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言語,在拱橋頭駐足幾秒,快步離開。


    出了小區,我走在街上,心非常亂。我一直特別想問他為什麽坐輪椅?可他那樣,我問不出口;我也極不想跟他那樣肅冷的說話,可我就是控製不了情緒當發現他還是那麽自我時。


    因為我是自由的,因為我輸了,而當一個女人發現自己輸了才拿迴自由而不是相反的情況時,往往意味著她重蹈覆轍,就真的沒退路可走了。


    林雅茜莫桑榆、他所有親近的部下甚至他父親,都對我們在一起虎視眈眈,也許他說的沒錯,我的確還愛他,要不然怎會三言兩語變得如此歇斯底裏?可是,已經輸過一次的我,已經不能夠再不計後果了。


    我是個脾氣挺強的女人,為了執念有時也會很膽大妄為。所以哪怕是被綁架也好,被陰謀陷害也罷,為了魂牽夢繞的愛情,我也許能夠承受,可是一想起三周前那個雪夜,我腦袋都要炸掉了!


    如果我再次被其他女人當著他的麵羞辱乃至動手,他是否還會,冷眼旁觀?


    我自己又能否再承受一次這樣的激烈?


    如果不能,那我等於親手夭折了自己寶寶的命啊…


    這樣想著,腦海突然有種麻脹的感覺,我抿抿唇,將眼淚擦幹,快速的搭了輛車,去往醫院。


    -----


    隔天中午,天幕灰白,積雪覆蓋整座城市。


    “月月姐,快吃!熱乎呢~”我跟小樂和丹丹走在步行街上,她扇著嘴巴裏的燙氣將手裏的半包栗子遞給我:“真是太讚了,兩隻大閘蟹一籠灌湯包啊,姐你今天終於肯好好吃東西了,是不是周末心情好,胃口就開了啊?”


    聽到這話我愣了下,才笑著點點頭,心裏卻酸澀的緊。


    是因為我吃了靈丹妙藥…


    真是太奇怪了,我原本以為這三周我是得了厭食,可昨天見過喬沝華後,盡管談話並不愉快,我也開了胃口;他呢?他好像說,這段時間他自己也沒什麽胃口?


    是不是見了我,他也有心情吃東西了呢?


    正這樣琢磨著,丹丹一把將栗子口袋躲過去,邊抖抖索索嗑著,邊很不屑的切了聲:“她沒胃口?”


    “肚子都鼓成這樣了還沒胃口,那胃口開了她得腫成啥樣兒啊~,一夜迴到大學前,胖如球兒,淚成霜?”


    “去你的!”


    我笑著推了丹丹一把,私下卻緊張到極點的使勁將敞開的呢子大衣往裏係了係,然後心情特別複雜的垂眸望著雪地。


    怎麽辦…


    離被診斷出有了喜脈,至今已有三個月半,我的肚子,是越來越大了。現在還能說是有了啤酒肚來掩飾,可再過半個月孕狀一出來,這事,就鐵定瞞不住了…


    想著,我張嘴接住丹丹遞來的栗子,咀嚼兩下,便心情複雜的咬不動了。我想,這件事我是一定要跟喬沝華說的,哪怕彼此更陌生些都會,因為他是孩子的父親,他有這個權利;可是以我跟他現在的關係,我該怎麽張這個口?


    想出了神,丹丹跟小樂停下了我都不自覺,直到被拽了一把才恍然清醒:“怎麽了?”


    正疑問著,眼角餘光一撇,我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沈大會長,真巧啊~”丹丹譏諷的笑道:“什麽大風,把您從溫柔鄉裏給刮出來了?”


    “不巧。”沈晨東沒在意。


    他穿著深灰色大衣,戴著毛絨耳套,溫和笑著:“這條小吃街月茹下班必經,我在等她。”


    話落,他走了過來,丹丹下意識將我扯到身後,我搖搖頭,示意她沒事。


    “你找我幹嘛?”


    他好像有點錯愕我語氣的冷淡,但也沒深思,從公文包裏掏出隻藍色的塑料袋,笑著提給我:“十月份你跟裴總請假的時候,我不是說幫你拾掇些年貨?冬筍核桃花生這些大包大件已經給嶽…給伯母送過去了,喏,這是這幾天開掘隧道我叫工人一起幫忙采的地軟,拿去給伯母包餃子。還有些公司同事去格爾木時帶迴來的冬蟲夏草,讓伯父泡酒喝,特別暖身體。”


    “哇~好貼心啊~”


    還不知我們離婚細節的小樂頓時驚唿著,丹丹眸底的敵意也鬆懈了許多,我看著那包東西,感覺卻是如此的諷刺。


    “你還打算跟你前丈人家維持這種關係多久?你覺得如果你找到女朋友了,這樣對她合適嗎?”


    我突然這樣問了一句,頓時將沈晨東的臉色問僵了:“小月…”


    “你怎麽了?”


