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三日,一記釜底抽薪,將重玄遵送進稷下學宮。重玄勝在紅袖招大宴賓客,誌得意滿。


    八月十四日,重玄勝大搖大擺回了博望侯府。與他同進同出的薑望,則留在重玄勝的霞山私宅裏,整日未出。


    這是聚寶商會程十一得到的情報。


    當初她押寶重玄遵的時候,是怎麽也想不到,重玄遵剛剛出手,落子淩厲凶狠,但幾步棋還沒下完,人已經去麵壁了。


    由此,重玄勝的反擊便可以預見。


    對於重玄勝的報複,她本是持樂觀心態的。聚寶商會怎麽說也是齊國實力前二的商會,區區一個重玄勝,在無法調動重玄家力量的情況下,根本不能把聚寶商會怎麽樣。


    她甚至覺得,重玄勝根本就不會對聚寶商會出手。反而很有可能借著這個機會,來重新爭取與聚寶商會的合作。


    而她仍然更傾向於一年後的重玄遵。


    在早先做出選擇時,聚寶商會就切實做了全方麵的考量,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重玄遵都不可能輸。


    這一點在重玄遵主導家族以日照鎮撫使置換崇駕島十年開拓權之後,得到了確認。


    可以說在正麵的對決中,重玄勝毫無勝算,不然他也不至於付出那麽大的代價,將重玄遵送走。


    然而,要在短短一年的時間裏瓦解重玄遵的勢力,這怎麽可能?


    尤其對手是王夷吾!


    很多人心裏甚至都覺得,很可能重玄遵還未出來,重玄勝就已經被王夷吾擺平了。


    但蘇奢打碎了她的樂觀想象。


    蘇奢認可重玄遵更值得押注的判斷,但同時確定重玄勝一定會對聚寶商會出手。


    “並不是因為你們撕破了臉,麵子隻是小事。如果連我們這種級別的盟友轉投都無動於衷,他拿什麽壓服人心?”


    蘇奢如是說道:“隻要他還有意與重玄遵相爭,就絕不可能放過聚寶商會,這是根本矛盾。”


    程十一叫苦道:“院長。我時刻都叫人盯著他呢!但畢竟不能太貼近,那位侯爺殺性太重,偏竟是支持他的。”


    蘇奢是一個麵目儒雅的中年,像一個先生勝過像一個商人。


    事實上他也的確自己開了一家書院,自任院長。


    相較於“會主”,他更喜歡別人稱他“院長”。


    聽得此言,他隻擺擺手道:“我們不拿他怎麽樣,定遠侯就不會拿我們怎麽樣。重玄遵亦是他的侄子。”


    “不怕他動,就怕他不動。”蘇奢輕叩扶手:“他想要做什麽?”


    程十一屈指卷了卷頭發,也隻有在蘇奢麵前,她還偶爾會露出少女時候的情態。揣摩著道:“他就待在博望侯府,瞧著是想趁這段時間,哄好重玄家老爺子吧?”


    “那個叫薑望的,真就未出門?”蘇奢又問。


    “此人是重玄勝絕對的心腹,不可小覷。”


    他們也是事後才知,重玄勝就是通過薑望,送弓李龍川,從而搭上了李正書,有了那一番禦前奏對的機會。


    “真真未出門!”程十一叫道:“重玄勝那棟私宅咱們倒是放了人進去,隻難得遞話一次。那個叫薑望的,就黃昏時開窗看了會山景,整日都在房中。”


    蘇奢想了想,緩緩道:“先盯著吧。這段時間把賬本該清的清,不要落下什麽把柄。另外,派人去問問王夷吾,有沒有什麽我們能幫忙的。不管怎麽說,重玄勝能走出這一步棋來,我們便絕不能再掉以輕心。”


    重玄勝到底準備怎麽做?


    很多人都有這個疑問。


    然而答案隻在這個胖子心中。


    ……


    八月十五,恰是中秋。


    親友團聚之時,也是一月一次福地挑戰的日子。


    在用盡全力之後,薑望依舊是毫無懸念的戰敗了。


    從泉源洞,掉到福地排行三十五的金精山。每月產功隻剩六百五十點。


    時至今日,薑望仍不知這福地的價值在哪裏。早前覺得產功還算多,隨著匹配戰排名越來越高之後,漸而這點份額的功已不能滿足。


    好像更多隻能當成每月一次與強者過招的機會。


    然而如此多的高手對福地挑戰趨之若鶩,除了最早幾次棄權外,幾乎每個福地挑戰日,後來者都十分準時的來挑戰。


    要知道,能夠輕鬆擊敗現在的薑望,這種程度的強者,哪一個時間不寶貴?他們仍然每個月都留出時間來參與福地挑戰,足以證明太虛幻境福地的價值。


    隻是現在薑望還未能發掘罷了。


    從太虛幻境中出來,已過正午。


    “很準時。”薑望想。


    再過幾個時辰,推開窗,不必出門,就能欣賞臨淄七景之一的“楓霞並晚”。


    房門在這時被打開,侍女端著酒菜進來。


    當侍女拿著食盒出去的時候,這個房間裏的窗子也推開了。


    一個與薑望身形極像的人,背窗而坐,自斟自飲,似是在等待勝景。


    但他已不是薑望。


    ……


    喬裝出了霞山私宅,幾番周轉,確定不會有任何人能跟上之後,薑望才回到前晚去的那家客棧裏,與許放見麵。


    梳洗過後,又養了一日。再見麵時,許放已截然不同。


    雖則因為修為盡廢,這些年又風餐露宿,以至於整個人皮瘦骨瘦。


    但往那裏一站,氣質便出來了。


    容貌清臒,真有幾分風采。鬢角微霜,反倒顯出閱曆。


    隻能說,不愧曾是一時名士。


    讓薑望心中暗暗感歎。


    然而他也毫無廢話,按照重玄勝的計劃,直接就說道:“你現在便去請罪。”


    許放聞言,並未有什麽難以忍受的表現,好像怎麽做都可以接受,隻是淡淡地問:“向蘇奢嗎?”


    薑望搖搖頭:“向太子。”


    許放沉默了一會:“雖然我不知道我如何罪了太子,但我會配合你們。我要認什麽罪?應該怎麽說話?有多少時間可以記下來?”


    他絮絮叨叨,看樣子非常想抓住這次機會:“現在就去長樂宮?”


    “不。”薑望說道:“是青石宮。”


    許放神情一震。


    長樂宮是齊國太子薑無華的住處。


    而青石宮裏,居住的人是……


    廢太子,薑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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