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無際的草原之上,兩匹高頭大馬同向而行,


    落在後麵的辮發男子大喊道:“曳賅,你是不是記錯了!要一席之地的意思,應該是去爭天下第一吧?”


    “不,是你想錯了!”縱馬在前的趙汝成說道:“一席之地,就是字麵意思。我要去看黃河之會,你幫我弄個能坐下來旁觀的名額就是!”


    “不是,你去都去了!”宇文鐸仍不放棄:“順便打幾場又怎麽了!”


    趙汝成:……


    對方這話明明一點邏輯都沒有,但不知為什麽,好像竟然很難反駁……


    他隻得凶起來:“少廢話!”


    “好嘞!”宇文鐸一夾馬腹,屁顛屁顛地往前去了。


    ……


    ……


    黃河之會的時間定了下來,定在七月十一日。


    據說朝議大夫謝淮安親自去看過水位,總之是六國差不多地位的人,同時議定了這個時間。至於其它的國家,聽安排就是了。


    那麽,剩下的就隻有等待。


    對於黃河之會的參與者來說,這段時間自是除了修行別無其它。


    基本上不會有任何人因任何事來打擾。


    除了固定的每日修行功課之外,薑望近期的精力都投注在“火界”之術上。點將台修行期間,在易星辰的幫助下,算是初步完成了此術。


    但若要真正圓潤自如,把它作為一記殺手而非破綻引入戰鬥中,卻還需要水磨工夫。


    這個時間,是十五日。


    在與雷占乾的戰鬥中,看到破綻,洞察了雷界之術的運轉細節,因而產生靈感,開始複刻,這中間是不眠不休地鑽研,之後在當世真人易星辰的指點下,初步完成了火界之術。


    最後用十五天的時間,才真正能夠將這門術法應用到戰鬥中。


    薑望自然要一試。


    也隻能在太虛幻境中。


    說起來,自上次打到論劍台內府境第二之後,他是隔三岔五才來一次論劍,差不多把三四五六名的對手又重新打了一遍,排名第一的那位,始終沒有出現,但名次也始終沒有跌落。這說明,現如今的太虛幻境第一內府,也是在其他五行修士身上,積累了足夠多的勝場。


    但對方若是再不參與匹配戰鬥,恐怕薑望不必與之一戰,也能夠摘取太虛第一內府的榮名,不過那樣終究不夠痛快。


    值得一提的是,解放神通的左光殊,最近也快摘取五行修士的榮名了——看來在錯失楚國黃河之會內府境名額後,這位小公子心情非常不好,總之是一直在太虛幻境裏戰鬥的樣子。


    薑望正想著等會戰鬥結束了,要怎麽安慰對方幾句。


    論劍台倏忽飛起,直入星河中。


    已經尋到對手!


    論劍台逢於星河中。


    看到對手的瞬間,薑望眼前一亮。


    倒不是這個對手在太虛幻境裏的形象有多英俊或者漂亮,而在於,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他此前並未見識過的對手。


    現在的太虛第一內府!


    在黃河之會開始前,先問鼎太虛幻境第一,無疑是非常提氣的事情。


    而對於自己能不能做到……


    薑望從不懷疑。


    很顯然的是,對手也具備相同的自信。


    沒有交流,論劍台連到一起,兩對充滿戰意的眼神碰撞時,就是交流。


    兩人都用劍。


    但薑望的劍,就是普普通通的製式長劍,太虛幻境裏最常見的兵器。


    而對手的劍,如秋水一泓,流轉在手中,顯然是將現世裏的長劍複刻進了太虛幻境——這顯然是個不差“功”的家夥,薑望也不是沒有想過把長相思複刻進來,但看了看耗功的需求,最後還是決定低調點。


    兩個人的相貌,顯然都不真誠。


    獨孤無敵的這張臉,太英俊了,英俊得完全沒有瑕疵。


    而現任太虛第一內府的臉,太平庸,平庸到幾乎可以套用到任何路人臉上。完全無法匹配其人驕傲自矜的眼神。


    但劍不會說謊。


    劍客的劍,本身就是最真實的語言。


    出劍即發聲。


    像是秋日午後,平靜湖麵上,微風一動,波光粼粼。


    那溫柔得似情人私語的劍氣,就這麽蕩漾開來。


    瞧來溫軟,卻避無可避。


    這是太虛第一內府的劍,這個女人的劍,有一種極致的美感。


    薑望以無與倫比的戰鬥才情,直接拔劍而舞,身似飄萍,身不由己。


    這一劍已經不及升華後的名士潦倒強,但用在此時,再也合適不過。


    你劍似秋波,我隨波逐流。


    兩柄劍一前一後,兩個人一進一退,明明生死相爭,卻翩躚似舞。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受。


    對這個在太虛幻境裏以“寧劍客”為名的女人來說,尤其如此。


    劍道是太偉大、也太浩瀚的一個世界,每一位真正的劍客,都對劍道有自己獨特的理解。要遇到如此契合的兩道劍式,實在不易。


    但身為劍客,她自然不會因這點感受而影響劍式。反而是因著絕頂的劍道才情,順著這種奇妙的感受,施施然轉出一劍。


    在蕩漾的秋波之中,忽有一劍,似魚兒躍出水麵。


    細看來,那是一滴水。


    近前時,才知是一滴淚。


    曾經秋波流轉,情意綿綿。


    曾見陌頭楊柳,曾經月上西樓。


    到如今,這一劍……


    悔教夫婿覓封侯!


    這是哀極傷極怨極的一劍,世間由愛生怨者,莫過於閨中此劍。


    這一劍轉折得極巧極妙,真是神來一筆,令人又愛又恨。


    完全把雙方的劍式混成一處,在自然的情感變化中驟現殺機。


    當那一點劍光忽然點落眉心,“隨波逐流”中的薑望,忽然發現自己無路可退。


    對手以一種極其哀怨的劍勢,破掉了身不由己之劍的飄轉。


    情人相恨,閨中有怨,你如何能說自己……身不由己!


    薑望像一片飄葉,飄到了盡處,忽地懸停。


    整個人繃在空中,那是一種在身不由己、無盡頹唐之後,忽然的緊繃。


    這是聚集了所有剩餘的生命力,因而奮死一搏的緊繃。


    他人在半空,橫拉一劍。


    此一劍……


    名士潦倒,仍舊風流!


    十年落魄,以死勾仇!


    ……


    ……


    ps:


    “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閨怨》·王昌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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