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曹皆之令。


    陳符率三十萬郡兵進攻夏國北部的幽平、吳興、豫辭諸府。


    麾下有田安平、田安泰、碧梧郡郡守楊落之弟楊敬、白芷郡莫氏的莫連城、祁問之子祁祁良華、靜海高氏高哲、吏部郎中張衛雨、貝郡晏撫等……


    此外還有一些境內隨軍的宗門強者,其中不乏神臨,陣容不可謂不強。


    這其中晏撫晏大公子,在臨淄西郊誓師時,本是在逐風軍隊列裏,後來卻進了郡兵隊伍,得掌一軍,有那麽點要跟田安平爭武功、別苗頭的意思。


    謝淮安率三十萬東域諸國聯軍,攻伐夏國東部的臨武、會洺、奉隸諸府。


    麾下有薑望、重玄勝、謝寶樹、鮑伯昭、鮑仲清等……


    此外當然也少不了東域諸國的後起之秀,如容國林羨、弋國藺劫等,其中更有一些神臨修士。


    整體論起來,東域諸國聯軍強者更多一些,但大齊郡兵本身又比東域諸國聯軍更精銳,所以兩線實力算是大差不離。


    夏國若以為齊軍要玩虛虛實實的把戲,肯定要栽一個大跟頭。因為兩線都可算是主力!


    這一次齊國百萬大軍伐夏,來的都是精兵。


    曹皆一聲令下,頓如海潮奔湧,鋪向整個夏國。


    值得一提的是,行動自由的先鋒大將重玄遵,選擇了進攻夏國東部,有很明顯的要壓製他那個胖弟弟的意思。


    此時整個夏境之內,遠距離通訊已經全部被隔絕。無論齊夏,都失去了即時遙控戰爭的能力。。


    曹皆並晏平、阮泅,領九卒三軍,與姒驕、虞禮陽對峙於同央城。


    真君道則彼此試探、追逐,大軍兵煞遙遙相峙。齊軍攻城未停,但始終隻是在保持壓力的程度。


    而全麵亂戰的、新的戰事階段,就這樣展開了……


    ……


    ……


    “這……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隨軍穿行在狹長的山穀裏,薑望有些摸不著頭腦。


    謝淮安率軍攻入臨武府已經四天了,三十萬東域諸國聯軍四處攻城拔寨,打得熱火朝天。先鋒營大將重玄遵大顯神威,如鮑伯昭、謝寶樹者屢建功勳,整個臨武府北部八城,幾乎同時燃起了烽火……


    重玄勝卻帶著人一直在趕路。


    而且專挑人跡罕至的地方,走的都是偏僻小路,也不知他是怎麽對夏國地理這樣精熟!


    重玄勝敲了敲左手食指上戴著的指輿,水霧浮動間,一幅詳細無比的夏國地形圖,就顯現在空中。


    這玩意在迷界那種極度混亂的環境都能發揮作用,在夏境更是不在話下。山川河流,城池鄉鎮,一應俱顯。


    這胖子瞥了一眼,便道:“快了。這裏是驚龍穀,出穀往西南方向折行兩百裏,就是錫明城。”


    薑望雖是不知道夏國的地理環境,但輿圖卻是認得,看了兩眼,有些驚訝地道:“都快到會洺府了!”


    臨武府一共有二十城,錫明城已經是此府最南的大城。


    再往南走,就已經是會洺府的地界。


    “走得有點慢。”重玄勝回頭看了一眼蜿蜒成長龍的隊伍,道:“但為了保持戰力,也隻可如此。”


    那麵花枝招展的戰旗,自是早就收起來了。


    連天趕路的隊伍,人人都見了疲色。


    三千人的隊伍,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少。帶著穿山越嶺急行軍,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這三都士卒,都出自秋殺,自是一等一精銳。且有廉家的關係在,重玄胖又肯使錢,一應著裝都是最好的。


    什麽疾行符篆、氣血丹,都沒少用,這才跟得上趟,能夠在三天的時間裏,在夏國的控製區裏玩穿插繞行,一路鑽到了這裏。


    就這,重玄勝竟然還嫌慢!


    “已經沒法再快了。”薑望最近也學到了不少行軍布陣的知識,隨口道:“除非咱們兩個人單獨過來。”


    “你都知道的事情,我能不知道麽。”重玄勝小小地嘟囔了一句,不待薑望聽清,便回身下令:“全軍停下換裝!”


