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一聲不吭,福祿長公主便不敢言語,時間靜靜的過去,聖上放下手中的奏折,揉了揉眉心,慢慢踱到了窗邊,看著外麵遠遠的侍衛。


    福祿長公主也急忙站起來,開玩笑,皇上都站起來了你還敢坐著?


    “皇姐你也知道,朕能繼帝位全憑父皇聖心獨斷。而父皇當年即便再怎樣寵愛母後,也不得不讓她隱忍一輩子,這是因為以父皇天子之尊都沒有信心保護母親周全。即便是想多去看看母後,也得假借皇姐的名義。年少的時候朕曾聽母妃說起過,她不是沒有拒絕過父皇接她入宮,她說過要在宮外為父皇祈福一輩子,不願進宮成為父皇的拖累,可是父皇考慮了幾年還是忍不住把母後接進宮來。”聖上背著手,看著禦書房外站得遙遠的內侍和禁衛軍,幽幽的說道。


    底下原先站著的福祿長公主在聖上說到先皇假借她的名義才能去看太後的時候,她便雙腿一軟跪了下來。天子秘事,不是誰都有這個資格聽,也不是誰都有命聽的。


    聖上也不管她,仿佛自言自語般說著:“當時父皇為了能隨時帶我出宮,去看母後都是帶著步攆,就為了能夠藏得下我。當時的朕還小,尚不知道其中的兇險,隻覺得刺激。稍微大了一些才覺得有些費解,父皇已經貴為天子,為何還不能擁有自己的愛情,需要偷偷摸摸的表現?直到那年朕遇到了苗氏,才知道,天子也有無論如何都得不到的東西!那年苗氏十二歲,朕不過六歲,尚且不懂得什麽是愛情,隻是覺得喜歡跟她在一起玩耍,也知道自己將來是要做皇帝的,皇帝可以有許多妃子,便跟她說將來要把她接進宮裏來做妃子。”


    “苗氏愣了一下,在朕的腦門上彈了一下,笑話朕人小鬼大,朕的話她並未當真。可是第二年朕又重複了這樣的話,她便認真的對朕說:你將來可以擁有全天下最美的女子,所以不要惦記我了。朕不肯,她便問為什麽要讓她入宮,朕說因為喜歡她,想給她最好的地位和待遇。她便笑了,說:你不可能讓我當皇後,因為我的身份低,而我即便是皇後也不願意。朕問她為什麽,朕說不是全天下的女子都羨慕皇後,想當皇後的嗎?她一揚頭,卻道:世間有那樣的女子,便有我這樣的女子,有什麽稀奇,正如這世上有愛你的人,便有恨你的人。朕不依不饒,說即便是下聖旨也要把她弄進宮裏去,她看著朕,很是認真的說:我剛剛說過,世間有愛你的人便有恨你的人,我如今對你不愛也不恨,別逼我變成恨你的人。”


    “朕嚇哭了,說不要逼她,請她不要恨朕。她便哄著朕說:你看,如今你喜愛我的性格,假如我入宮做了你的皇後或者妃子,就要敬重你如天地,每日三叩九拜,如別人一樣對你畢恭畢敬,有什麽好,又有什麽特別之處。還不若如今這般,我們像朋友一樣相處,我能直爽的跟你說話,而你不必端著架子看我對你朝拜。那是征服而不是喜愛,明白了嗎?那之後,朕許久都沒見過她,後來聽說她遠嫁清河府。”


    福祿長公主匍匐在冰冷的地上,豆大的


    汗水順著發髻滑落,她不敢抬起袖子擦拭,更不敢去取袖子裏刺繡精美的手帕,她跪的時間太長了,雙腿已經麻木,但是低俯的身子卻讓她快透不過氣來,畢竟她也是五十歲的人了。


    聖上一無所知,隻是在窗前靜靜的迴憶著當年的情景,半晌後輕輕的歎了口氣,這才迴轉身來,看著福祿長公主,突然間一陣疲憊。他深深的理解了當年苗氏話裏的意思,倘若自己固執己見將她接入宮中,她遲早有一天會如現在這般匍匐在自己腳下,這樣的卑微還有什麽值得自己留戀的,更沒有能夠吸引自己的光芒。果然她是對的。


