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起了霧,燈光一鋪,空氣裏仿佛罩了一層薄薄的紗,迷迷蒙蒙。


    盛綰綰很喜歡聞霧氣的味道,濕潤,帶著透徹心扉的涼。


    她猛地嗅了兩口,覺得胸腔都灌滿了那股味道,才心滿意足的迴了車裏。


    手機消息接二連三的彈出來,不用看就知道,是她小姑來問進度了。


    但盛綰綰不打算立刻就迴。


    她先打開了車內小燈,然後從包包裏拿出隱形眼鏡和清洗液,給自己的指尖殺了殺菌。


    她的普通眼鏡剛好壞了,還沒時間去配,所以這幾天都靠日拋隱形生活。


    她小心翼翼的托著薄薄的小鏡片,用無名指撐著眼皮。


    方才把眼睛哭腫了,所以現在並不好戴。


    她折騰了半天,才艱難的戴進去一隻。


    正準備塞第二隻,停車場內的天淵閣保安不知道喊了句什麽,緊接著又響起此起彼伏的鳴笛聲。


    盛綰綰擔心自己的車擋了別人的路,下意識一抬頭,結果手指一抖,隱形眼鏡滑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她慌慌張張的跳下車,撅著屁股,把頭埋到駕駛位,努力的找。


    晚上光線不好,車座下又閉塞,而且她隻戴了一隻眼鏡,那東西又小又透明,怎麽都找不到。


    她又翻出手機,打開手電筒,把手掌壓在腳墊上,一寸寸的摸。


    憑她的眼神,沒有眼鏡是絕不可能把車開走的,她連紅綠燈都勉強看清。


    車是公司的,明天還得帶其他藝人去活動,她今晚就得把車送迴去。


    盛綰綰之前哭的狠了,這時候再著急都擠不出眼淚了。


    她歎了口氣,又擴大了尋找的範圍。


    言霽從酒店出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盛綰綰半個身子探到車座下,半個身子留在外麵,原本及膝的裙擺,這時候已經被扯到了大腿根。


    她的雙腿倒是很漂亮,纖細瑩潤,肌肉勻稱,小巧的腳踝露在小白鞋外麵,仿佛一隻手就攥的過來。


    副導演的眼光的確不錯,盛綰綰很適合演那個盛世美顏的女二。


    她專心致誌的找著什麽東西,又急又慌,但言霽並不打算管她。


    他戴好口罩,微低著頭,準備從一邊繞過去。


    盛綰綰身後的那輛車卻動了起來。


    天淵閣是臨海有名的高檔酒店,經常用來接待外賓或來訪教授,酒店的房間始終是住滿的。


    地下車庫停不下,所以來吃飯的客人就隻能把車停在門口。


    為了不影響外觀,門口的位置停的很擠,車和車之間的距離也近。


    對方顯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車尾已經要撞上盛綰綰的車,還在不斷的向後退著。


    言霽瞳仁一縮,來不及多想,快速跑過去,一把把盛綰綰從車裏扯了出來。


    他用的力氣很大,盛綰綰又實在嬌小,一股蠻力拽著她的胳膊,她剛感覺到疼,就已經結結實實的撞在了言霽的懷裏。


    與此同時,身後那輛車也毫不留情的撞上了盛綰綰的車身。


    商務車猛地向前一滑,在撞到另一輛車之前,勉強停住。


    盛綰綰驚魂未定,猛然抬眼看向言霽。


    那一瞬間,迷茫又無助,眼底全然是對言霽的信賴和感激。


    言霽心尖微顫,但隻有短暫的一秒,兩個人就都恢複了正常。


    言霽戴著黑色的口罩,盛綰綰隻能看清他的眼睛。


    離得近了,又戴上了一隻隱形,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言霽顏值的暴擊。


    光是一雙眼睛,就讓人很難不心生漣漪。


    以前隻是在照片或者視頻裏見過,雖然也好看,卻沒有實感。


    怪不得人家說,追星一定要苟現場呢。


    現場才是美人的魅力極限。


    言霽卻很快鬆開了盛綰綰的胳膊,緊接著一後退,拉開了距離。


    兩人之間的空隙吹過嗖嗖的涼風,盛綰綰才意識到,言霽的胸膛也是熱的。


    哪怕再冰冷的人,也有溫熱的體溫。


    還不待她道謝,肇事者已經從車裏出來了。


    他先是跑到車尾,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豪車。


    和他的保時捷相比,盛綰綰的商務車簡直不值一提。


    可再便宜的車也沒在材料上偷工減料,總不會讓保時捷全身而退。


    保時捷的損失甚至更嚴重一點。


    肇事者十分肉疼,也覺得格外晦氣。


    他沒好氣的走過來,對盛綰綰和言霽道:“要多少錢”


    幾個哥們還等著他去酒吧high,他沒時間跟人耗著。


    言霽凝眉,沒有做聲。


    他認出這個人了。


    盧家的小公子盧慕,平時紈絝風流慣了,在臨海的二代圈子裏有點名氣。


    盧家跟言家有些生意往來,言霽雖然不怎麽出麵,但幾個舅舅卻堅持讓他在幕後參與。


    最近的財報言霽看過,盧家今年不好過,好幾樁生意都賠慘了,也就這個二世祖還能沒心沒肺的揮金如土。


    盛綰綰氣的不行。


    雖然可以走保險,但她這是公司的車,上報手續特別麻煩。


    這人自己闖了禍給別人造成不便,還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她不客氣的問:“你連句道歉都不會嗎”


    盧慕似乎聽到了天方夜譚,他眯著眼睛打量盛綰綰,忍不住輕蔑一笑。


    “你誰啊”


