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一絲一縷的升騰,我仿佛在火光中看見自己,一切歇斯底裏,一切撕心裂肺,都靜靜燃燒,不喧不囂。


    哢嚓,它燙到了我的手,於是掉到地上,也於是,喬沝華的眼也釘在了地麵。他久久凝視,好像這把火也燒毀了他心中什麽,他沒我想象中激動,淡漠的吸口雪茄,用笑容代替了錯愕。


    “不再考慮麽?”


    “不用了。”我同樣笑出聲,淚卻已模糊他容顏:“你有自由占據我。我也有自由好好過,不是嗎?”


    他再度陷入昂久的緘默,他仰頭看向無盡黑夜,好像心裏也撐著片無盡虛空。一口白霧徐徐無奈的從嘴中無聲的嗚咽而出,他勾起了嘴角。


    “好,我尊重你。”


    他的指梢捏在我臉蛋,那麽炙熱,那麽溫柔。


    “但不能讓自己過得委屈。”


    我沒法迴答他,他便給我最後的遷就,先一步轉身,一步步;那個背影,那個即將逝去的背影,像靈魂的抽離無盡的折磨著我的心扉,淚水從幾滴,變成數行,然後暴雨如注。


    他停住了,拳頭,緊緊握著,渾身的肌肉,都繃到僵硬。


    “別。”我踉蹌後退,像狂風中最狼狽奔潰的枝芽,用手緊捂住淚的狼狽,心得顫抖:“不要迴頭…看我…”


    他身子狠狠一震,像這黑夜一樣死寂的沉默。最後發出沙啞的笑聲:“好。”


    我轉身,再不做停留,寒冷的空氣,瞬間讓淚滴幹涸,我無法理解這樣的冷,抬起頭,原道天空已飄起了雪花。


    裴焱的車,靜靜跟在身邊。我像行屍走肉,漫步在這肅殺的冰冷。一步,兩步,我一共走了十三步,好像也隻能走出這十三步,我迴頭,發現喬沝華騙了我,他駐足路燈下,影子欣長,在凝望我。


    我無言,他無聲,那麽近,那麽遠,大雪紛飛,他咫尺之間,我驀然凝望,卻是滿眼蒼茫。我的眼淚,結成冰痕,他狹長睫毛,染了一層白霜。


    最後,淒冷的風,扼殺雪的傾訴,蒼瀾之月,不準夜有轉瞬迴眸。我拉開車門,坐進裴焱的車裏;他沒有拒絕莫桑榆的相挽,漠然迴頭。


    心也在那一瞬,痛到了極限。


    是頻頻迴首,看見的隻有被淚模糊的黑暗,隻有絕望。我想,我該說再見。


    再見,我的愛;


    再見,喬沝華。


    我的牽掛…


    我的痛苦…


    我的快樂…


    再見,再見…


    ----


    時間荏苒,轉瞬數周。


    “你搬來也快半月了,還習慣嗎月月姐?”小樂喝著涼白開,十分疑惑:“我真不懂,你在喬總那棟大樓工作不挺好?設備福利都比這邊周全,看在老員工份上喬總還能照顧你。”


    “不用。”我依舊望著樓下白雪皚皚,行人蕭瑟,陰鬱心情已有數周不見好轉:“我能照顧好自己。”


    “那倒也是。”


    小樂將水杯放下。抄起我桌麵的日曆看了看:“十一月三日…月月姐,你幹嘛把這個日期勾起來?你好像不是這天生日哦?”


    我略微怔然,單手倚著臉頰,怔怔凝望那紅筆勾住的日期,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把它勾起來。


    可能是因為,我跟沈晨東恐怕嚴格而言並算不上是分手。那麽這一天,就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分手…