    我咬了咬嘴唇,忍住心裏的酸澀與不適。還是將袋子提了過來:“沒事。”


    我快步擦肩而過,他愣了愣,折身追過來。


    “還有事?”我當先問道,他眉峰皺成川字,打消了追問我幹嘛生氣的念頭,道:”也沒事,但如果你要迴家的話,我可以送你,伯母那邊有幾道年三十要上的菜。可能需要我的指導。”


    他說完了,我卻久久沒迴應,於是他眼裏猛地劃過縷失望:“不可以,是嗎?”


    我沉默了半天,沒出聲,因為心情的確很不愉快。


    我之所以離婚後還能坦然與沈晨東相處,是因為他說過他跟沈曉曉那事,是個意外!現在我卻知道了在這意外背後…


    他真的出過軌。


    而且,沒半點要告訴我的意思。


    越想,心情越壓抑,都說女人善演戲,但男人要遮掩某些事時,才是真正的滴水不漏。


    但半晌後,我還是點了點頭:“走吧…丹丹小樂,你們也來吧,晚飯一起吃。”


    “歐耶!柳叔醃的烤肉那叫一絕,小樂你有口福了,嘿嘿~”


    見我答應了。沈晨東眸底立馬又亮起來,緊忙幫我接過大包小包,放進他那輛新的灰色凱迪拉克;一路上聽著丹丹跟小樂笑鬧連連,我自己望著窗外白雪皚皚,心情卻也有些寂寥的味道。


    喬沝華看我真的看得很透,感情上我有執著的倔強,反過來也有扼斷時的絕情。就像知道沈晨東竟然跟林雅茜出過軌時,我迴到家裏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再不跟沈晨東聯絡了婚都離了,他卻連最基本的真誠都沒給我,這樣的他,我已不知該如何相處、麵對。


    所以,是為了媽媽。我不能那麽自私,沈晨東的確很討媽媽歡心。如果他們在一起快樂,我自己開不開心,沒關係。


    也許這種看開,便是種成長吧...


    車子很快在丹丹的歡唿聲裏停到了爸媽在城東的小區,她倆跳下去便朝樓棟滑著雪去了,我卻剛下車,整張臉部的肌肉就變得很僵硬。


    8888,銀色,卡宴…


    喬沝華來了???


    那一刹的感覺,就像一片小葉子被卷進狂風裏,我整個腦海裏,天旋地轉的。


    “嗯?”沈晨東也看見了那停在樓下的車子,臉色跟我一樣僵了僵,將東西從車廂裏提出來後,在我旁邊沉聲道:“我聽裴總說,你三周前跟喬沝華在他生日鬧出了不愉快,但沒詳說。是不是有問題?”


    “別怕,我在,他不會拿你怎樣。”


    我頓時苦澀的笑了出來,沈晨東的能力,絕對算是精英的管理人、投資商,喬沝華更是鳳毛麟角的仲裁者,可這兩個男人對待我時,為什麽都確定不了一個簡單的立場?


    “沒關係,沒什麽不愉快。你幫忙先買些火鍋底料吧,這麽多人,可能要做涮肉。”


    這樣平靜說完,看沈晨東點頭走開,我自己心裏卻惴惴不安喬沝華來找我爸媽幹什麽?


    “呦?迴來啦小月?你快看是誰來了!”剛敲開家門,我就聽見爸爸這樣興奮的說道;而自己雖然已經做好準備,但看見喬沝華時,心髒還是狠狠一顫。


    他就坐在靠窗的方桌前,還是坐著輪椅,正端起杯熱茶在嘴邊吹熱氣。黑色風衣,掛在衣架上,裏麵是淺灰得體的西裝。他澈藍的眼睛,俊偉非凡的麵孔與久居上位的氣場,和爸媽家裏這些舊式家具比較違和,可那嘴角溫和的笑意,平靜到不起半點波瀾的眼神,卻又像極了一個能讓家庭裏所有成員都感到溫暖可靠的頂梁柱…


    等等!


    頂梁柱?那不是…


    該死的,我在瞎想什麽!


    我使勁擰了把自己大腿,露出抹牽強的笑將塑料袋擱在櫃上:“爸,媽,晨東待會也過來,這是他從老家帶的地軟。”


    “晨東?”


    爸媽異口同聲的喚道,前者臉色不高興的走開,後者很開心的將塑料袋接過去,直念叨著三十沒到,熱鬧的已經像過年了。真好。


    我則久久的杵在門口,明明是自己家,卻有點不敢進去。


    “傻愣著幹嘛呢?”爸爸一把將我扯到座位,笑眯眯盯著喬沝華道:“你說你們喬老板這麽好的上司上哪兒找去?還記得跟你爸我上次在別墅一起做按…”


    “哦,那啥~”爸很機靈的盯了眼廚房,改口道:“是商量你工作情況的時候啊,念叨過人屋裏的壓腳那石頭珠子不錯,很有效果,可以幫忙拾掇幾個。這不。竟然親自給爸送來了。”


    石頭珠子?壓腳的??


    我感到不對,瞥了眼把從兜裏掏出來得意炫耀的那玩意兒,頓時感覺天旋地轉:“爸!”


    “什麽石頭珠子!這是和田玉,喬先生臥房裏的擺件!”


