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沝華澈藍的眼睛一直緊盯著我跟裴焱相挽的手，很久很久，才抬起眼，陰冷的笑：“柳月茹，你覺得我給你的是束縛，別人才能給你這自由？”
我含著眼淚沒出聲，他低頭銜起支雪茄，深吸一口，略帶焦慮的吐出來，聲線低沉。“我的確自私一些，但並不覺得有何錯。給人感覺最舒適的，往往是最不可靠的，因為這世上沒有百分百的契合，也沒有所謂無私的存在，隻有包裝，與培養。可笑的是。這世上就有一種女人，比起虛有其表的溫讓，更討厭森嚴壁壘的占有。”
裴焱在此刻表現的很緘默，好像有些意外的看了會交握的手，他什麽也沒說，攙著我朝土壩走去。
跟喬沝華擦肩而過的時候，我看見他含著煙，側臉冷漠的薄唇張來：“裴焱，你應該知道，你還遠遠沒有激怒過我。”
那是他第一次直唿其名，讓裴焱的步子一頓。他略微皺眉，漆眸陰暗的道：“喬總是在威脅我麽？”
“還是說，覺得小柳並沒有選擇的餘地？”
“不。”喬沝華突然折身，拽住了我的手腕，麵帶微笑一根根掰開裴焱的手指：“我是說你比誰都貪婪陰險，不是麽？”
“不過做任何事。都要有度，有底線，否則恐怕沒有迴頭路走。而商人最忌諱的，就是在有選擇的情形下，過早當個賭徒，往往高估自己潛力，讓一切積澱付之東流。”
裴焱沒應聲，手指被掰開的同時。他也鎖住了喬沝華的手腕，兩人視線在我眼前沉默的交叉，用手腕較勁，一個麵無表情，眼底卻仿佛火苗搖曳；一個笑著，卻感覺不到一絲溫和。
良久，喬沝華嘴角僵硬，斜拉而下：“月兒。”
“上次我尊重你，這次依舊能夠縱容，你跟我走，還是跟他走。”
“先跟裴總迴去吧月月姐，喬總他確實太過…份了。”
小樂瞥了眼身後的斷壁殘垣，心有餘悸的小聲道，我舔了舔嘴角腥甜的血漬，卻感覺很難受，我為什麽要夾在他倆人中間做出這種選擇？
於是聽見遠方響起了鳴笛的時候，我猛地將手抽出來，在丹丹攙扶下，一邊往高速公路挪動，邊低冷道：“我誰都不跟。”
“我坐120，你們誰都別過來。”
他們都微微錯愕的蹙起眉峰，看著我被護士用擔架抬進車裏麵去。
喬沝華蹙蹙眉，就要跟上來，卻突然好像很頭暈的扶住額頭，腳步也打了一旋兒。馮東緊張攙扶時，他揚手示意沒事，然後藍眸深邃的凝視著我，低笑出聲：“月兒，你就繼續不聽話，我全當放養了。”
“但你永遠逃不開我掌心，如果你是蠟燭，我要你陪我到終暮，不管你願不願意，我是你生命的終點，來生的起點。”
我打了個寒顫，使勁閉上眼睛，當沒聽見。等車門合住後，心裏卻灼灼的痛他說，他不會管我願不願意。
自從和沈晨東結婚第二年開始，我就明白了愛，絕對不僅是快樂。要包含痛苦、難過、憧憬，失落，一切一切的五味陳雜，才能構成最沉重複雜刻骨銘心的愛；但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卻屬於愛情又不是愛情，非得彼此開心才算對此負責任。
所以，我不明白自己跟喬沝華為何會變成如今這般相愛相殺，如果有預言能力。當初我一定不會做下那個讓彼此生命，有所交集的抉擇。
哪怕這可能，也會造成自己一生的遺憾…
------------
“怎麽迴事兒啊，那幫人腦袋裏沒毛病吧！”傍晚，中心醫院的病房裏，媽雙手叉腰的罵道：“你爹廠房裏那麽多煤電設備，連條增壓泵也沒有，他們去查啊？讓停業整頓啊？還有樓上小王。在紅星的食堂沒裝修好後麵一堵石膏牆把通風口堵得死死的，他們也去給人拆了啊？？”
