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和尚睜開眼,目光在韓闖身上遊走了一瞬,便落到了櫃台邊的紫竹和尚身上。


    “你一直沒離開。”他說。


    紫竹和尚笑了,道:“你們也一直沒避開我。”


    不可和尚道:“沒必要,也避不開你,任何在這家客棧裏發生的事情,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和耳朵。”語聲稍頓,他凝視著紫竹和尚的眼睛,說道:“你到底是誰?”


    紫竹和尚笑道:“我是紫竹和尚,你知道我的名字。”


    “不,你不是。”不可和尚笑道,“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紫竹和尚這個人。”


    紫竹和尚搖了搖頭,笑道:“可我就站在你麵前。”


    不可和尚道:“因為你不叫紫竹和尚。”


    兩人對視著,眼睛裏放著微光,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的意思,過了好久,不可和尚終於開口說道:“那一日襲擊我的刺客就是你吧。”


    紫竹和尚笑了,道:“你都知道了?”目光落在不可臉上。


    不可微微笑道:“這是自然,一個人能隱藏自己的相貌,也能隱藏自己的功夫,卻無法隱藏氣息。”


    紫竹和尚笑道:“很多人都能隱藏氣息。”


    “不,”不可和尚笑道,“那不叫隱藏,隻能說阻擋而已。你身上的氣息是如此的明顯,無論你多麽努力也阻擋不了。”


    紫竹和尚笑了起來,說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是個劍客。”不可說著話,起身來到紫竹和上身邊,繞著他轉起了圈子,“而且是個很特別的左手劍客。”


    紫竹和尚聲色不動,淡淡的道:“從何而知。”


    “你的手,”不可笑道。


    他見過很多手,對劍客的手更無比熟悉,隻需要看一眼,便知這人的職業,毫無疑問,紫竹和尚的左手絕不是一隻常年捏佛珠的手,而是握劍的手。


    不可和尚繼續說道:“很奇怪,你明明有殺我的機會,還有殺心,為什麽不動手。”


    紫竹和尚的皮麵在跳動,過了好一會兒,他笑了出來,迴道:“有殺你的能力,又有殺心,就一定會殺你嗎?”


    不可和尚笑道:“至少你動過這個念頭。”


    “不錯,”紫竹和尚道,“我是動過這個念頭,可終究沒有殺你。”


    “為什麽?”


    紫竹和尚歎息了一聲,目光落在韓闖身上,“因為他。”


    不可和尚看了一眼依舊閉目的韓闖,他明白此刻的韓闖什麽都聽不見,也什麽都感受不到。


    “我的意思是說,你為什麽因為他而放過我?”


    紫竹和尚身影一閃,便來到韓闖身邊,指著他說道:“我了解他,無比了解,就算殺了你也不能阻止他進入玲瓏寶塔。”


    不可和尚目光連閃,說道:“為什麽要阻止他進入寶塔?”


    紫竹和尚道:“因為危險。”


    不可和尚笑了,道:“做任何事情都會有危險。”


    紫竹和尚搖了搖頭,說道:“隻是這件事情,格外的危險。”目光一凜,冷冷的盯著不可和尚,又道:“不要以為你說的好聽,我就會忽視進入寶塔的危險,老子的東西,又怎會是輕易讓人通過的。”


    他微閉著眼,繼續說道:“恐怕最後能從寶塔裏出來的,十不存一。”


    不可和尚搖搖頭,又點點頭,歎息了一聲,說道:“你說的沒錯,玲瓏寶塔裏確實危險重重,但我相信他一定能走到最後。”


    “憑什麽?”紫竹和尚不屑的道,“就憑你家祖師的舍利?”語氣中甚是輕佻,仿佛毫不將北韓禪院的覺者放在眼中。


    不可和尚聽了這話,不怒也不怨,隻雙手合十,口唿一聲:“不可不可。”爾後說道:“你說的沒錯,但也錯了。”


    紫竹和尚冷笑道:“哪裏沒錯,哪裏又錯了?”


    不可和尚道:“韓闖如果能得到祖師舍利的認可,自然能從玲瓏寶塔中走出,但他能從中走出的根本原因卻不是舍利,而是他自己。”


    “他自己?”紫竹和尚口中咀嚼著這句話,過了半晌,開口說道:“不要和我打佛家的禪機,我不相信這一套。”


    不可和尚輕笑一身,道:“劍客都不信這一套。”他用下巴點了點韓闖,又道:“他也不信。但你們真的應該相信,因為有些事情是無法解釋的,如果你要問,我隻能告訴你一個緣字。”


    紫竹和尚冷笑:“讓他進入寶塔去封印什麽心魔也是緣?那個緣為什麽不落在你身上,偏偏要落在他的身上?”


    不可和尚笑了起來,說道:“緣分自有天定,我就算想強求,也強求不來。”


    紫竹和尚冷笑道:“你說的好聽,強求?我看你們北海禪院的和尚巴不得將問題推卸出去!”


