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恭以為陵端會把酒店有的菜全部點一遍,不料隻要了兩樣糕點兩樣主菜和一碗魚湯。


    “你看著我幹嘛。”


    “沒什麽,我擔心你吃不飽。”


    聽出來話有幾分調笑的意思,陵端一撇嘴,“我吃的又不多。”


    “你那麽著急,我以為你要一下子吃個遍。”並沒有嘲諷的意思,還特地叫人去家裏取了壺糯米酒來給他開胃。


    “沒事啊,如果吃得太急,反而容易吃不出味道,而且以後時間多的是,可以一樣樣試。”


    “對,你慢慢吃。”隻要他們都在,日後天長地久,自然有的是時間,“吃完了,我帶你去看看我們的家。”


    “家?”嘴裏還咬著獅子頭,一臉呆愣的看著歐陽少恭。


    “嗯,就是以後我們要住的地方。”


    “哦。”咬下來一塊,嘴裏嚼著,“這裏是你這一世的家鄉吧?”


    “嗯,當初見琴川民風淳樸十分喜歡,就直接渡魂到了胎兒身上。”少恭說的簡單,陵端聽著默歎,找到了一個好皮囊。


    本就是初冬,天黑得早,等陵端吃完店裏已經掌燈。好在初來琴川,陵端也隻是淺嚐了幾口,還留著神智牽著少恭慢慢往迴走。


    從天墉城飛奔而來,為了吃飯直接去了酒樓,吃完到地方天已經擦黑,少恭看著天色發黃轉黑,估摸著就要下雪了,催著陵端洗漱去睡覺。剛好是酒勁上來,也就順著少恭,迷迷糊糊抱著人就在床上一歪就睡熟了。


    一覺醒來,外麵已經是一片落白,少恭給陵端拿了件秋色夾襖,陵端穿著嫌厚,動動手覺得胳膊伸展不開,還是穿著迴天墉城時的棗紅袍子。少恭本是擔心他冷,又一想無心花的毒素已經去了,憑著他的修為應該不會再畏寒才是。


    用了早飯帶他去院中,庭中幾株白梅見了雪,打起的花苞紛紛綻開,在淅淅瀝瀝的雪花中停下幾朵妍白。


    陵端望著梅花一時間出神,迴頭見少恭就在身邊,扯扯他的衣袖問道,“少恭,你家還有白梅花?”


    “我記得你說喜歡,就移至了幾棵過來。”


    聞言更是欣喜,也顧不得天上還飄著雪花,跑到樹下仰頭看著,稀疏的枝椏上點綴著白色花朵,說不出的清幽雅致。陵端隻覺得十分喜愛,便在樹下靜靜地看著。


    直到傳來嗩呐鑼鼓聲,陵端才被驚醒,微微一偏頭,少恭竟然就在自己身邊,也陪著自己落了一身的斑斑點點。


    “少恭,外麵是什麽聲音?”


    “今天是城南潘舉人家長公子大婚的日子,估計是迎親隊伍迴來了。”少恭伸手拂了拂陵端頭上的雪花。“要去看看麽?”


    “去吧,我還沒看過人成親。”雖然下山許多迴,但是迴迴都有職責在身,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就算偶爾看過幾次迎親的隊伍,也沒有仔細看過一迴婚禮。


    “那你等一下。”


    “嗯?”


    “潘舉人家這次迎娶的是吳家小姐,吳家家勢雖然比不上潘家,卻也是官宦之後,書香門第,兩家聯姻的時候,有發來喜帖。你要去,我們要帶著賀禮一起去喝杯酒。”


    “那你們歐陽家在琴川算大家麽?”看著院子好像也有點家底的樣子。


    “嗬,歐陽家在這裏算是一方鄉紳吧,隻是,你也知道我的命格,父母在幼年便已雙亡,我又離鄉多年……”


    “你不是迴來一年多了麽?”那時候茶小乖就說迴來一年了,昨日過來,還發現府中不少下人,縱不是大富大貴,也應該家境殷實。


    “是啊,所以潘家才會發來帖子。”敲敲陵端的腦袋,也不指望他能理解,“我迴來後開了一間藥廬。”


    “叫什麽?”不會是青囊藥廬吧?


    “青囊藥廬。”還真是命中注定!不過潘屋兩家聯姻自己倒是沒印象,算一算,此時離三年之期已有大半年,應該是與本來那些事情都無關,所以自己也就沒有料到。不過既然隻是去吃的,也就不計較這些!