“媽，別氣了。”我白了眼在旁邊默默削蘋果的沈晨東，我剛包紮完他就把媽媽帶來了，應該是知道獨自過來探望，會遭到冷待吧。
“你說這都國企機關，能比嗎？”
“廢話！你以為媽氣啥呢？媽就氣不公平！我寶貝女兒兢兢業業苦幹了五年，今年總算時來運轉了，就給這麽折騰！公司沒開成反鬧得自己頭破血流，憑什麽啊？”
說著說著，媽眼眶都有些濕潤，我緊忙示意守在旁邊的丹丹帶她出去透透氣。等門合上後，立馬皺了眉頭。
“沈晨東，你什麽意思！”
他聞言抬頭，將削下來的皮全推進垃圾桶，然後很平靜的笑道：“我是有些私心。怕自己一人你會生氣，但你受傷了，告訴阿姨知道也並不算過分吧？”
“不是說這個！”我迴憶起他倆剛進來的情形，拳頭握緊道：“媽進來時說年尾給祖上燒寒衣，如果我身體不堪就讓你代我過去，為什麽？？媽是喜歡你，但還不至於不分情況，你跟我離婚了，就應該互相避讓彼此的家人，否則難免一大家子跟著飛短流長，她為什麽會說這種話？”
沈晨東清秀的麵龐波瀾不驚，他低頭看了眼手裏的蘋果，沉默會，低沉道：“沒什麽…”
“隻不過跟阿姨說，你下鄉那幾天，跟我住在同一個賓館，這些天我們接觸，比剛離婚那會也較為頻繁了起來。”
“什麽？？”我心髒頓時狠狠一顫，瞪圓了眼睛：“你是跟媽暗示我們會複婚？混蛋…”
“為什麽沈晨東？你怎麽越變越混蛋！”
“有嗎…”他將最後一片皮抖掉，把果肉放進盤子裏，直視著我，眼神淡漠：“我不過是看阿姨臨近年關了，卻好像並不太能開心起來，因為是對我們倆今年婚姻的變化還存在心結。以這種方式幫她紓解，有什麽不行？”
“是幫她疏導，還是給你自己的妄想墊腳！”我眼睛都快冒出火來：“沈晨東，你怎麽能利用我媽媽？你就趕快找個新女朋友過你的日子去，放過我，難道不行嗎？？”
他沒言語，漆眸深諳凝視著我；我愈來愈惱怒，突然後悔離婚那天沒有徹底鬧掰，不管任何男女，分手之後，的確不應該保持聯係，就應該一刀兩斷幹幹淨淨！
氣氛正壓抑著，張醫生突然推門走了進來，他掃了眼沈晨東，顧自拉下口罩搖頭不悅道：“柳月茹，我真是服你了！你到底是真有那麽不幸，還是就喜歡跟自己身體對著幹？”
“意、意外啊…”我有些尷尬的抿唇。旋即緊張問道：“有事嗎張醫生？”
“你說呢？”他翻了下病曆單，聲線平靜：“如果你有宗教信仰，真該好好感謝感謝你的耶穌或釋迦摩尼了。這塊石頭看起來，是順著你後腦勺弧線滑了下去，所以流血是因為頭皮擦傷，縫完針就好了。但你應該清楚，就以你的情況，如果是砸到的，那種震蕩力度...嗬嗬。”
“她怎麽了嘛？”我還沒言語，沈晨東突地起身道：“還有其他病？”
“哦，也不算。”張醫生睨了我一下，淡淡道：“但有腦震蕩史，受到衝擊容易休克。”
沈晨東聞言好像鬆了口氣，他轉頭看著我，深深皺眉：“小月，你就罵我無恥吧。怎麽樣都可以。但有什麽事，你一定要告訴我。”
我沒言語，張醫生用眼神懷疑了會我們的關係後，突然合上病曆單道：“對了。”
“柳小姐，我發現了些新問題要跟你說說。我問你，看登記表上你有過婚史，但是不是沒有孩子？”
我心裏咯噔一下：“你怎麽知道？不對…您幹嗎問這個啊張醫生？”
沈晨東的眉峰也一瞬緊蹙了起來，我們看到張醫生摸著鼻尖走了兩步後。沉聲道：“因為你的“腦震蕩”、我提到過那個體製特殊的因素，這些天，我一直都在搜集你過往的病曆檢查單之類，這對病情治療很有幫助，而你似乎從腎衰竭在這裏康複後，看病就一直在我們中心醫院，所以這方麵的記錄，還算比較全麵。”