    自有親兵自儲物匣中,取出一套套青色的軍服,挨個發了下去——重玄勝的親兵,當然是他的那支影衛,同時也兼他的旗兵。


    隨行不多,也就十來個人。曾經陪薑望去碧梧郡的青磚,亦在其中。


    到了此刻,薑望哪裏還不明白重玄勝打的什麽主意,隻是這些軍服叫他陌生得緊。


    “這是哪一軍的衣服?”


    薑望一邊換上,一邊問道。


    倒不是不能用如意仙衣變幻,隻是薑望怕自己觀察得不夠細致,疏漏了細節,到時候叫人看出來,反倒不美。


    “紹康府府軍。”重玄勝在十四的幫助下,費勁地把甲披上了。


    這件特製的夏國府軍將軍甲,裹得他如鐵罐也似。


    紹康府在會銘府的西南方向,鄰著錦安府與懷慶府,與桑府也有一小部分接壤。距離戰爭前線尚遠,也因而有了來支援臨武府的合理性——夏廷本也就在這麽做,各路府軍都在往前線調。


    薑望不滿地道:“怎麽你扮將軍,我卻是隻個小令?”


    重玄勝嘿嘿地笑:“我這個富貴的體型,說自己不是大官,人家都不信!”


    薑望著實無言以對,便又問道:“既然是要騙人,之前怎麽不打掃了戰場再走?剝下那些鎮國軍士卒的軍服,更不容易被發現吧?”


    重玄勝豎起手指頭:“第一,剛經曆了廝殺,那些軍服剝下來也是血跡斑斑的,難免叫人警惕。”


    “第二,兵貴神速。遠距離通訊手段雖被隔絕,那些飛行異獸傳信、甚至於夏國強者親自橫飛,卻是無法阻止的。全麵亂戰的消息已經傳開了,臨武府北邊現在也打得熱火朝天,我們等不得。”


    “第三!”他將兩個手指頭一收,笑眯眯道:“以上兩點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原因在於,鎮國、神武二軍在當前形勢下,根本不可能離開祥佑府。扮成他們去賺城,我想不到有誰會上當!”


    薑望有些無語、又有些危險地看著他。


    重玄勝見好就收,回身對著已經完成了換裝的士卒,隻將大手一放,命令道:“原地休息,大家睡一個時辰!無須待崗,我來放哨!”


    這一營士卒實在是相當的精銳。


    在整個換裝過程中,幾乎沒有雜音發生(除了兩位逼逼賴賴的首領)。此時接到軍令,也是立即躺倒,很快就進入了睡眠。


    軍中有專研的通用睡眠法,可以幫助士卒快速入睡、恢複體力,完全不存在負麵效果。齊國術院關於此法,已經研究到了第二十七版,在簡單易學和恢複效果的平衡上,幾乎已經做到了極致。


    狹長的驚龍穀裏,三千人很快入眠。除了綿長的呼吸聲,就是風聲。


    一個時辰之後……


    山穀頂端以乾陽赤瞳放哨的薑爵爺收回視線,對重玄勝比了個安全的手勢。至於為什麽是他放哨……誰讓他學了瞳術呢!


    重玄勝於是集結軍隊,出得穀來。


    薑望最後再遠眺了一周,確然沒見到什麽值得注意的情況,便收了匿跡藏形的禍鬥印,飛躍而下。


    此時才發現重玄勝令士卒睡一個時辰的妙處。


    除了恢複體力之外,就這麽席地睡過一覺後,本已經做舊過的府軍軍服,更顯出幾分淩亂。


    怎麽說,乍看之下,在精氣神上,跟夏國的那些府軍更為相似了……


    引軍至此,重玄勝並沒有直接去錫明城,而是又往南繞了一圈,才轉道往錫明城走,看起來就像是從會銘府方向過來,往臨武府去支援的府軍部隊。


    中間真撞上了一支來臨武府支援的奉隸府軍!


