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笙煵用了五秒鍾,才將被打偏的腦袋慢慢扭了迴來。


    他看著我,詫異至極,打的是這輩子就沒被人打過,於是,他俊美的臉立馬皺起來,緊接著猙獰的扭曲。他緊攥住了我的衣領子,巴掌已經高高揚起在空中又狠狠落下。


    “阿煵!”


    卻因為喬沝華一聲冷喝,戛然而止。


    喬沝華眉蹙很深的凝視著我,旋即舒展開來。他端起了咖啡杯,杯沿抵到嘴角的時候淡淡道:“放開她。”


    “哥?“喬笙煵眸底掠過一絲驚訝,然後很陰冷的笑出來:“哥,爸總說你為人冷淡,但我看你是真的連裏外都不分了。”


    喬沝華沒言語,他很平靜的喝完那杯咖啡,然後站起來,走到近前後冷冷睨我一眼,“我怎樣,還用不著你置喙,但你這一巴掌落下去,我保證現在就把你趕出海城,還要趕出昌盛,最後,再徹底碾出我們喬家大院。“


    “笙煵。“他指尖輕揚,一張支票已經塞進喬笙煵的上衣口袋,他笑著往裏摁了摁:“你最了解哥哥,總是言出必行。”


    深藍眸子,與琥珀色瞳孔在短短五厘米間對峙著,看似平靜和緩,我夾在中間,卻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絕對零度的冰冷,是不存在星點溫情,反肅殺滿溢。


    不多時,喬笙煵將目光一去,也順勢將我鬆開。他扯出那張支票看了看,咧起嘴角輕佻的笑道:“如果每次被打都能拿到兩百萬,姐姐,你可得多打我幾迴才行啊,就這點錢,哪夠我塞牙縫,哥哥的吝嗇真是要登峰造極了。”


    他笑著走出辦公室,蔡芬也匆匆地離開,房間裏一時間,就隻剩下我跟喬沝華兩個人。


    他的笑容很快的就降低了溫度,轉而麵無表情的盯著我;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心裏卻又委屈的覺得,自己又有什麽錯。在婚姻裏,我輸了,輸的一敗塗地!就是因為自己太軟弱,逢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退避是包容;難道現在別人的巴掌都已經打到練上來了,我依舊也要忍耐嗎?


    “…我辭職。“


    默了半晌,我丟下這三個字,緊咬下唇朝外走去;喬沝華並沒有攔,但看見我眼眶裏強忍的水霧的時候,他有些煩悶的深吸了口氣。


    “等等,急什麽呀?小心摔著。“


    剛走到電梯口,我就看見靠在牆上吸煙的喬笙煵。他在等我,一遇見便徑直走來,直到臉都快貼到一起的時候才停下;他伸出手想捏我的下巴,被我使勁拍開,於是做了個痛的表情,旋即笑的眼兒變成半輪月牙尖尖。


    “可別以為有喬大少爺罩著你,就可以諳政務有了啊,姐姐。”介在他食指拇指之間的香煙,被一點點搓成灰燼:“我記住你了,你最好小心一點。被我記住的人,日子總是不太好過。”


    我莫名感到後脊發涼,緊忙繞開走遠,可走了好一陣子,腦海裏也還迴蕩著他聽似陽光實則陰森的冷笑。


    我覺得喬笙煵不怕他哥哥,至少是背地裏。


    那餘下的一整天,我便都過得很忐忑。我不明白自己這段日子的命運是怎麽了,就好像一張蛛網,被衝進河裏,一根根的拉扯斷裂。


    我舉報了蔡芬,還打了喬沝華的弟弟,又跟他當麵說,我要辭職。著就好像昨天才跟陪伴了自己三年的婚姻正式道別,今天轉眼就把整個人生也給毀了。


    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五點,六點…別人都收拾東西下班走了,我卻依舊趴在辦公桌上,多少有幾分亡羊補牢的意思。等到八點半的時候,終於看見喬沝華伴著鄭總的陣陣恭維,從電梯裏走了出來。


    他一眼就瞥到了我,我緊忙立起文案將自己臉遮住;他微微蹙眉,卻是用眼神示意鄭總先離開,然後徑直走了過來。


    也不說話,就抻著灰西裝,靜靜的俯瞰著我;看到我有些發毛的時候,我硬著頭皮,站了起來。


    “喬先生我…”


    “你當我眼睛瞎?“我一開口,他直接打斷,欣長的指節敲了敲被立起的文案:“還是覺得自己臉有放射功能,能曬幹墨跡?”