“我從你以前的一些尿檢、b超。還有腎髒檢查中發現…從一年前開始，你的卵子分泌好像就很不正常，而且是長期的，維持時間，直到你大概四個多月以前留在這裏的一張檢查單上才顯示出恢複正常。”
卵子…
我心裏一緊，差點脫口而出的去問他對胎兒有沒有影響？冷靜了幾秒，卻是轉而問道：“是種病嗎醫生？”
“不算。”張醫生背負起雙手，眼神很嚴肅：“這個卵子分泌的抑製，與存活力的衰減非常突然，更像是……吃了避孕藥之類的激素反應。”
什麽？？？
“避孕藥！？？”沈晨東猛地起身，眼睛圓睜，不敢置信的盯著我，可我心裏的震驚卻比他更甚！
“可我沒吃過避孕藥啊張醫生。”我甚至忘掉了疼的翻坐起來：“到底怎麽迴事，您能確定出來個原因嗎？”
“當然不行了，跨度這麽久，所有生理跡象已經無跡可尋。因為是突然出現，看不同日期的尿檢似乎還維持了一年左右之久，我才會問你，要不然這種事，是不應該跟病患過問的，而且跟你現在的病情，影響不大。”
說完，他交代我好好休養幾天不準出院後，走了出去。留下我跟沈晨東彼此對視，眼中都充滿了震驚與猜疑。
最後，他緊緊咬牙，臉色鐵青“小月，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為什麽這麽做！”
“啪~”
一聲脆響，我想也沒想，就打了他一耳光，喉嚨嘶啞的低吼：“有本事，你再這樣侮辱我一句！？”
沈晨東懵了，他踉蹌後退幾步後，跌坐在了地上，眼神空洞洞的。
我們結婚三年，我們一直想要個孩子！甚至如果這願望早些實現，恐怕之後的事就都不會發生了！
我一直以為，是彼此工作壓力太大，他也曾懷疑過是自己或我生理方麵出現問題。可我們唯獨沒想到的、也是最簡單的原因，是藥物！
可原因真的是誤服嗎？？
“從腎衰竭康複之後，我除了經常加班精神衰弱、有些胃寒，身體一直挺好，什麽藥都沒吃過，沈晨東這點你很清楚！”我舔了舔幹涸的唇，聲音有些發顫：“但我吃的東西裏有沒有藥，誰知道？”
沈晨東頓時攥緊了拳頭：“你什麽意思？”
“你自己心裏清楚！”想到腦海裏那種可能，我情緒抑製不住的激動了起來：“一年，沈晨東你妹妹來我們家正好就是一年多！而且我們離婚後，我做過“檢查”，我生育方麵絕對沒再出現過任何問題！所以是為什麽？你說啊…”
“是沈曉曉偷偷給我下藥，是她害我們沒有孩子！”
“你別胡說！”沈晨東表情激烈的翻坐起來：“曉曉怎麽可能做這種事！”
他瞪圓了眼睛看著地麵，好像腦海裏已經天旋地轉，所以腳步都打起了漂；失神的念叨了幾句不可能後。他突然咬咬牙齒，拎起風衣就飛也似得跑了出去。
而我楞在床上，眼眶中水霧集聚。
就那樣死寂了半晌，我猛地抬頭，把眼淚全倒灌了迴去，心裏的憤恨。卻更如野火般洶湧燃燒！那讓我忍著頭痛下了床，想找張醫生把那些病曆全要過來！然後，上法院…
對，她沈曉曉想撞死我，我原諒了他；她找人堵路打我，我可以當做小事遺忘；她是導致我婚姻破裂的最後那根導火線，我同樣可以用根本原因沒出在她身上來選擇遺忘釋懷；可如果這件事是真…
我一定要告她！我要她坐牢，我要她下十八層地獄！！
正情緒激烈的扶牆走出，結果剛將門推開，我臉色便倏然的慘白。
“媽…”
我手發抖的想去摸她僵硬的臉頰，卻被她擋開，她手裏的熱水瓶已經斜倒在地，嘴巴微張著合不攏。嘴唇不停的打哆嗦：“月…月月…”
“你告訴媽，這是真的嗎？”
我心緊揪著，沒辦法迴答，媽媽眼睛一花，痛苦瞬間充盈了蒼老的臉頰。