    “啥??和、和田玉??”爸頓時臉色嘩變的結巴了,我隻感覺眼前一抹黑,無法想象那天喬沝華聽見爸說他隨手把玩的寶貝是石頭,還拿在腳底下踩得時候,身為潔癖的他那表情得有多精彩!


    “無礙。”喬沝華卻笑得很平淡:“既然伯父喜歡,拿去就是。隻是個物件,贈予有緣人,你不收,於我的運道並不利,而商人很看重運道。”


    聽他這樣說,爸撓撓腦門,隻能尷尬的收迴口袋,然後使勁拍了下我的肩膀:“你個死丫頭,喬老板多好啊,可一定要跟著人家好好幹!”


    我心裏一沉,看著喬沝華嘴角諱莫如深的笑意,不是滋味的勾起嘴角:“知道了,爸。”


    說完,我便想去廚房裏幫忙避開他,他卻放下茶杯,徑直看著我笑道:“這點,我想伯父大可放心,月兒在我手下一直非常出色,你可能還不知,以她的功勞,已經完全可以提前將年終獎勵撥出來了。”


    話落,他從口袋掏出那串車鑰匙,爸爸一看見上麵的寶馬標誌,就驚喜的直犯結巴;我心裏卻狠狠一緊,立馬道:“我說過了喬先生,我那所謂“功勞”,完全不存在。主力是公司裏其他同事,在這車您可以收迴了,無功不受祿。”


    “哦?但我並不這麽認為。”喬沝華雙手交握支住冷峻的下顎,凝視我有些陰冷也藏著戲謔:“讓某人心碎,你可做的比誰都到位。”


    “心碎,這死丫頭叫誰心碎了?”爸臉色一怔,旋即做恍然大悟狀笑開了:“哦,一定是說公司的對手吧?哈哈哈,可不是我吹啊喬老板,別看我家月月是做策劃的,酒量跟說話,那一般飯局也鎮得住!”


    我心裏著急,又不能戳破傷爸媽的心,幽怨的抿抿嘴唇,下意識便偷偷在桌下踢了他鞋麵一腳;他感受到後略微一怔,旋即垂眸望著,諱莫如深的勾起嘴角:“脫掉鞋子,可以更有情趣。”


    “情、情趣??”


    爸頓時懵了,差點沒被一口茶嗆著;我那臉則一下子就像火燒,盯著這要命的男人,卻偏偏有無可奈何感。


    但我抿抿唇,還是將車鑰匙推迴去,道:“您說的對喬先生,不過我說了,的確不能無功受祿。我再有“功勞”也抵不了一輛寶馬車的獎勵,您不會是想讓我遭其他同事嫉恨吧?”


    “嫉恨…”爸重複了一遍,貪財的小眼神收斂。讚同的沉聲道:“對啊喬老板,月月這句話沒錯,在職場被貼上特殊的標簽,可是大忌…謝您欣賞了,但這車收迴去吧,我女兒穩紮穩打,腳踏實地,這才對得起你栽培,不是?”


    說完。爸有些感懷起我這一年在職場的進步了,我自己則露出得意洋洋的戲謔笑容,收進喬沝華眸底,讓他英俊的臉色略微沉了沉。剛要開口說什麽,我倆的手機,卻同時響了一下。


    我疑惑的掃了眼他,然後顧自拿出來看了眼,而也就那一眼,叫我嘴角的笑意徹底褪色了。


    “是、是你?”我臉頰僵硬的問道,喬沝華垂眸掃了眼自己的手機屏,沒有否認,很閑適的靠後去,笑道:“我什麽時候,說話不算數過?”


    “怎麽了?出啥事兒了?”


    爸爸疑惑的問道,我說了聲沒事,握著手機的手卻僵著不行,我總不能跟他說,是我真正的老板裴焱,遇到了大麻煩??


    是季經理發來的短信,他說,焱盛東郊那邊第一期工程混凝土主體都修到一半的五棟樓…全榻了!


    心裏麵,滲涼滲涼的,這簡直是災難般的噩耗!我可以肯定都不用二十四小時,傍晚之後,所有的地方頭版頭條肯定都會刊登這個消息!這對後續整個項目造成的影響、如果公關處理不好,遭到的損失是要以億來計算!


    而我迴信問季經理怎麽迴事,有沒有人員傷亡時,他隻迴給了我三個字是喬總。


    心亂了起來,看著表情淡漠冷峻的喬沝華,我不明白他是怎麽做到?又為何這樣做?為了我這樣一個簡單平凡的女人,總是不惜代價,值得嗎…


    正想問問季經理要不要我迴去時,門被推開,我本便懸起來的心,頓時又顫了顫,苦澀的心道。冤家路窄。


    “喬總?別來無恙。”沈晨東拍了拍肩頭的積雪,平靜笑道:“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


    “彼此一般。”喬沝華的眉宇蹙了一下,視線有些陰冷從我臉上掃過,然後有些冰冷的勾起嘴角,透著疑惑:”我怎麽記得,你跟月兒已經離婚了?來前妻家裏拜早年,並不妥當,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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