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一隻蒼鷹俯瞰著大地。


    它那被混沌之力汙染的羽翼上遍布細碎的鱗片,黃褐色的鷹眼中映照出大地上發生的一切。彼此爭鋒的黑暗大軍與三族聯軍如同兩股濁流在城牆缺口處激烈碰撞。


    身披鐵灰色鎧甲的聯軍戰士就像一道厚重的水銀,用己身化作屏障堵住城牆缺口。而黑暗大軍則好似洶湧的黑潮,接連不斷地發動波狀攻擊,妄圖突破城牆缺口殺入要塞內部。麵對這強度巨大的攻勢,如果聯軍在這連綿的試探攻擊中露出破綻,毫無疑問,頃刻間黑暗大軍就會押上全部兵力攻破號角堡。


    此刻,身處戰線最前沿的蘇秦,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一片利刃與鮮血匯聚而成的海洋之中。放眼望去,隻能看到無邊無際的殺戮與死亡。在這樣癲狂的修羅之地,容不下任何花哨的劍術,隻剩下簡單粗暴的格擋然後反擊。唯有被敵人殺死前殺死對方的人才能活到最後。


    這是何等悲哀的地域,蘇秦心中感慨,手中的劍卻毫無停息。隻見他右手如毒蛇吐信向前猛然一探,光劍便像流水般穿過一整排強獸人戰士用劍盾構建的防線。如同加熱的餐刀刺入黃油,完全沒有任何阻礙。強獸人猙獰的頭顱很快便帶著絕望,落入一片泥濘的大地。這已經是第三隊前來阻擊他的精銳士兵。靠著不斷消滅敵人帶來的威懾,在如此混亂的戰場上,蘇秦身旁卻被強行殺出一片略帶些冷清的圓形空地。


    這裏遍地都是強獸人、巨魔以及各種黑暗種族的屍體,期間或許還有幾個幸運兒隻是缺胳膊少腿沒有斷氣。他們偶爾發出微弱的呻吟,還沒有完全死去的身體固執的將靈魂拘束在體內,傷口處不斷傳來的痛苦折磨著這些家夥。即便是殘暴嗜血的強獸人,在自身淪為被受害者時也會感到恐懼絕望。


    正是這股絕望使得戰場上積聚起越發強大的黑暗原力,站在屍山血海之中,蘇秦不由開始開始思考原力的本質到底是什麽?


    為什麽,平和安穩的光明麵如同一個老奶奶一樣進展緩慢。而這股象征著絕望、暴怒等負麵情感的黑暗麵力量卻來得如此輕鬆。那麽,光明麵的存在意義又是什麽?


    遠處一個精靈士兵踢開身旁的矮人,使其躲過獸人刺出的長矛,而他自己卻因為這個動作露出了破綻,被巨魔一把捏住狠狠摔在地上。逃過一劫的矮人並沒有因為戰友的死而感到恐懼,反而怒吼著舉起斧子撲向身形遠超過自己的巨魔。這一刻,蘇秦仿佛明白了什麽。在他能感受到的範圍內,冰冷絕望的黑暗原力忽然被一股蓬勃向上的溫暖所推開。


    麵對死亡,麵對恐懼,隻要心中還有希望那一切都有可能。


    原來,他們都隻是原力的一部分嗎?


    作為一知半解的初級使用者而非資深研究者,蘇秦很快便將這些問題暫時拋到腦後。比起這類更接近哲學思考的問題,身前尖嘯著落下的巨型連枷顯然更需要優先解決。


    赤紅色的光劍燃燒著斜指向地麵,麵對注意致命的攻擊,蘇秦卻以一種完全放棄防禦的姿態靜靜站在原地。


    或許是被對手這輕蔑的態度所激怒,巨魔咆哮著揮動連枷它的眼白被一道道小蛇似的血絲完全吞沒。在那對由混沌之力多次扭曲強化的手臂驅使下,錚錚作響的鎖鏈帶動連枷頂端沉重的鐵球,使其飛快旋轉起來掀起陣陣狂暴的風潮。