    也不是他故意忽略言霽,實在是言霽的口罩捂得太嚴,又穿了一身黑,和美豔的盛綰綰相比,存在感過於低了些。


    盧慕在聲色場混的久了,一眼就能看出來,盛綰綰大概是個小明星。


    之所以是小明星,就因為那輛破車,以及讓他完全陌生的長相。


    要不是被人包了,恐怕天淵閣她都不舍得來消費。


    盧慕多多少少有點看不起。


    他的蔑視根本毫不掩飾,盛綰綰不用多想,就知道這人的背景不會淺。


    如果是和助理出來,她或許不會惹這種人物。


    但今天,她不怕。


    盛綰綰挑了挑眉,微微一笑:“你管我是誰,你撞了我的車,就得先道歉後賠錢”


    盧慕沉默了片刻,一翻白眼,忍不住罵道:“傻逼。”


    果然是個沒腦子的花瓶,連點審時度勢的眼色都沒有。


    言霽的眼神已經很冷了。


    倒不是因為疼惜盛綰綰,隻是這個盧慕實在張狂,平時還不知道欺負過多少人。


    盧家的老爺子最近卻頻頻往言家跑,想借些資金周轉,那態度,倒是夠低聲下氣。


    盛綰綰大驚,指著他的鼻子,義憤填膺道:“你罵我也就算了,你還敢罵我大哥嗎”


    言霽:“”


    他看向盛綰綰,眼底有種說不出的情緒。


    盧慕果然沒腦子,立馬朝言霽開火:“你大哥算個屁,傻逼”


    他理所當然的以為,盛綰綰身邊這位就是她的金主。


    身材倒是不錯,但就開這個破車,還好意思打腫臉充胖子來天淵閣吃飯。


    估計這小明星也是被人唬的暈頭轉向,還以為自己金主有多厲害呢。


    對他們盧家來說,都是不值一提的螻蟻。


    盛綰綰氣的胸脯一起一伏,圓潤的指尖都在顫抖。


    “你你有種再罵一次”


    言霽:“”


    盧慕放肆道:“傻逼怎麽了傻逼傻逼”


    盛綰綰轉過頭來拍拍言霽的肩膀:“大哥這你能忍嗎,要我我都忍不了”


    言霽的目光移向盛綰綰搭在他肩膀的手。


    那隻手很細很軟,圓潤的指甲上塗著可愛的小草莓。


    他淡淡道:“誰是你大哥”


    盛綰綰見言霽並未把對方放在眼裏,就知道他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


    她暗搓搓把手指縮了迴來,清了清嗓子,睫毛不住的亂抖:“從從我小姑那裏論,也算哈。”


    言霽靜靜的盯著她,盯得盛綰綰心裏毛毛的。


    她甚至有些後悔惹上言霽了,這人可是大魔王,今天被她利用了,難保以後不會報複她。


    她小姑可護不了她。


    盛綰綰緊張的吞咽著口水,掌心出了層薄汗,她努力在裙子上蹭了蹭,連唿吸都變得輕了些。


    還不待她想好怎麽圓迴來,言霽終於開口,似笑非笑道:“狐假虎威學的很好啊。”


    盛綰綰心虛的垂下眼睛,繃緊了纖細的脖頸,淺薄的皮膚下,經脈快速的跳動。


    “那他就是罵你了呀。”


    盧慕在一邊聽著他倆的對話,隱約覺得有些奇怪。


    他再看向言霽,心裏竟沒來由的咯噔了一下。


    但他基本沒接觸過家裏的生意,所以並不熟悉言家那個碰不得的少爺。


    他隻是感到,戴著口罩的那個人,或許真的不好惹。


    言霽慢慢掏出手機,目光仍然犀利的落在盛綰綰臉上。


    他根本不用看,隨意按了兩下,把手機搭在耳邊。


    那邊很快就接通了。


    言霽的語氣放緩了一些,比之前說的所有話都要溫柔。


    “小舅舅,之前你問我的那件事,拒了吧。”


    “對,我不同意。”


    “就讓他迴去問問他小兒子,都得罪過什麽人。”


    盧慕聽的雲裏霧裏,但難免有些心虛氣短。


    他仗著膽子道:“你你說什麽呢你”


    言霽冰冷的目光掃過來,盧慕牙齒一顫,竟然不敢再問下去了。


    人在麵對未知的恐懼時,下意識都想要逃避,似乎逃避了,那件事情就不存在了。


    但言霽根本懶得理他,也不想挑明自己的身份。


    他不冷不熱的對盛綰綰道:“滿意了”


    盛綰綰彎著眼睛賠笑。


    黑夜裏,在燈光的餘韻下,她的瞳仁格外明亮,睫毛絨絨的,眼尾弓成漂亮的小月牙。


    “那我這裏”


    “自己看著辦。”


    言霽移開目光,繞過她,朝外走去。


    他家就住在天淵閣對麵的金盛公寓,是臨海寸土寸金的高檔小區,但這個地方很隱秘,除了他親近的人,沒人知道。


    盛綰綰自然也不知道。


    她理所當然的認為言霽是開車來的。


    “哎我隱形眼鏡掉了,看不清路,你能不能送送我那個最低消費就不用還了”


    她越說越沒底氣,畢竟言霽為她解決了這麽大的麻煩,早就抵過最低消費的價值了。


    果然,言霽冷酷無情的答:“不能。”他甚至連頭都沒有迴。


    盛綰綰無奈的鼓了鼓嘴巴。


    果然是很冷啊


    作者有話要說:言霽:這是什麽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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