的花紋引起了他多大的興趣似的。


    “要是,大將想做什麽危險的事呢。”藥研推了推眼鏡這麽說著,對於同僚的抱怨沒什麽反應,隻是把罐子挪遠了一點,還是拿著紙筆在認真描摹上麵的符咒。


    “畢竟,這樣的行為,大將可不是沒有過啊。”


    是啊,這樣一個有前科的主君,真是讓人放心不下,如果不能掌握他的一切,不能讓他時時刻刻待在自己身邊——不,就算是這樣,也有可能失控的風險,上次他們不就是一直在主君身邊嗎?結果呢?


    “真是不能有一刻的鬆懈啊……”


    不知道是誰這麽低聲嘀咕了一句,門口就傳來了響動。


    藥研是最先聽見的,他迅速放下紙筆,將罐子三兩下塞進衣櫃底部,順手把畫了符咒的紙折了幾道揣進口袋裏:“大將迴來了。”


    懶散的付喪神們下一秒就挺直了脊背,鶴丸看了看手裏皺巴巴的小紙人,不顧它揮手擺腳堪稱驚恐的掙紮,將它按在地上草草捋了幾下,然後不動聲色地往背後一扔,臉上掛出了慣常用的無辜表情。


    源重光拉開門,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鶴丸,雪白的鶴坐姿端正乖巧,金色的眼睛掩在同樣銀白的睫毛下,一股出塵高潔的味道。他狐疑地端詳鶴丸兩眼,眯著眼睛上下左右看了兩圈,又迴頭狠狠盯著鶴丸:“你幹什麽了?”


    鶴丸:“……我沒幹什麽啊。”


    源重光剛剛還半信半疑的模樣,聽見這句話立即坐實了心中懷疑:“肯定幹什麽了!每次做了壞事就一臉無辜你當我傻嗎?”


    髭切正想開口順帶踩鶴丸一腳,就聽見門邊幽幽的一個聲音:“是哪個孩子不聽話嗎,對主公惡作劇這樣的事情……便由為父來教導一番吧。”


    髭切琥珀色的眼睛一眯,膝丸已經辨認出了這個聲音,出口的話語都因為震驚而有些變調:“——小烏丸?”


    纖瘦的烏鴉童子站到源重光身邊,環視一圈室內的付喪神們,點點頭:“啊,這都是為父的孩子們嗎,甚好。”


    ——孩子?鶴丸的表情有些懵逼,生在平安時代的他從來隻有被叫姥爺的份兒,還沒有誰指著他叫孩子的。


    最先反應過來的居然是髭切,鉑金髮色的太刀微微一歪頭,說話慢吞吞的,滿是顯而易見的惡意:“唔……是平家的刀,還沒有斷嗎,真是奇怪。”


    膝丸忙不迭地去拉自家兄長的袖子:“阿尼甲……這樣說也實在是……”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本丸記事手劄[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大葉子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大葉子酒並收藏本丸記事手劄[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