    不可和尚也不氣惱,微微一笑道:“你要這麽認為,也不無不可,如果他真的鎮壓了心魔,就算讓我北海禪院背上一個惡名也沒什麽。”


    紫竹和尚冷哼一聲,道:“你倒是豁達。”


    不可和尚笑道:“和尚都很豁達,不豁達的是假和尚。”


    紫竹和尚目光一閃,狠狠的盯了不可一眼,終究沒有說話。就在這時候,韓闖身邊表麵竟發出了七彩之光,這些光芒蕩到他身子四周,圍成了一條光暈。


    紫竹和尚見狀,皺眉道:“這是什麽?”


    不可笑道:“祖師的舍利子自然不能交托於歹人之手,這是祖師對他的考驗。”


    紫竹和尚眉頭緊蹙道:“如果通過不了會怎麽樣?’


    不可笑道:“你放新,不會通過不了的。”他指著自己的眼睛,道:“我相信我的眼睛。”


    紫竹冷哼一聲,道:“可我不信!”


    不可指著韓闖,笑道:“那就相信他的人品。”


    紫竹冷哼一聲,沒有說話。他可以不相信不可的眼光,但卻不能不信韓闖的人品,因為他們本身就是最親密的人。


    而韓闖現在怎麽了?


    對於外界,他幾乎毫無感知,他感覺自己正站在一片濃霧的中央,終於霧散開了一些,他那雙黑的灼人的眼睛,正茫然的望著前方。


    那是一片紫竹林。


    竹林總會給人一種幽靜的感覺,風吹來時,大片竹葉向後倒去,就好像層疊的海浪。


    然而吸引韓闖目光的卻不是這片紫竹林,而是從竹林中走出的一個人,一個老人。


    穿著月白僧袍,卻長著滿頭的白發,胡須是斑白的,臉上的皺紋就像篆刻的畢生榮耀,他看也沒看韓闖一眼,不緊不慢的從韓闖身邊走過,淡淡的道:“你來了?”


    “什麽來了?”韓闖丈二摸不到頭腦,想要唿喚小白,卻發覺沒有得到任何迴音。


    老人笑了,說道:“不用試圖聯係你的契約獸了,在這片空間裏,隻有你和我,沒有其他人。”


    韓闖默然半晌,緩緩道:“你是誰?”


    老人轉過身,不緊不慢的走到他身邊,緩緩說道:“你不是來找我的嗎?怎麽還不知道我是誰?”


    “你是?覺者?”韓闖試探的問道。


    老人笑著搖了搖頭,道:“覺者?這是後來人給我的稱唿嗎?我倒希望你稱唿我的名字悉達多。”


    韓闖眼中閃過一片驚訝之色,悉達多是誰?北海禪院創始者覺者的名字,據說悉達多本是西域北疆的王子,從小靜思體悟,後拜師老子,在一棵菩提樹下靜坐三年,終於頓悟創立北海禪院,世人後稱其為覺者,意為覺醒之人的意思,也有先知之意。


    老人笑道:“恐怕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韓闖沉默了片刻,開口道:“可你已經死了。”


    “我的確死了。”覺者笑道,“站在你麵前的隻是附著在舍利之上的一縷殘魂而已。”


    韓闖感覺後背驟然冷,不禁說道:“不可和尚說,我來這裏是要接受考驗的,不知是什麽考驗。”


    “考驗?”覺者笑了起來,“你已經通過了。”


    “通過了?”韓闖眼中盡是詫異的神情,“等等,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老人笑道:“難道我說的不夠明白嗎?你已經通過考驗了,之前的七彩神光就是對你的考驗,如果你過不了,也不會出現在這裏。”


    韓闖疑惑的道:“可我還是不明白。”


    覺者搖搖頭,走到他身邊,伸出枯槁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不用再糾結了,七彩神光考驗的是你的內心,當你通過考驗時,就會被傳遞到這裏。現在你已經得到了擁有佛骨舍利的資格。”


    韓闖鬆了口氣,說道:“我以為考驗會很難,沒想到——”


    “沒想到這麽輕鬆,對嗎?”覺者笑了起來,“你看來輕鬆,別人可不這樣,能通過七彩神光考驗的人,萬中無一,說實話,你能通過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韓闖笑容一收,說道:“為什麽。”


    覺者笑道:“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對嗎?”


    韓闖的表情僵了僵,眼神淩厲的凝視著覺者,“你怎麽知道?”這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算是聶青青也不知道。


    覺者微笑道:“別緊張,我隻是一縷殘魂而已,根本出不了這方寸之地,又怎會泄露你的秘密呢?”


    韓闖冷冷的道:“沒人喜歡被人窺視秘密,而且你也沒告訴你,你為什麽會知道。”


    覺者笑道:“我說過,你通過了七彩神光的考驗。”


    韓闖道:“我不明白。”


    覺者道:“七彩神光就是我的意識,我的意識進入了你的意識海中,你在我麵前毫無秘密可言,明白嗎?”


    韓闖心中一怒,沉聲說道:“你不覺得這有些過分嗎?”


    “不覺得,”覺者道,“有些人會對你做出更加過分的事情,而我隻是幫你適應這些而已。”


    韓闖冷笑道:“誰?心魔嗎?”


    覺者沒有說話,像是在咀嚼著韓闖的話。半晌過後,終於歎了口氣,開口說道:“你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他的眼睛平靜的凝視著韓闖的麵孔,黑色的眸子裏,透露出無奈的神色。


    “真的,你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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