“沈曉曉！這個惡魔，賣了天良的畜生啊！！她怎麽敢這樣做？你是她嫂子，她怎麽能夠這麽心毒？？我的孫子，嗚嗚嗚她夭折了我的孫子！！”
“阿姨您別激動啊。已經都過去了，月月也沒有事啊。”
“怎麽沒事！？”媽折頭抓住丹丹的胳膊，心疼的看著我眼淚一顆顆往下掉：“你以為阿姨老糊塗了嗎？一年，該死的，她給我寶貝閨女喂了一年的避孕藥！哪個女人是鐵打的能經得起這折騰啊？我女兒子宮是不是已經給她毀了？我女兒是不是已經再也懷不了孕了？我的外孫，嗚嗚嗚，她斷了我老柳家的根！她…她…”
這樣情緒激烈的說著，媽突然喉嚨一梗。緊揪住胸口，就眼睛圓睜的癱軟在了丹丹懷裏！
那一瞬，我簡直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我撕心裂肺喊了聲媽，緊忙跪倒在地去幫她順氣，心如刀絞，天昏地暗，隻覺得有座巨峰懸在頭頂，要將我壓成碎片！。
“伯母。”
一道溫暖柔和的聲音，卻突然在身後響起。
“您是否顧慮太多了？”是喬沝華的身影，不知何時的出現在了身後。他俯瞰著我眼角無助的淚光，暴怒與陰毒從眼底瞬間的閃過，旋即便交替為很風輕雲淡的笑容：“還是柳組長並未跟您提起這喜事？”
“喜事？你、你什麽意思？”媽媽聽他這樣說，就像打了一針速效救心，眼底的絕望倏然驅散不少，捂著胸脯皺眉道：“我家月月，瞞我啥了？”
“難道您真不知道？”喬沝華脫下高禮帽扔給阿東，然後推開丹丹，用戴著黑皮手套的胳膊將媽媽摻起來。
他睨了一眼我不明所以的表情，笑得很淡然道：“其實柳組長，已經懷了您的外孫。”
我含著眼淚沒出聲，他低頭銜起支雪茄，深吸一口，略帶焦慮的吐出來，聲線低沉。“我的確自私一些，但並不覺得有何錯。給人感覺最舒適的，往往是最不可靠的，因為這世上沒有百分百的契合，也沒有所謂無私的存在，隻有包裝，與培養。可笑的是。這世上就有一種女人，比起虛有其表的溫讓，更討厭森嚴壁壘的占有。”
裴焱在此刻表現的很緘默，好像有些意外的看了會交握的手，他什麽也沒說，攙著我朝土壩走去。
跟喬沝華擦肩而過的時候，我看見他含著煙，側臉冷漠的薄唇張來：“裴焱，你應該知道，你還遠遠沒有激怒過我。”
那是他第一次直唿其名，讓裴焱的步子一頓。他略微皺眉，漆眸陰暗的道：“喬總是在威脅我麽？”
“還是說，覺得小柳並沒有選擇的餘地？”
“不。”喬沝華突然折身，拽住了我的手腕，麵帶微笑一根根掰開裴焱的手指：“我是說你比誰都貪婪陰險，不是麽？”
“不過做任何事。都要有度，有底線，否則恐怕沒有迴頭路走。而商人最忌諱的，就是在有選擇的情形下，過早當個賭徒，往往高估自己潛力，讓一切積澱付之東流。”
裴焱沒應聲，手指被掰開的同時。他也鎖住了喬沝華的手腕，兩人視線在我眼前沉默的交叉，用手腕較勁，一個麵無表情，眼底卻仿佛火苗搖曳；一個笑著，卻感覺不到一絲溫和。
良久，喬沝華嘴角僵硬，斜拉而下：“月兒。”
“上次我尊重你，這次依舊能夠縱容，你跟我走，還是跟他走。”
“先跟裴總迴去吧月月姐，喬總他確實太過…份了。”
小樂瞥了眼身後的斷壁殘垣，心有餘悸的小聲道，我舔了舔嘴角腥甜的血漬，卻感覺很難受，我為什麽要夾在他倆人中間做出這種選擇？
於是聽見遠方響起了鳴笛的時候，我猛地將手抽出來，在丹丹攙扶下，一邊往高速公路挪動，邊低冷道：“我誰都不跟。”
“我坐120，你們誰都別過來。”
他們都微微錯愕的蹙起眉峰，看著我被護士用擔架抬進車裏麵去。