    我心裏咯噔一下,厚著臉皮當沒聽見道:“都這麽晚了,您才下班啊喬先生?您真是身先士卒,公而忘私,我對您的敬仰簡直…“


    “都托了你的福!”喬沝華突然一字一頓道:“父親的口吻,恨不得立馬就飛過來,好生看看他安排喬笙煵來我這裏避難,我是怎麽叫他一過來臉上就腫了一大塊!”


    喬笙煵那家夥,竟然告禦狀了??


    雖然舉報蔡芬那一刻我心裏就有了被報應的準備,但我沒想到會這麽快啊…


    心底愈發的苦澀,我緊忙扯開話題道:”我給您衝杯咖啡吧喬先生?現在的天氣越來越涼了,多喝熱飲對胃好。“


    “你也知道我工作到這麽晚,精力多少是有些匱乏了。”喬沝華下巴一歪,氣的啞然失笑:“卻不想讓我睡好覺,嗯?”


    心底一顫,我躲開他淩厲的視線,突然覺得很難受。就好像整個空間裏都有股無形之力,在將我往外擠,因為自己的確越緊張,就越是什麽都做不好。我低頭默然著,半晌,黯然的開始收拾辦公桌。


    鋼筆、筆記本,還有那還沒來及撕掉的婚紗照….我將這些東西一件件的往箱子裏麵堆,也就像堆在了自己心上,愈發沉重的對未來迷惘;喬沝華漠然的看著這一切,等我將紙箱抱起,微不可聞的對他道了聲對不起後,他眸底卻忽而閃過一絲異色。


    他緊蹙著眉峰凝視著,突然一把將我扯住,冷漠到:“你還能去哪兒啊?又像條狗,蹲在大街上?等我去撿?”


    您比喻的可真清新脫俗!


    我抿了抿嘴,旋即怯生生瞥望著他眼睛,心底卻一片茫然:“不知道…“


    “自從沈晨東這檔子事兒出了以後,我整個人都亂了,我以為我能分得開工作跟私下,但事實是自己比想象中的還要愚蠢!還是由著性子,還是總會給自己的衝動魯莽去找借口!但喬先生…您放心吧,我犯的錯,我會去承擔的…”


    “閉嘴!”喬沝華的眼神冷的好像再多一個字就會殺掉我,扯著我衣領靜距離的直視道:“你愛怎麽承擔管我何事,但是誰批準了你的辭職?這座城市裏連敢在電話簿記我全名的都沒幾個,你竟敢炒我的魷魚!”


    啊??


    我沒有啊,我…


    還不等我解釋,事實是他根本不讓我解釋,便將我拽出了辦公層。下樓後,他將我塞進車裏,然後哐當一聲磕上車門。


    “你給我記住柳月茹,隻有我開除你的權利,沒你擅作主張的餘地!闖下了禍就想一走了之嗎?就像婚姻失敗後便隻會一味地逃避嗎!如果是私下我當然管不著你,也不會想去管,但在我這兒,還真沒想過要這樣慣著你!就這奇虎公司,你給我好好待著,在收拾完你的爛攤子之前,給我清醒點,撐起你的骨頭!”


    這樣陰冷嚴肅的喝完,他發動了引擎,便目不斜視的行駛起來,大抵是要順路捎我一段;我怔怔望著他那半張冷峻的側臉,迴過神來時候,眼卻不知不覺,已經濕透了。


    越是想掩飾那淚,心裏卻反而越是難過。我死死咬住了下唇,卻依舊發出哽咽;喬沝華偏眸極快的瞥了我一眼,似乎不明白我怎麽越來越經不住事兒,所以皺了眉頭。大抵不想理睬,所以他幹脆撇過頭去;可過了半晌,卻還是搖搖頭,摘出片紙輕飄飄的扔過來:“哭什麽?“


    “瓷娃娃,碰不得?”


