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赤揚搖了搖頭,疑惑的道:“我不明白。”


    不可和尚笑了,說道:“這位就是守護玲瓏寶塔的守護一族胡家的大長老e胡丁山,你想要進玲瓏寶塔的事情,還需他幫忙。”


    說完話,偏了偏頭,示意胡丁山說。


    胡丁山連忙搖頭,說道:“我可幫不了這個忙。”


    不可和尚笑道:“你會的,對嗎?”一雙淡漠的眼睛凝視著他。


    胡丁山一時語塞,隻能苦笑著搖了搖頭,半晌過後才開口道:“我算是掉進你的坑裏了。”


    不可和尚大笑起來,轉過對顏赤揚說道:“我給你一個進入玲瓏寶塔的機會,算是還你的人情,你看如何?”


    那雙淡漠的、慈悲的眼睛在顏赤揚的身上遊走,仿佛將他整個人看了個通透;顏赤揚不得不承認,不可和尚的話語極具魅力,他甚至可以開始期待。


    “當然,”他說,真的開始期待了。


    話還未說完,便被打斷,打斷他的正是身後的秦香兒。


    “不是一個人,而是四個人。”


    不可和尚笑容一僵,道:“不好意思,你說的是?”


    秦香兒昂起頭,大聲說道:“你要準備的名額不是一個人,而是四個人。”


    “香兒!”顏赤揚連忙給秦香兒使眼色,他明白玲瓏寶塔不但是機遇,更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寶塔內一定機關重重,危機遍布,即便是他也未必有十全把握逃出,更不用說秦香兒了。


    他想讓秦香兒收迴說出的話,然而秦香兒卻用一種倔強的目光盯著他,半晌,她笑了,柔聲道:“我說過,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我不想在外麵提心吊膽,如果寶塔裏是地獄,那就讓我和你共赴黃泉,做一對絕命的鴛鴦。”


    顏赤揚沉默了下來,不敢看秦香兒的臉。


    他不禁迴想起第一次遇見秦香兒時的情景,那時她剛從教坊裏出來,被一圈年輕人簇擁著,她那樣的美豔,那樣的讓人難以忘卻,並不算絕色,但一雙勾魂奪魄的眼睛,吸引了顏赤揚的目光,進而讓他的靈魂沉淪。


    “香兒,你不必的。”


    “沒有什麽不必,隻有理所當然。”


    房間了安靜了下來,無論是不可和尚還是胡丁山都沒有說話,兩人一臉平靜的凝望著站在他們麵前的三人——四個名額或許要耗費一些手腳,但也並非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我們也願意為一個情深意重的女人去爭取這個名額,現在就看顏赤揚的。


    顏赤揚笑了,道:“兩個人就夠了。如果要冒險,兩個人夠了。”


    明月急道:“我是香兒的朋友,怎麽能看著朋友冒險?三個,至少三個名額。”


    房間外響起了莫愁的聲音:“老夫是你的師傅,師傅怎能看著徒弟去冒險,四個名額。”


    莫愁隨身而入,給上首的兩位見禮之後,就靜靜的站在一邊。


    胡丁山笑了,道:“剛才我就聽到有人在外潛伏,這想著是不是要將人抓下來,沒想到潛在門口的竟然是你,琴香閣的莫愁先生。”


    莫愁眉頭一蹙,淡淡的道:“你認識我?”


    不可和尚指著胡丁山,笑道:“這家夥可是不出家門,盡天下事的人,東南域又有什麽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胡丁山搖了搖頭,笑道:“你說的太誇張了,我隻是正好知道這件事情而已。”


    一番簡短的寒暄過後,房間又迴到了安靜的狀態,沒有人出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顏赤揚的身上,都在等待著他的迴答。


    冷汗已濕透了顏赤揚後背的衣衫,他甚至能夠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撲通!撲通!那能讓人感覺火熱的聲響。


    終於,他搖了搖頭,對不可和尚說道:“四個名額的話,有困難嗎?”


    “有。”


    秦香兒心中咯噔一聲,剛想說話,就聽不可和尚繼續說道:“困難是有的,但隻是小問題而已。”她的眉頭舒展開來,不再說話,雙手抱琴,就像淑女一樣靜靜的站著。


    顏赤揚聽到這話,苦笑一聲,迴道:“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不可和尚看了秦香兒一眼,目光最後落到了顏赤揚臉上,搖搖頭,笑道:“我想是沒有了。”


    顏赤揚道:“那麽就四個名額吧。”他躬身見禮,“還請兩位幫忙。”


    這禮還未完,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顏赤揚想要強行下拜,但這股力量始終托著他的身體,令他暗暗心驚。


    就聽不可和尚的聲音響起:“見禮的事情就算了,我幫你,為了還你當日不殺張嘯林的人情,既然是還人情,那之後我們就兩不相欠了。”


    顏赤揚抬起頭,凝望著不可和尚,說道:“話不能這樣說,放掉張嘯林隻是小事,而且當日的情況是你護著我,我依舊想殺他,所以談不上你欠我的人情。”


    胡丁山指著顏赤揚笑道:“我說你這人怎麽就死腦筋了,這家夥好不容易承認欠人人情,你竟然往外推,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要這個人情。”


    顏赤揚猶豫了片刻,說道:“知道,可這根本談不上人情。”