喬沝華蹙蹙眉，就要跟上來，卻突然好像很頭暈的扶住額頭，腳步也打了一旋兒。馮東緊張攙扶時，他揚手示意沒事，然後藍眸深邃的凝視著我，低笑出聲：“月兒，你就繼續不聽話，我全當放養了。”
“但你永遠逃不開我掌心，如果你是蠟燭，我要你陪我到終暮，不管你願不願意，我是你生命的終點，來生的起點。”
我打了個寒顫，使勁閉上眼睛，當沒聽見。等車門合住後，心裏卻灼灼的痛他說，他不會管我願不願意。
自從和沈晨東結婚第二年開始，我就明白了愛，絕對不僅是快樂。要包含痛苦、難過、憧憬，失落，一切一切的五味陳雜，才能構成最沉重複雜刻骨銘心的愛；但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卻屬於愛情又不是愛情，非得彼此開心才算對此負責任。
所以，我不明白自己跟喬沝華為何會變成如今這般相愛相殺，如果有預言能力。當初我一定不會做下那個讓彼此生命，有所交集的抉擇。
哪怕這可能，也會造成自己一生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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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迴事兒啊，那幫人腦袋裏沒毛病吧！”傍晚，中心醫院的病房裏，媽雙手叉腰的罵道：“你爹廠房裏那麽多煤電設備，連條增壓泵也沒有，他們去查啊？讓停業整頓啊？還有樓上小王。在紅星的食堂沒裝修好後麵一堵石膏牆把通風口堵得死死的，他們也去給人拆了啊？？”
“媽，別氣了。”我白了眼在旁邊默默削蘋果的沈晨東，我剛包紮完他就把媽媽帶來了，應該是知道獨自過來探望，會遭到冷待吧。
“你說這都國企機關，能比嗎？”
“廢話！你以為媽氣啥呢？媽就氣不公平！我寶貝女兒兢兢業業苦幹了五年，今年總算時來運轉了，就給這麽折騰！公司沒開成反鬧得自己頭破血流，憑什麽啊？”
說著說著，媽眼眶都有些濕潤，我緊忙示意守在旁邊的丹丹帶她出去透透氣。等門合上後，立馬皺了眉頭。
“沈晨東，你什麽意思！”
他聞言抬頭，將削下來的皮全推進垃圾桶，然後很平靜的笑道：“我是有些私心。怕自己一人你會生氣，但你受傷了，告訴阿姨知道也並不算過分吧？”
“不是說這個！”我迴憶起他倆剛進來的情形，拳頭握緊道：“媽進來時說年尾給祖上燒寒衣，如果我身體不堪就讓你代我過去，為什麽？？媽是喜歡你，但還不至於不分情況，你跟我離婚了，就應該互相避讓彼此的家人，否則難免一大家子跟著飛短流長，她為什麽會說這種話？”
沈晨東清秀的麵龐波瀾不驚，他低頭看了眼手裏的蘋果，沉默會，低沉道：“沒什麽…”
“隻不過跟阿姨說，你下鄉那幾天，跟我住在同一個賓館，這些天我們接觸，比剛離婚那會也較為頻繁了起來。”
“什麽？？”我心髒頓時狠狠一顫，瞪圓了眼睛：“你是跟媽暗示我們會複婚？混蛋…”
“為什麽沈晨東？你怎麽越變越混蛋！”
“有嗎…”他將最後一片皮抖掉，把果肉放進盤子裏，直視著我，眼神淡漠：“我不過是看阿姨臨近年關了，卻好像並不太能開心起來，因為是對我們倆今年婚姻的變化還存在心結。以這種方式幫她紓解，有什麽不行？”
“是幫她疏導，還是給你自己的妄想墊腳！”我眼睛都快冒出火來：“沈晨東，你怎麽能利用我媽媽？你就趕快找個新女朋友過你的日子去，放過我，難道不行嗎？？”