    2016年11月3日,2016年第一場雪。我跟喬沝華結束了,大雪淹沒了整座城。


    對啊,結束了…


    我將日曆收進抽屜,對小樂婉而一笑,埋頭陷入麻木的工作。


    傍晚,入冬的夜,黑得如此之快。冰冷冷的手腳,冰冷冷的心情,我走在冰冷冷的街道。


    失戀的心情就像雪地裏的草芽,掙紮著不想枯萎,重生沒有勇氣。


    我已經很久沒再收到他的消息了,就好像我已經對任何事失去了趣味。


    我漫無目的的行走,人到二十三歲,竟然失去了家的定義。我不想再迴到那個居住了兩月卻還是很陌生的宿舍,室溫很暖和,黑夜的死寂卻總凍得我縮在床頭瑟瑟發抖。


    我寧願厚臉皮去丹丹那裏蹭飯。讓自己顯得不孤獨的可憐


    琢磨中,一種熟悉的感覺從身旁夾帶股冷風飆過,我驀然抬首,看見那熟悉的銀白色,徐徐停在了路邊、海城最有名的迴生堂中醫藥館門口。


    都在一個城市,兩家公司工地的牽又連緊密不分,這樣的巧合半個多月以來我屢見不鮮,頻繁到甚至都不算什麽巧合;


    我本想跟往常一樣低頭快步的躲開,看著馮東在車裏跟醫師說話時臉部的焦急,卻怎麽也邁不開步子。


    他給誰抓藥?


    這樣想著,他已經將迴生堂的老中醫拉進了車裏,揚長而去,我好想要冷漠淡視,可心情就像久久沉眠埃塵裏殘破不堪的楓葉,風吹過,它打起了旋兒…


    我最終還是快步走到自己車位,驅車追過去。我想,此事並不關情與非,我隻是要把這輛他遺留在我這裏的車,送迴去。


    對,就是這樣…


    我跟著那銀白卡宴,不想被發現,小心翼翼,看見它揮別了城東滄桑的古城巷,開過了城中繁華喧囂的酒吧街,最後停在喬沝華在城西,那座熟悉的宅邸門口。


    我隔著近五十米距離熄火,等他跟老中醫一齊進去才敢下車。發現這裏的守衛,是越來越多了。”


    可他們不像馮東,不知道我跟喬沝華之間發生了什麽,隻記得那天他說過,不管任何情況,隻要是我過來通通放行。於是浪費了我的緊張,我很輕鬆便進到了別墅園廳的範圍。


    可提著那串車鑰匙,站在門口,我腳步試探的往前邁了半天,也沒敢敲門進去。


    最後,我默默將鑰匙放在門口的石台,就想離開。可心裏總歸忍不住,想見見他。


    於是,我非常自嘲笑出來,我想起了那天雪夜,透過後車窗看著他跟莫桑榆漸漸消失於夜幕,我就問自己,他走了嗎?


    好像真的走了。


    分開了嗎?


    好像也真的分開了。


    那解脫了嗎?


    ……


    三周了,我還是沒能給自己這個答案,因為我真不明白撕心裂肺後好像要陪伴一生的哀傷情緒、魂牽夢繞、伴著要形同陌路的決心,能不能算是解脫?


    我終歸還是拗不過自己,有些躡手躡腳的避開了守衛,繞進了後院。


    循著記憶裏的輪廓,我找到了那扇碩大的全景落地窗,剛剛將腦袋竄出草叢,心肝,就狠狠的顫抖了一下。


    那還是他嗎?


    他坐的,是輪椅嗎?


    他眸光,依舊是那般的深邃迷人,可多了許多與喬沝華這個名字不符的浮躁煩悶;他臉龐比以前更加立體,卻是因為消瘦;五官依舊精致白皙,那唇上一排胡渣,卻叫我心裏,莫名的亂了。


    他都經曆了什麽…


    他為什麽,這麽的憔悴,我又為什麽,這麽不受控製的心疼?


    膝蓋,都是有些發軟了,我看見他默默無聲的凝視著黑夜遠方裏那一輪冰冷皎潔的月彎,身上黑褐相接的睡衣顯出幾分暮色;他靜靜承受著老中醫在背後給他脖頸紮針,好像石塑,好像沒有知覺。


    “少爺。”


    我看見他旁邊有個穿著燕尾服,頭發花白的中年人,十分熟悉,仔細想了想,是第一次見到喬博淵時,過來給我傳信的那個陳管家。


    “您的第二計劃,進行的非常妥當。”他貼在喬沝華耳邊秘語道:“上周老爺急召董事會宣布分裂一半資產成立新公司後,高層已經人心惶惶,邵婉約卻依舊急於追責您轉移財產,乃至以調查出尚文集團有您股份為名,不顧您卸任後會造成運營癱瘓,將您告進了財政法庭。吃相太難看,造成極大隱患。”


