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的確記得?”裴焱將我表情變化收進眸底,蹙著眉道:“而且,關係還並不友好?”


    我心裏一顫,扯出抹生硬的笑:“哪裏,隻是覺得不可思議,莫小姐是咱海城前莫市長家的千金,老板您忘了嗎?”


    裴焱怔出幾秒,才哦了一聲,沉靜的陷入思索,許久後抬起頭來,望著某個黑暗的角落冷冷一笑:“倒是像極了他父親。”


    裴焱的黑道背景,還是曾經的龍頭老大,顯然跟莫市長有過不友好交集。他下車後,我下意識跟在後邊問道:“老板。莫市長我都沒聽過,所以應該退位很久了,怎麽上次拍賣會還會過來?”


    “你的思維太片麵了,這可不是好事。”裴焱推開大鐵門進去,走過幾步跳上個一米來高的土台。伸手將我拉上去,然後拍著手上的塵土道:“正所謂一代前浪推後浪,這句話的後麵那句其實很無謂、重複,而前半句話的重點,也隻在“推”這個字眼。家族是。商界是,官場是,黑道也是,沒有人不想千秋萬代,但凡掌權者。為了延續自己的統治都會無所不用其極。”


    話落,工地那邊的領導都已經發現我倆,紛紛湧了上來。裴焱卻視而不見,背負著雙手,邊走邊對我繼續道:“莫錦秋是因為晚景平庸而自行辭職,但其實辭職的當年他可掌控著海城最大藏毒窩點、還有經過多年累積,能一舉扶持出整個南方城市最大海運集團這兩塊肥肉。任一都能力保他至少五年內不被拉下馬。但是,莫錦秋最後卻什麽也沒做,這這兩塊肥肉,一塊讓給了他野心勃勃的學生,一塊讓給了他在公安廳已經幾乎被打下馬的死對頭,將他起死迴生,乃至從副廳長,變成了直轄市公安局的局長…”


    裴焱側過臉來,饒有興味的看著我:“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是因為他的從政風格得罪了人?或大勢已去?事業壽命還能延續,但政治生命已經終結?”我思索幾秒,揣測道:“拉活他的敵人…是為了控製他學生?”


    裴焱突然停步,深深的看了我幾眼,才繼續行走起來,一邊笑道:“你很不錯。”


    我一刹那間,有些恍惚這是誇讚還是警告,最後什麽也沒多想,默默跟著。


    這裏漫山遍野,都是泥沙與鋼筋樓板,地麵到處坑坑窪窪機械轟鳴。裴焱從工頭那接過了安全帽,轉手卻叩在我腦袋上,然後顧自背著手沉聲道:“奇虎那邊,還沒有人過來嗎?”


    “前些天就來了,裴爺。”項目實施經理彎腰恭敬道:“但隻是考察團隊。他們應該剛申請通過房地產經營許可,施工隊伍還沒有組建好。”


    裴焱微微蹙眉,看了眼遠處唯獨剩下的一塊平地,道:“盯好了,他們隻能在這裏建設一棟辦公大樓,其他地皮全是我們的。臨近北郊那個村子,盡快派人談攏,中標後即刻征收拆遷修路把建材輸送過去。我們在龍邦商會簽訂的合同隻分配了東西兩塊,南郊地形太險,暫時不用爭,但北郊必須率先拿下,不然以喬沝華在政府的人脈,我們並沒有任何優勢。”


    “是。”


    “叔叔。”我突然插嘴道:“我是本地人,這裏以前好像有工廠、礦井、還有地下河,你們現場勘查好了嗎?”


    “沒問題。”包工頭不認識我。看在裴焱的麵子對我很恭敬:“我們的考察比奇虎要晚一天,但沒發現什麽問題,不然也不會施工。有幾塊化工廠的泄露舊址,已經聯絡過專業的防護團隊,明早就過來做填埋處理。”


    工頭剛剛說完。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喧鬧,我望了一眼,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瞥過頭去。喬沝華卻還是第一眼就察覺到了我。他從那輛剛剛熄火的越野車裏下來,罕見的黑色皮衣裝束,戴著手套。有種很有男人味道的酷冷。


    身後十來人隊伍,簇擁著他浩浩蕩蕩的從沙堤滑下來。裴焱有些意外,皺了眉頭;他倒十分坦然,徑直的過來。


    “真巧。”眼神有些冰冷睨了我眼,旋即恢複淡漠望向裴焱:“裴老板親自督工。看來今天工人們非得加班加點,賣力的表現。”


    “不巧,明天我也會去西郊,我們是合作商,自然要對互相都有監督。”


    裴焱點頭笑道,喬沝華沒迴應,看了眼我,嘴巴對他說:“裴老板似乎不管到何處,身邊都有柳小姐同行。難免讓人十分好奇是哪點深得心意,才非她不可?”


