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究你也別瞪著我,我就是知道陵端是你心頭肉才沒讓你去。”飽受目光攻擊的掌教真人終於忍不住迴答了戒律長老的疑問。


    “什麽意思?”


    “關心則亂,依照陵端的性子,沒有把握他不會應下,他既然應下了,自然有他的法子,可是這孩子就喜歡劍走偏鋒出人意料,又喜歡身先士卒,這迴高離是衝著他來的,他少不了要跑到前頭去。要是叫你陪著,你能讓高離靠近?還沒靠近就給你打跑了,陵端怎麽收拾他?”長老也好,陵端也好,這些事情涵素心裏還是明白的。


    “紫胤一直都不喜歡端兒,萬一他一個疏忽……”陵端從小和陵越屠蘇就不親,連帶著紫胤對陵端也冷冷淡淡。陵端又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不熟悉大多以為是貪玩好鬥的性子,陵越之前就一直不喜歡陵端,叫紫胤去看著他怎麽放心?


    “執劍長老絕不會因私害公,這你還不信?”


    “我是怕他疏忽。”執劍長老的人品,他自然是信得過,怕就怕他沒把陵端放心上。


    “我可是聽說上一迴支援陵端,他是第一個衝進去的,還親自給陵端把脈攙扶?”這種待遇,全天墉城也沒幾個吧?


    夜色落幕,天墉城裏亮起燈火,陵端才慢悠悠晃了出來,少恭還在山門等他,隻是臉色比夜色也好不到哪裏。


    “怎麽,你也生我的氣?”陵端看了一眼,說起話來竟然還有幾分笑意。


    “你會在乎麽?”明知道自己不喜歡他跟屠蘇走近,卻還是去了,還不許自己跟著!真是寵他過頭了!


    “好吧,你覺得不值,迴去便是,高離這裏,我一人足已。”一半都是因為你,好不容易把屠蘇哄了,卻在這裏堵著自己,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把屠蘇劈暈了,又是誰害得屠蘇舉家覆亡。他也不指望少恭心裏有什麽後悔愧疚,有就不是歐陽少恭了,但總歸是他捅出來的簍子,自己現在也算是幫他善後,還好意思生氣。


    聽著陵端的話,少恭有些詫異的抬頭,陵端卻連看也不看他,徑直走到石階上,微涼晚風拂著寬袍廣袖,少恭看著背影竟然覺得有些陌生,不像是日日夜夜耳鬢廝磨的戀人,倒像久遠記憶裏的路人。


    夜風愈甚,吹得原本整齊的發髻落下幾縷碎發,執劍長老已經站到了陵端身後,少恭猛然迴過神,自己竟然一直站在原地,被陵端丟到了後麵。


    連忙走上前,伸手按著陵端的肩膀,隔著衣料傳來的溫度有些低,縱然是去了無心花的藥力,陵端的身子也不熱,仍舊是比他低一些。手中的肩膀可以摸到鎖骨延伸出來的肩峰,還有被風吹到寒涼的體溫,心中不覺升起一絲心疼,撫著陵端的肩膀輕輕開口道,“對不起。”


    陵端聽了,迴頭看著他,眼裏的水汽比平日裏重了許多。


    “別生氣。”捏了捏陵端的肩膀,少恭開口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少恭還沒來得及繼續往下說,陵端又猛的把頭扭迴去,朝著蒼涼夜色看去,少恭順著陵端的眼光,隻看到了黑黝黝的天空。沒有月亮,隻有幾顆星星懸在天幕中,如此,反倒顯得更加荒涼。


    “端兒?”難道是夜色裏有什麽?


    “他來了。”陵端開口已經帶上了幾分戒備。


    幾人站在台階上,從空曠山間吹來的風一陣接著一陣,起初還有些搖擺,後來便正麵吹來,少恭看不清夜色裏有什麽,但是風中濃厚的怨氣告訴他高離的殘魂借著夜色,就在他們麵前。


    “少恭,你到後麵去。”陵端忽而一伸手,把少恭攔著,輕輕一怕,手背在少恭腹上拍了一下。少恭不明白陵端要做什麽,隻知道陵端希望他到後麵去。心下有幾分擔憂,卻又不想再叫他傷心,往後退了幾步,確保隨時都能出手才停了下來。


    陵端往前走了幾步,下了台階。少恭看著就想跟上,卻發現紫胤真人一直盯著自己,迴頭看過去,果然,執劍長老盯著自己,眼神裏全是不信。


    再迴頭,陵端已經下了台階,隻看得到上半身站的筆挺。


    風勢愈甚,有枯葉羽毛夾雜而來。陵端伸手抓住了一片羽毛,夜色裏,微薄的光芒打在陵端纖瘦的手上,更顯得幼細,細細白白的手抓住了一隻漆黑的羽毛。


    風吹過陵端,仍不停息,也向著他身後的少恭紫胤吹來,兩人都是下意識伸出手接著羽毛,卻發現落葉可以接住,羽毛卻透過了手掌。這是……高離魂魄上掉下來的?等到二人明白過來,重新捏好手決,風中卻再也沒有羽毛。


    陵端從下麵的台階上來,看著兩人道,“走吧,高離今天不會來。”


    “你怎麽知道?”