    “如此,她的成功,是她的失敗,您的失敗,是釜底抽薪。”說著,他從懷裏掏出封信:“您的先師,昌盛裏的金融顧問孫先生,已經有了鬆動。他說了,您可以迴答他一些問題,如果答案與他契合,如果老爺截止年關之內還不迴公司操控大局,他雖然對昌盛有感情,但良禽擇木而棲。”


    “看一看吧,少爺。”陳管家躬了腰,將信件雙手奉上:“孫先生在昌盛老骨幹中的影響舉重若輕。您將他挖過來,您釜底抽薪的計劃,儼然成功一半,半年之內看,昌盛高層精英務必全盤傾倒,介時您自立門戶,易如反掌。。”


    邵婉約把他告進法庭了?


    我心裏猛然一沉,我看見喬沝華聞言蹙了蹙眉,將信件接在手裏,陳管家頓時麵露喜色。可他卻僅是看了寥寥幾眼,就好像不耐煩到極點,隨手一擲,信件輕飄飄落在了地上,沉聲道:“問清楚了嗎?”


    陳管家看著那信件麵色微微一沉,低頭謹慎的道:“還不算,那位姓張的醫生嘴巴很死,一直說病曆卡上寫的就是事實。少爺,我覺得不管他有沒有騙您,已經形同陌路的一個女人,您何必還在乎她有沒有隱瞞什麽呢?”


    什麽…


    他找張醫生,問我的病情?


    一股緊張的情緒充斥了心海,我看見喬沝華淡淡望著蒼月,然後焦慮的闔上眼皮:“我不可能不管她…你說,她拒絕了裴焱,也拒絕我?”


    “沒錯,少爺,阿東去找季經理問過,兩周前裴老板說要在晉城開家分公司,調她直接去當策劃部經理,發掘人才之語,大抵也有讓她散心的意思,可這位小姐不知為何,卻是要留在海城。”陳管家用小手帕擦了擦額頭的虛汗:“而您上周托人情讓創悅跟巨文奉上的幾份策劃合約,她大抵從言語中察覺到是您所謂,聽說之後閉門不見,迴拒的非常堅決。”


    我看見喬沝華眉宇間的焦慮更甚了,陳管家見狀用眼神示意老中醫先下去,然後從傭人手裏接過藥碗,吹吹熱氣,遞了過去;喬沝華沒接過去。他好像心事很重,睜開眼後那眸底的焦慮能讓任何人感到沉重的壓抑,他靜靜看著藥碗裏的倒影,看著看著…


    “卡拉~”一陣令人牙酸的脆響,他眸底的焦慮,突然攀升到了極點,一胳膊掃過去把所有東西都摔成了碎片,大手重重拍擊著扶手。


    “滾開!都給我滾開,滾開!!”


    “少爺您息怒,您息怒啊,我們這就走!”


    那一刹那,看著屋子裏亂作一團,看著喬沝華單手包裹住額頭壓抑無聲,我的眼淚,吧嗒嗒就掉了出來。


    我也不明白為什麽突然這樣的難過,就好像有隻手竄進胸腹裏要撕碎我的心髒!我表情呆滯的後退兩步。被草叢絆倒後,捂著泣不成聲的臉,飛也似的逃去了。


    我拚命跑,拚命跑,好像再停下來,就跑不掉了,身後什麽哀傷的哭嚎著的東西,瘋狂的想將我拉進旋渦!我躍出花園。撞開了守衛,魂不守手的使勁掰動那輛寶馬x6的把手,已經忘掉了自己丟棄了鑰匙。


    “就走嗎?”就在那時候,我突然身子狠狠一震的,聽見他夾雜著複雜情緒、沙啞的從四麵八方迴蕩的聲音:“說都不說一聲?”


    我脖頸僵硬的緩緩迴頭,看見他已經出現在二樓的陽台內,橘黃色燈光剪出他冰冷孤寂的影,他俯瞰著我,手裏握著對講機抵在薄唇嘴角,皎潔月光也驅不散他眸底陰沉焦慮。


    “柳月茹,你最是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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