他沒言語，漆眸深諳凝視著我；我愈來愈惱怒，突然後悔離婚那天沒有徹底鬧掰，不管任何男女，分手之後，的確不應該保持聯係，就應該一刀兩斷幹幹淨淨！
氣氛正壓抑著，張醫生突然推門走了進來，他掃了眼沈晨東，顧自拉下口罩搖頭不悅道：“柳月茹，我真是服你了！你到底是真有那麽不幸，還是就喜歡跟自己身體對著幹？”
“意、意外啊…”我有些尷尬的抿唇。旋即緊張問道：“有事嗎張醫生？”
“你說呢？”他翻了下病曆單，聲線平靜：“如果你有宗教信仰，真該好好感謝感謝你的耶穌或釋迦摩尼了。這塊石頭看起來，是順著你後腦勺弧線滑了下去，所以流血是因為頭皮擦傷，縫完針就好了。但你應該清楚，就以你的情況，如果是砸到的，那種震蕩力度...嗬嗬。”
“她怎麽了嘛？”我還沒言語，沈晨東突地起身道：“還有其他病？”
“哦，也不算。”張醫生睨了我一下，淡淡道：“但有腦震蕩史，受到衝擊容易休克。”
沈晨東聞言好像鬆了口氣，他轉頭看著我，深深皺眉：“小月，你就罵我無恥吧。怎麽樣都可以。但有什麽事，你一定要告訴我。”
我沒言語，張醫生用眼神懷疑了會我們的關係後，突然合上病曆單道：“對了。”
“柳小姐，我發現了些新問題要跟你說說。我問你，看登記表上你有過婚史，但是不是沒有孩子？”
我心裏咯噔一下：“你怎麽知道？不對…您幹嗎問這個啊張醫生？”
沈晨東的眉峰也一瞬緊蹙了起來，我們看到張醫生摸著鼻尖走了兩步後。沉聲道：“因為你的“腦震蕩”、我提到過那個體製特殊的因素，這些天，我一直都在搜集你過往的病曆檢查單之類，這對病情治療很有幫助，而你似乎從腎衰竭在這裏康複後，看病就一直在我們中心醫院，所以這方麵的記錄，還算比較全麵。”
“我從你以前的一些尿檢、b超。還有腎髒檢查中發現…從一年前開始，你的卵子分泌好像就很不正常，而且是長期的，維持時間，直到你大概四個多月以前留在這裏的一張檢查單上才顯示出恢複正常。”
卵子…
我心裏一緊，差點脫口而出的去問他對胎兒有沒有影響？冷靜了幾秒，卻是轉而問道：“是種病嗎醫生？”
“不算。”張醫生背負起雙手，眼神很嚴肅：“這個卵子分泌的抑製，與存活力的衰減非常突然，更像是……吃了避孕藥之類的激素反應。”
什麽？？？
“避孕藥！？？”沈晨東猛地起身，眼睛圓睜，不敢置信的盯著我，可我心裏的震驚卻比他更甚！
“可我沒吃過避孕藥啊張醫生。”我甚至忘掉了疼的翻坐起來：“到底怎麽迴事，您能確定出來個原因嗎？”
“當然不行了，跨度這麽久，所有生理跡象已經無跡可尋。因為是突然出現，看不同日期的尿檢似乎還維持了一年左右之久，我才會問你，要不然這種事，是不應該跟病患過問的，而且跟你現在的病情，影響不大。”
說完，他交代我好好休養幾天不準出院後，走了出去。留下我跟沈晨東彼此對視，眼中都充滿了震驚與猜疑。
最後，他緊緊咬牙，臉色鐵青“小月，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為什麽這麽做！”
“啪~”
一聲脆響，我想也沒想，就打了他一耳光，喉嚨嘶啞的低吼：“有本事，你再這樣侮辱我一句！？”
沈晨東懵了，他踉蹌後退幾步後，跌坐在了地上，眼神空洞洞的。
我們結婚三年，我們一直想要個孩子！甚至如果這願望早些實現，恐怕之後的事就都不會發生了！
我一直以為，是彼此工作壓力太大，他也曾懷疑過是自己或我生理方麵出現問題。可我們唯獨沒想到的、也是最簡單的原因，是藥物！