    “他今天隻是來看看,看看我是不是真的迴來了。”陵端說著將手上的羽毛的拿出來,“這些羽毛,都是他的分身。”


    少恭探出手,想要摸一摸羽毛,陵端卻抬起手,將羽毛丟了出去,“別碰,你碰了,會被他盯上。”


    “那你呢?我被盯上,總比你好!”聞言少恭有些焦急,是他將高離殺死,手段之殘忍他心中有數,眼下高離強行掙脫半魂而出,隻怕心中怨氣遠非尋常怨靈可比,這樣的高離,盯上了陵端。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一伸手,扶住了少恭,笑著說道,“走吧,我晚飯還沒吃,執劍長老要一起麽?”


    “不必了。”執劍長老看了看陵端,眼光落到兩人身體相觸的地方,陵端是換了一隻手搭上少恭伸出的手臂。拒絕陵端後,轉身便走,隻把背影留給兩人,陵端看著,又笑了起來。


    “怎麽了?”


    “他知道了。”陵端看向少恭道。


    “知道又有什麽關係,全天墉城知道都沒關係。”他隻是不在乎,要公開的話也無所謂,他不願陵端在他身邊委屈,若不是世上容不得男子之間明媒正娶,他早就昭告天下。


    “走吧,我餓了。”搖一搖扶著的手臂,陵端的話裏有幾分撒嬌。


    “嗯,怎麽不吃晚飯就來了。”牽著陵端的手把人拉過來,半抱著往迴走,“現在還有吃的麽?”


    “這時候飯堂應該還有一點剩菜剩飯。”陵端又笑了,在天墉城這麽多年,別的未必熟悉,但是飯堂的他可是摸的比誰都熟。


    少恭一聽是剩菜剩飯臉就冷了,複又揉揉陵端的肩膀,“要不然,我去給你抓兩條魚?”


    “噗……現在去抓還要等好久才能吃,況且,飯堂的飯菜還熱著呢,你不願意陪我吃剩菜剩飯?”想起來先前帶著屠蘇去抓魚,屠蘇竟然脫了鞋襪跑到河裏玩耍,鬧得少恭不得不淌進水裏把人拉迴來。


    “隻要你喜歡,什麽都好。”別說是剩菜剩飯,隻要陵端願意,做什麽他都願意陪著。


    兩人進了山門,才看到等著的師弟,陵端衝他們笑了笑,“都迴去吧,高離今天不來。”


    眾人一聽,紛紛議論起來,大約是最近大家被騷擾的太久,紛紛揣測起來高離是不是另有計劃,或者又是要附上陵端身上雲雲。陵端吹了一晚上的風,也沒吃東西,又跟少恭鬧了一迴,隻覺得有些倦,往少恭身上靠了靠,還是往飯堂去了。


    眾弟子心下疑問雖然多,但畏懼這個二師兄的威儀,倒也不敢當麵多說什麽,各自迴去,唯有芙蕖陵川幾個相熟的弟子一路跟著兩人,大有不問清楚不罷休的意思。少恭已經皺起了眉毛,陵端卻握住了他的手,低頭看一眼,果然,陵端輕輕搖了搖頭。


    “二師兄,你怎麽知道他不來?”


    “二師兄,你沒事吧,要不要再叫其他長老過來助陣?”


    “二師兄……”


    陵端皺著眉,有些煩惱,但是看到少恭的樣子,也不想他在天墉城動手,拉住少恭,對眾人說道,“怕什麽,有我在,定不會放過高離,隻是呢,今天他沒來,估計今晚也不迴來,你們迴去好好休息,明天有熱鬧看。”


    “什麽熱鬧?”肇臨跟陵端最是親近,也就是他敢湊上前去。


    “說了,就不熱鬧了。”陵端一伸手,在肇臨額頭上彈了一下,肇臨歪著腦袋,才明白,“二師兄你又耍我!”


    “算了,肇臨,二師兄和少恭還沒吃晚飯呢。”


    “哦哦……”


    陵端到了飯堂,管事的師弟早給他熱好了飯菜,陵端隻想著和以前除妖一樣撿些剩飯剩菜就好,卻沒想到這迴單獨給他開了小灶,接過碗筷道,“我現在是不是越來越受優待了?”


    “二師兄辛苦,受優待是自然的。”


    飯堂的弟子也沒多準備,一人剛好一碗。陵端心裏想著高離的事情,吃了幾口才想起來自己隻要半碗,少恭一小碗卻不夠,看著少恭已經在吃飯,有些擔心他吃不飽,又把自己碗裏的飯菜撥了一些過去。


    “你這是做什麽?”看著陵端把飯菜往自己碗裏倒,自然是明白他擔心自己餓著,可是他也擔心陵端會餓著,奔波一天,陵端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再餓著怎麽行。


    “好了。”看著少恭要把飯菜還給他,用手一推,將少恭的碗擋了迴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吃不了多少,給你的你就吃吧,還是嫌棄我吃過了?”


    “我怎麽會嫌棄你?”少恭無奈的搖搖頭,既然是陵端的好意,他也不再推辭,隻是話不好聽,小聲的揶揄迴去,“你的口水我也不知道吃了多少。”


    陵端一聽,竟然把兩人私事放到飯桌上說,臉上有些掛不住,桌底下一腳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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