    重玄勝大大咧咧地上去跟人家將領打招呼,旗幟軍服全都完備的情況下,再加上地道的夏國紹康府口音,把人家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還主動要求兩軍結伴,共援臨武府的兄弟們,話裏話外,有想要接過指揮權的意思,同時還有意無意地展現了一下個人武力。


    奉隸府軍帶隊的將領嘻嘻哈哈地岔過了,隻說自己不能做主,一切要聽上峰安排,帶著人躲瘟神一樣走了別路。


    剿滅這支千餘人的府軍當然容易,但善後就相當為難。


    雖則遠距離超凡通訊都已隔絕,但夏國將領也不盡是吃素的。


    別看得勝營現在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夏國腹地,走到臨武、會洺兩府的邊界,好像大軍潛行很容易。那是重玄勝路線選得精彩,手下士卒又能很好地完成任務,好幾次都是擦著人過……


    一旦有大規模戰鬥發生,很快就會被夏國人發現。


    一支千餘人的府軍被消滅在這裏,失期不至,得勝營的活動範圍很快就會被圈出來。到時候大軍一剿……


    所以重玄勝是能哄則哄。


    從祥佑府進臨武府,一路穿插,是哪裏偏僻鑽哪裏,深山老林轉了個遍。


    此時從臨武、會洺兩府的邊界往錫明城走,卻是大搖大擺,隻走官道,一路煙塵……那旗也招搖,人也招搖,真個大夏正規軍也似。


    這個過程中,還經行了一個村落。


    此村村長老遠覷得動靜,帶著一些青壯,肩扛手提地,拿了許多東西來勞軍。


    “這如何使得?”重玄勝義正辭嚴地道:“咱們大夏天軍,紀律嚴明。對老百姓那是秋毫無犯!我怎麽能要你的東西?”


    老村長緊緊握著重玄勝的手:“將軍忠君體國,宵衣旰……”


    感受著手裏的肥肉,他改口道:“那個保家衛國。老朽隻恨不再年輕,不能夠親自提刀上陣,備了自家的一些吃喝,聊表寸心,您怎能拒絕?”


    老人實在是太懇切,


    重玄勝長歎一口氣,繞過使勁撲騰的老母雞、幾罐村裏自釀的酒……隻取了一籃餅在手裏。


    對這老人家道:“這樣,這幾個麻烙餅,我就收下了。算是收下了老丈的心意。別的確實不能帶,我此去殺齊賊,須得輕裝簡行。帶多了東西,反倒耽誤事。前線什麽都有,吃喝不缺,老丈萬請放心。此戰……此戰我們會盡快結束。”


    老村長又把那幾個青壯招到麵前來,對著重玄勝道:“這位將軍,東西您可以不收,這幾個後生你一定要帶上。咱們劉家莊,那也是讀過書的人家,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你不能不讓他們去殺敵!”


    “將軍,俺跟你去殺齊狗!”一個憨頭憨腦的年輕漢子使勁往前站:“俺力氣可大了,莊裏殺豬都是俺來!”


    他邊說手裏還邊比劃:“那什麽齊狗齊豬,俺一刀一個,一刀一個!”


    重玄勝眼神複雜地看了這些人一眼,最終對劉家莊的老村長說道:“打仗不是兒戲,咱們上陣的將士,都是經過長時間訓練的。如何列陣,如何揮刀,都非旦夕可成,不是說隨便拿個鋤頭就能參與……”


    “將軍!”老村長瞪著眼睛道:“都說人多力量大咧!這些年輕後生,個個好力氣,總能有用處吧?哪怕你拿他們去擋箭咧,隻要能幫你們殺齊狗,就成!”


    老人橫在前路,頗有山大王的氣勢。不帶幾個人從軍,就不讓走。


    重玄勝沒法,隻得衝那個最積極的年輕人招了招手,道:“這樣,正好臨武府這邊我來得少,路麵陌生。我從你們村帶一個人做向導。這樣你們力也出了,糧也出了,剩下的事情,交給咱們吃這碗刀口飯的兄弟!如何?”


    老村長見他語氣堅決,隻嘟囔了幾句,“一個夠不夠咧?”“臨武山路很多的!”


    最終還是放他們走了……


    怕耽誤了軍情。


    ……


    “你叫什麽名字?”在去往錫明城的路上,重玄勝問那個劉家莊的年輕人。


    這是個性格活潑的,一點也不認生。


    “劉大勇!”他自豪地回答道。


    也不知是因為參軍衛國自豪,還是因為劉大勇這個名字自豪。


    重玄勝隻是道:“行,我找個老兵帶帶你,別到處亂走,凡事聽他的。”


    喊了聲:“青磚!”


    穿著府軍軍服的影衛青磚,像尋常的府軍士卒那樣,小跑著過來,熱情地勾住了劉大勇的肩膀,用地道的紹康府口音,與他邊說邊走……


    看著這個憨裏憨氣的背影,重玄勝歎了一口氣,對薑望道:“夏國難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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