    不可和尚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那一日你若執意追殺張嘯林,我也不會攔;所以說人情是真的,而且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一般,那有收迴的道理。”


    他轉頭對胡丁山道:“這事就麻煩胡老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胡丁山眯起眼,笑道:“知道你要去見一個人,去吧去吧,這裏有我就過了。”


    不可和尚點了點頭,算是迴應,就見他身影一閃,頓時消失在顏赤揚麵前。


    顏赤揚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道:“他、他——”


    胡丁山看著顏赤揚,玩味的笑道:“如你所見,他走了。”


    “不、不,”顏赤揚道,“我說的不是他走的事情,我知道他走了,”他顯得有些語無倫次,“我的意思是說,他的速度。”


    就連身後的秦香兒等人也是一臉驚訝,他們隻見人影一閃,不可和尚就消失了,這種消失還不是憑空消失,而是身法運用到了極致。


    在他們的意識中,從未見過有人擁有這樣的速度,說是鬼魅也不為過。


    胡丁山眯起眼,笑著說道:“很快嗎?我可不覺得,也就一般般而已。”


    夜,微雨。


    卡拉庫姆譯為無雨之地,說明這裏很少下雨,但今夜,沙漠中卻下起了雨。不是如鵝毛一般的瓢潑大雨,而是小雨,小的可憐,可憐的就像從鵝毛之下探出的銀針。


    銀針也並不密集,稀稀疏疏的,稀稀疏疏的雨點拍打著悅來客棧的門窗,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


    聲音談不上大,但很尖利,是一種很難被人忽視的聲響。


    慶功宴已結束,其他都迴房休息了,大廳裏隻剩下韓闖和紫竹和尚兩人,韓闖在坐在靠窗的桌邊喝酒,紫竹和尚則在櫃台邊笑吟吟的看著他喝酒。


    看著他一杯接著一杯,將酒當成水一般灌進肚子裏,他忍不住說道:“年輕人,少喝一點為妙,小心老了就喝不了了。”


    韓闖又喝了一杯,然後笑著說道:“年輕的時候若不多喝,老了就喝不了了。”


    紫竹和尚搖搖頭,道:“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韓闖笑道:“你又怎麽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意思?”


    紫竹和尚笑道:“我知道你在害怕。”


    砰!


    酒杯撞擊桌麵——韓闖放下酒杯,淡淡的道:“沒有人不害怕,可你知道我在害怕什麽嗎?”


    “害怕未知。”紫竹和尚笑道:“最令人恐懼的永遠是未知,因為未知有太多不確定,因為不確定所以恐懼。”


    “因為不確定所以恐懼?”韓闖小聲的咀嚼著這句話,過了一會兒,像是嚼出了一些韻味似得,笑了起來。


    他有舉起酒杯,向紫竹和尚遙遙示意,仰頭飲盡。


    “你倒是一個知己。”


    紫竹和尚搖了搖頭,道:“因為你需要一個知己,所以才覺得我是知己,如果你不需要,那我隻是一個碎嘴的和尚而已。”


    韓闖又被自己斟了一杯酒,正好聽見紫竹和尚的話,微笑著將具備舉起,說道:“為了這句碎嘴的和尚幹杯。”


    仰頭就是一口,月光照進杯裏,樽已空,僅僅殘留著一些附著在杯底的酒漬。


    紫竹和尚搖了搖頭,道:“你喝多了。”


    韓闖笑道:“如果不喝,我恐怕已經躺在床上唿唿大睡了。”


    紫竹和尚道:“看來你不想睡。”


    韓闖道:“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紫竹和尚道:“為何不能?”


    韓闖笑道:“因為我在等一個人。”


    紫竹和尚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聚成一束,像是一朵盛開的菊花。


    “我想你等的人來了。”


    他指了指門口。韓闖放眼望去,就見一道白影從深邃的雨幕中走來,走的很慢,但沒有停止,脊背也挺得筆直,卻不給人一種刻板的感覺,而是自然的、慵懶的,就像一隻漫步在雨中的貓。


    雨水並未打濕來人的衣衫,他身體周圍仿佛有一層力場,將雨水隔開;韓闖目光一凜。


    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困難,但要如來人這般雲淡風輕,絕不是簡單的事情,至少韓闖自認為在不啟動吞噬武魂的時候,做不到這一點。


    伴隨著來人的靠近,清晰的步點也逐漸傳來,並不素亂,而是整齊的,仿佛經過了精密的計算,聲音之間的間隙沒有任何差別。


    韓闖笑了起來,一張熟悉的臉,透過雨幕,映入他的眼簾,那白玉一般的麵癱,黑的灼人的眼睛,還有臉上蕩漾的淡然的笑容都讓韓闖心中升起一絲親切的感覺。


    “不可和尚,你來了。”他說。


    嗒的一聲,別樣的聲音,不可和尚踏進了客棧大門,正如韓闖所見的一樣,他渾身上下沒沾上一滴水,就連布鞋也光潔如新。


    “你久等了吧。”不可和尚笑著說道,同時看了旁邊的紫竹和尚一眼。


    韓闖笑了,道:“你還知道久等這一說,我以為你不知道。”語聲稍頓,又道:“我確實等了好久,好久好久,不過終於還是等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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