    “不是。“我搖搖頭,哽咽道:“我隻是覺得,對不起您,喬先生…”


    “千錯萬錯,我也有錯。沈晨東絕對不值得我再跟他過下去,但並不能意味著我就能把什麽責任也推到他那邊去。如果我沒有那麽幼稚,沒有對待家庭心虛懦弱的,隻會一味去退讓,去包容,還會有我今天的痛嗎?如果剛剛意識到他出軌就立馬做出反應,也會被逼到這畝山窮水盡的田地?我把自己的人生毀了一半,不是別人是我自己!是您準我升職加薪,在我最絕望的時候,又給了我雪中送炭的希望。我該好好珍惜的,報答您,可看看我都做了什麽?我又把一切都毀了,還拚命給自己的衝動找借口!您卻,還是沒有放棄我…“


    “對不起喬先生,對不起…”


    喬沝華偏眸斜睨,眸子裏微微伢然,好像沒想到我竟全然自責。然後他迴過頭去,也不安慰,就由我哭著,微微蹙眉的看著前方。


    “我有個妹妹。“半晌,他突然張口道:“她跳樓自殺了。”


    “什麽??‘”


    “是在去年冬天雪下最大的那一天。那時候,她才剛剛在醫院把安眠藥從胃裏洗出來,我記得她握著我的手說,哥,我好難受…”


    “不是胃裏,在心裏…為什麽?為什麽男人都這樣詭譎多變?十多年感情,從校園青澀到進入社會,他說不愛也就不愛了。可既然這樣,當初為什麽要撒下那些承諾?他難道不知道,女人都很蠢嗎?男人也許會想東想西,考慮很多,但女人如果沒有父母幹預,就那一張紙,也能交托全部信任啊…”


    ”我讓她休息,她卻笑了起來,她說原來愛錯一個男人,就是扒掉一層皮。先讓皮跟肉,緊緊地長在一起,然後一把把它給撕下來!疼得不是撕掉的那一瞬間,而是血慢慢往出來冒的時候。就跟硫酸腐蝕過一樣,一滴滴的告訴你,它不會再長好了,就算再長出來,就算換個主人窩進心髒裏嗬護著,細胞有細胞的記憶,好?再也不會了…”喬沝華深吸口氣,眉眼深諳:“說完她就跳了。”


    “我為了救她,摔斷了自己的胸甲骨,我是她哥,我要她好好活!但其實從她那樣形神分離的笑出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已保護不了她了,已失去她了…”


    氣氛陷入死一般的壓抑與寂靜,半晌後,喬沝華的指尖不著痕跡從眼角劃過,他搖搖頭,低沉的道:‘不用自責什麽。“


    ”他移情別戀,是他的錯,你的反應與抗力,已經很出色,女人降生到世界本身就不是為了被男人受苦受難,是用來疼的。”


    那一瞬,看著他眸底被往事勾起的憂鬱,我心跳突然快了一拍。我想安慰他,卻開不了口,因為他冷峻的側臉,看起來已經像什麽都沒說過一般正常,那卻更令人感到心底泛酸。


    正想說,他早些迴家休息,我可以自己打車迴去的時候,一道強烈的車燈很突然的從側麵打了進來,下一秒,我臉色瞬間慘白。


    轟然的巨響,仿佛噩夢重現。那輛大抵是渣土車的卡車沒有避讓直勾勾的就從轉角衝撞了上來!我還沒醒過神來,整個車子被撞得天翻地覆!耳鳴了半天,我從昏天黑地中睜開眼的時候,隻看見一雙鋥亮的黑色肩頭皮鞋踏出褐色的車門,踩著潮濕的泥土如同死神般邁了過來。


    他不疾不徐的走到我們被撞扁的車旁,我看見那張方方的臉上帶著副寬碩的墨鏡,隔著車頭冒出的熱氣,格外的陰森可怖。


    他就靜靜望著車裏的我們,正好像喬沝華單手捂住滲血的額頭,也一言不發,冷冷的看著他,兩人的眼神在半空中好像有所交匯,又似乎隻是冷漠的旁觀著而已。


    “喬先生,您大抵還不認識我,也不必認識,但我還是要說,別怪我。您為什麽要來海城?您得到的難道還不夠多嗎?就算奪得所有令人眼饞的也好,您何必一定要窮追不舍將某些人逼到死路?這樣狠毒的心腸,恐怕怪不得別人容不下你。”


    在我臉色慘白的注意下,那男人伸手一撩,竟然從腰間掏出了一把槍!他將黑漆漆的槍眼徑直抵著了喬沝華冰冷的藍眸,輕輕將保險栓摁下:“再見,喬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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