    想開了大大方方勾著少恭的肩膀往潘家去了,一路上聽說這位吳家小姐如何通詩書懂禮儀,又生的溫婉可人,性子和順,與那潘家公子如何相配。


    到了婚禮現場,瞧著潘家的喜宴擺滿了廳堂一路擠到廊下,算一算大約有五六十桌,估計是把附近有頭有臉的都給請來的。意外的是少恭的席位竟然靠前,估摸著歐陽家在琴川也不是小戶。


    少恭應付來往的應酬,向別人介紹陵端隻說是遠方的弟弟,陵端有些不高興,我明明是你師兄!但是等到菜擺出來,那點怨氣也就不自覺散了。忙著用筷子對付滿桌菜肴,至於那些過來討交情的自有少恭應付。


    一桌子都是男客,自然杯盞交疊,少不了酒水往來,陵端看著人家舉杯自己也站起來端著杯子做做樣子,他一心想著吃菜又嫌棄酒水太辣,隻恨吃飯不停得被打擾。少恭見他在酒桌上糊弄人,也不拆穿,隻是叮囑他,“一會兒新郎過來敬酒,你可不能這樣。”


    “要怎麽樣?”


    “這是喜酒,多少喝一點吧,不然就讓新郎下不來台了。”


    “還有這規矩?”


    “是啊……”喜宴規矩其實很多,隻是有些大家都不在意,他自然也就不提了,由著陵端在桌上埋頭大吃,也不理會幾位年長者的示意,可是新郎敬酒,大家都在看著,陵端若還是隻端杯子,隻怕被人盯上。酒桌上都有了幾分醉意,也就不太在意,已經有人起哄想讓陵端喝酒,隻是被他不露聲色壓了下去。


    新人拜堂,新娘入洞房,新郎卻在一桌桌敬酒,敬到他們這一桌,陵端記著少恭的話,迴敬的時候真的含了半杯酒,剛好碰到少恭看過來的目光,連忙把嘴裏的酒咽下去,被辣的不輕,連忙捂著嘴,等新郎去了下一桌,才咳出聲來。


    “來,吃點菜壓一壓。”小半杯酒就嗆成這個樣子,估計陵端是學不會喝酒了。


    陵端一邊咽著飯菜一邊小聲的問著,“少恭,我怎麽覺得新郎不太高興啊?”


    少恭先是臉色一冷,又拍拍陵端的頭,“才喝半杯酒就看花了眼,快吃菜吧。”


    “啊……我忘了,少恭我要那個鱔魚……”


    等到散席往迴走,少恭才對陵端說道,“那潘舉人家的公子潘明鈺,常年流連落雁樓,喜歡那裏的花魁姑娘,對這吳家小姐,自然是不怎麽喜歡。”


    “噢……不喜歡,為什麽還要娶?成親,不是要在一起一輩子麽?”


    “喜歡不一定就能成親,成親的,未必就是喜歡的。”沒想到陵端竟然在糾結這些,又揉揉陵端的腦袋。好在早上的小雪已經停了,此刻地上的積雪也不厚,陵端走得有些不穩,時不時歪在少恭身上,少恭也不惱,幹脆把人摟腰抱著。


    “那也太難受了,跟一個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也是無奈之舉。”


    “唔……還好我師尊開明。”陵端想到這裏,看著少恭笑,“我還是要跟喜歡的人在一起。”


    “噗……”低著頭,湊近耳朵低低問一句,“那端兒要嫁給我麽?”


    “不……”陵端推了一把,沒把人推開反倒被摟得更緊,仰頭跟少恭嚷嚷著,“我們天墉城隻娶媳婦,要嫁也是你嫁給我。”


    “嗯?”被陵端的話一激,少恭覺得話裏有些意思,願意成親不願意出嫁?是在說什麽?一晃神,手上一空,又被陵端推了開來。“端兒!”


    看著陵端推開自己歪歪斜斜走在雪地上,心中滿是擔心,可是陵端一看少恭瞧著自己,撒開腿跑了起來。少恭一看頭更大,今天要這麽撒酒瘋?


    雪後路滑,他又是喝了酒,有些擔心便追了上去,偏偏陵端調皮性子上來,在前麵跑著,少恭追得緊了就跑快些;少恭有些生氣不追了,就站在原地看著他笑。酒後兩靨飄紅,穿著棗紅的袍子站在雪地上又是顯眼,偶爾路人經過都忍不住多看幾眼,若是誰家的小媳婦見了,還站在街邊三三兩兩的討論著。


    等到迴到歐陽府,少恭已經是滿頭惱火,瞪著陵端,陵端吐吐舌頭,先行跑進房裏。


    一路上被陵端連逃帶逗氣得不輕,昨晚念他勞累什麽都沒做,今天一定要好好收拾!


    氣衝衝推開房門,沒看到人向裏尋著,門卻“啪”的一下關上。少恭迴頭,看到的景象一時間不能言語。


    陵端竟然翻出了一件大紅色的新郎服,披在了身上,也隻披了這一件,內裏再未穿其他衣服,便是站在門後,也露出了修長結實的右腿,又不自覺的靠在門上晃了晃,衣擺搖晃間露出些許內裏的景象。


    “端兒……”少恭隻覺得有些口幹舌燥,這是縱火!


    聽到少恭的喚聲,便歡快地撲倒少恭懷中。少恭把人抱緊,連手都有些顫抖,卻見懷中人抬起頭來,深色眸子晶晶亮亮,帶著幾分羞澀笑意叫了聲,“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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