可原因真的是誤服嗎？？
“從腎衰竭康複之後，我除了經常加班精神衰弱、有些胃寒，身體一直挺好，什麽藥都沒吃過，沈晨東這點你很清楚！”我舔了舔幹涸的唇，聲音有些發顫：“但我吃的東西裏有沒有藥，誰知道？”
沈晨東頓時攥緊了拳頭：“你什麽意思？”
“你自己心裏清楚！”想到腦海裏那種可能，我情緒抑製不住的激動了起來：“一年，沈晨東你妹妹來我們家正好就是一年多！而且我們離婚後，我做過“檢查”，我生育方麵絕對沒再出現過任何問題！所以是為什麽？你說啊…”
“是沈曉曉偷偷給我下藥，是她害我們沒有孩子！”
“你別胡說！”沈晨東表情激烈的翻坐起來：“曉曉怎麽可能做這種事！”
他瞪圓了眼睛看著地麵，好像腦海裏已經天旋地轉，所以腳步都打起了漂；失神的念叨了幾句不可能後。他突然咬咬牙齒，拎起風衣就飛也似得跑了出去。
而我楞在床上，眼眶中水霧集聚。
就那樣死寂了半晌，我猛地抬頭，把眼淚全倒灌了迴去，心裏的憤恨。卻更如野火般洶湧燃燒！那讓我忍著頭痛下了床，想找張醫生把那些病曆全要過來！然後，上法院…
對，她沈曉曉想撞死我，我原諒了他；她找人堵路打我，我可以當做小事遺忘；她是導致我婚姻破裂的最後那根導火線，我同樣可以用根本原因沒出在她身上來選擇遺忘釋懷；可如果這件事是真…
我一定要告她！我要她坐牢，我要她下十八層地獄！！
正情緒激烈的扶牆走出，結果剛將門推開，我臉色便倏然的慘白。
“媽…”
我手發抖的想去摸她僵硬的臉頰，卻被她擋開，她手裏的熱水瓶已經斜倒在地，嘴巴微張著合不攏。嘴唇不停的打哆嗦：“月…月月…”
“你告訴媽，這是真的嗎？”
我心緊揪著，沒辦法迴答，媽媽眼睛一花，痛苦瞬間充盈了蒼老的臉頰。
“沈曉曉！這個惡魔，賣了天良的畜生啊！！她怎麽敢這樣做？你是她嫂子，她怎麽能夠這麽心毒？？我的孫子，嗚嗚嗚她夭折了我的孫子！！”
“阿姨您別激動啊。已經都過去了，月月也沒有事啊。”
“怎麽沒事！？”媽折頭抓住丹丹的胳膊，心疼的看著我眼淚一顆顆往下掉：“你以為阿姨老糊塗了嗎？一年，該死的，她給我寶貝閨女喂了一年的避孕藥！哪個女人是鐵打的能經得起這折騰啊？我女兒子宮是不是已經給她毀了？我女兒是不是已經再也懷不了孕了？我的外孫，嗚嗚嗚，她斷了我老柳家的根！她…她…”
這樣情緒激烈的說著，媽突然喉嚨一梗。緊揪住胸口，就眼睛圓睜的癱軟在了丹丹懷裏！
那一瞬，我簡直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我撕心裂肺喊了聲媽，緊忙跪倒在地去幫她順氣，心如刀絞，天昏地暗，隻覺得有座巨峰懸在頭頂，要將我壓成碎片！。
“伯母。”
一道溫暖柔和的聲音，卻突然在身後響起。
“您是否顧慮太多了？”是喬沝華的身影，不知何時的出現在了身後。他俯瞰著我眼角無助的淚光，暴怒與陰毒從眼底瞬間的閃過，旋即便交替為很風輕雲淡的笑容：“還是柳組長並未跟您提起這喜事？”
“喜事？你、你什麽意思？”媽媽聽他這樣說，就像打了一針速效救心，眼底的絕望倏然驅散不少，捂著胸脯皺眉道：“我家月月，瞞我啥了？”
“難道您真不知道？”喬沝華脫下高禮帽扔給阿東，然後推開丹丹，用戴著黑皮手套的胳膊將媽媽摻起來。
他睨了一眼我不明所以的表情，笑得很淡然道：“其實柳組長，已經懷了您的外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