    “哦?”裴焱佯裝的十分訝異,避開問題道:“久聞喬總辦事滴水不漏,公私分明,竟然也會對別人的私事感興趣?”


    “私?”喬沝華眸底肉眼可見閃過縷陰厲,嘴角扯出抹沒溫度的弧線:“我好像沒聽清楚,她跟你有私嗎?”


    “沒!”


    眼見氛圍趨於嚴肅,我下意識搶道。引得喬沝華迴過了頭。他看見我頭頂專屬裴焱的黑色安全帽,眉頭卻皺的更深了:“都說裴老板對待下屬嚴苛生硬,看來隻是待人溫柔不一而同。”


    裴焱也微微皺眉,好像察覺到了不善。嘴角微微的勾起,狀似淡漠的迴擊:“的確不如裴總。跟您共事過的商人都談虎色變,恭敬有加,可見對您的威嚴與敬重。”


    我看見喬沝華的麵色並沒起到變化,隻是看向我的眼神,愈發的陰冷了。道:“既然有這樣的傳言,管理自然還不算周密。”


    我知道他是說給我聽得,心裏沉了下,反倒因為委屈沒那麽緊張與怕了;他皺眉看了看四周的坑窪與灰塵,卻是低沉的道:“柳小姐跟我相識。已近半年,我不曾記得她有過建築方麵的經驗,這裏地形風險很大,天氣也較冷,如果有什麽需要,可以讓她在車裏等。”


    “哦?那倒是有勞喬總指教了。”裴焱臉色頓時冷了些,然後脫下風衣披在我背上,笑道:“不過接下來有些數據需要信任的人幫我整理,我的手下,也實不勞您費心。”


    這不善的語氣。讓我下意識抬眸,看見喬沝華澈藍的眼睛,死死盯著他替我係領口的指梢。


    旋即抬頭陰厲的笑聲:“裴老板對手下的關護,似乎有些流於形式?如果是為應對喬某的問題,大可不必。隻當隨口一問就是了。”


    裴焱動作一怔,眸底充滿疑惑,似乎很不明白喬沝華為什麽對他這樣緊逼不放。他讓項目經理去拿幾份資料過來,然後低聲道:“不知道喬總今天親自過來,是有什麽要事嗎?”


    “對啊,其實…”


    “並沒有。”喬沝華揚手製止了身邊下屬,勾嘴笑道:“隻是確定一下地形。”


    “是麽…”裴焱眼底閃過縷狐疑,剛要開口再問,項目經理已經迴來了,他便先迴頭交代事務;


    等項目經理將文件拿過來時,他便偏過了頭交代事務;幾乎在同時我懷裏突然一冰,是喬沝華將他那副手套,脫下來給了我。


    他盯了會我身上的風衣,又冷冷的瞥了眼裴焱,最後忽然伸手。捏住了我的臉蛋。他一句話也不說,臉色冷淡,隻是捏著,捏到發紅、發腫,乃至我疼得後退時,他才鬆開來,從口袋掏出什麽東西,塞進我懷裏。


    我有些埋怨的摸了摸臉,旋而低眸,看見他塞我手裏的是一副黑色口罩時,心裏卻湧過莫大酸楚,鼻頭也跟著發酸。


    是塵土…


    他記得,我有腎衰竭史。他怪我,忤逆他,又不照顧好自己。


    比起巧合,我更願意相信這口罩時他從知道我有病根開始,就隨身帶著的,隻是今天第一次用到。


    “喬總。”馮東突然從沙堤上下來,焦急的望著烏雲蓋頂:“離我們要去勘察的地方還有一公裏,刮風沙了,這就走嗎?”


    喬沝華沒迴應,他緊緊看著我,很久後,默不作聲的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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