    看著如同手握暴風般衝向自己的巨魔,蘇秦慢慢閉上雙眼,來自靈能與原力的雙重預知,如同一雙明亮的眼睛將數秒後的未來清晰準確地展現在他麵前。


    吵雜的戰場上,突然響過一聲短促的蜂鳴,那是光劍揮舞所發出的獨特聲響。不遠處,一隊占據優勢的獸人士兵被從天而降的鐵球“轟隆隆”地碾過,原地隻留下一片混合殘肢碎肉的血腥。


    巨魔大張著嘴,醜陋的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聽到那陣蜂鳴後,它隻感覺手中忽然一輕,自己的視野隨即高高升起。在靈魂離開肉體前最後一秒,巨魔看到一具熟悉的身軀,如此猙獰、扭曲,充滿了強大的混沌之力。


    可惜,卻沒有腦袋。


    無頭的屍體背後,蘇秦好整以暇地調整姿態,使之迴到剛才毫無防備的樣子。在被擊中前那個瞬間,他手中紅光匯聚的利刃不快不慢地向上挑起,刺入那團旋轉的風暴,以一種驚人的準確切斷了連接鐵球與握柄的鏈條。化解對方攻擊後,他順勢向前邁出數步,踩著巨魔的膝蓋高高躍起,一劍斬飛它的頭顱。


    如此險之又險的用劍方法,在傳統劍術中無疑是旁門左道中的邪魔外道。但對於蘇秦來說,卻是一門能充分發揮自身超自然力量的用劍之法。即便沒有係統學習過如何用劍,憑借長期戰鬥帶來的經驗以及對自身的超自然能力掌握。這個原本厭惡戰爭的青年,此刻卻掌握了一門劍術的雛形。


    外道劍-無迴,一之構型。


    完全依靠預知能力,以攻對攻徹底摒棄防守的外道劍術構型。


    終於,城牆上響起尖銳的哨音。蘇秦抬頭看去隻精靈之火正在黃泉驅使下,將攻上城牆的獸人部隊清掃一空。通過輪迴烙印,萊歐斯通知他,蒸汽大炮完成了最後的檢修工作己方即將發動炮擊。看了看圍繞在四周卻不敢上前的敵人,蘇秦揮動長袍發動嵌入其中的固化靈能咒語。短暫進入亞空間後,他直接越過敵人的包圍網瞬移至己方陣地內。


    緊急啟動的蒸汽大炮終於完成檢修開始發揮作用。原本,他們計劃這門武器至少要等混沌入侵者親自出手再發揮作用。但不容樂觀的戰局卻迫使三族聯軍提前動用這張底牌。高壓蒸汽在厚重的球形增壓室內被進一步加壓,用網兜將幾百發鉛彈框在一起的葡萄彈被大量填進炮膛。


    形狀酷似天文台的外部裝甲緩緩張開,露出其中粗大的炮管。炮塔內部,矮人技工們正滿頭大汗的推動轉盤,使蒸汽大炮瞄準湧向城牆缺口處的黑暗大軍。緊張快速的校準後,負責炮塔建設及使用的萊歐斯深吸一口氣,用力拉下操作杆,炮膛內特殊閥門旋轉張開瞬間釋放出增壓室內的超高壓蒸汽。


    巨大的壓力作用在炮彈上使其瞬間噴出炮口,同時包裹在鉛彈外的細密網兜也在推動力作用下破碎開來,數以千計的鉛彈如暴雨般撒向黑暗大軍。這些高速運動的彈丸忽視了厚重的裝甲,單憑自身蘊含的巨大動能便輕而易舉地撕碎那些怪物強壯的身體。


    在蒸汽大炮的轟擊下,不斷湧向城牆缺口的黑暗大軍終於停下了腳步。借此機會,瑪露希露趕緊讓施工用土傀儡攜帶石塊湧到缺口附近。繪製玩煉成陣後,她毫不停息的全力發動煉金術。法術的光輝一閃而過,土傀儡重新變迴黏土配合它們搬過去的石塊組成一堵石牆勉強堵住缺口。見狀,所有聯軍士兵都發出劫後餘生的歡唿,站在他們當中蘇秦再次感受到何為——希望。


    就在此時,天空中卻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淒唳。這似乎預示著終於有所好轉的局勢又將被導向不可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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