    “皇姐請起。”聖上溫和的說著。


    福祿長公主動了動卻沒起來,聖上微微偏了一下頭,從朱紅柱子旁藍色的帷幔後麵轉出來一個麵目尋常的小太監,他鎮定的行了禮,然後扶著福祿長公主起來,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行了一禮,又退了迴去。


    福祿長公主驚恐的看著這個看似瘦弱卻力大無比的小太監,她認得他,往常隻知道這個小太監是在聖陽宮行走的小太監,絲毫不引人注意,她甚至看見過一個小小的太監頭目對他扇耳光!


    實在沒想到,這個看起來這麽不起眼的小太監,竟是聖上最心腹的人!福祿長公主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他叫小苗子。


    小苗子!苗!


    猛然看向聖上,他已經坐迴了書桌後的寶座,甚至翻看了幾本奏折。


    隨手扔下奏折,聖上道:“皇姐不必憂心,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母後,就隻有你是朕最親近的人了。朕今日這樣坦誠的對皇姐說出這一切,不是要增加皇姐的負擔,朕隻是不希望朕最親近的人對朕想保護的人做出什麽不利的舉動。若真是那樣,朕……會很傷心。”


    聖上說著傷心二字,但是投射到福祿長公主身上的視線則是那樣的冰冷。刺激得福祿長公主急忙站起來,再次跪下去道:“臣女知錯!”原來聖上對苗氏一家一直都有關注,自己先前的猶豫已經被聖上看在眼裏了。


    聖上靜了靜,淡然道:“起身吧,坐。”


    福祿長公主心跳如擂鼓,不是她太惜命,而是這個弟弟,當今的聖上的氣勢太過驚人。


    “聽聞皇姐收了那苗氏的女兒做義女,可有此事?”聖上忽然問。


    福祿長公主大腦一片空白,來不及思量這件事情究竟是對是錯,便和盤托出:“當時情況急迫,慶皇叔用身份來壓迫我,為了保住那個孩子,我……我隻好謊稱我已將她收為義女,這才將她帶出了慶王府。不過這件事情隻有慶王府的人知道,就連那苗氏也不知道的……”


    聖上閉上眼睛,很是擰著眉思考了一番,才開口道:“嗯,慶王叔……算了,不提他了。既然你已經說出了這句話,那麽好歹是我們皇族的長公主,金口玉言。那麽朕就轉告皇後,給她封個縣主吧。”


    福祿長公主忍住不思想道,自己的親生女兒還是在賜婚給了鎮西將軍的世子時才封了個縣主……不過她不敢有任何異議,便小心問道:“這個…


    …可有稱號?”一般來說若是有了稱號便是有了封地,她是想問聖上給苗氏之女一個身份還是身份地位都給。


    “稱號?既然她來自清河府,便叫清河縣主吧。”聖上滿不在乎的說道。


    福祿長公主忍了很久才決定直言:“可是,清河府並沒有個叫清河的縣,以一府之名稱唿一個縣主怕是……不合規矩。”


    聖上抹了抹下頜的胡須,略一沉吟道:“朕記得清河府有個祁縣,就把祁縣更名為清河縣吧。”


    福祿長公主冷汗淋淋,不敢再說什麽,這聖上明擺著已經決定了,不宜再違逆,便跪下道:“臣女替義女謝主隆恩。”


    聖上這才露出個笑臉,道:“皇姐請起,等皇後的懿旨下了,領那孩子進宮來讓朕瞧瞧。”


    福祿長公主連忙答應,就要退下。


    聖上準了,卻在她即將出門時說了一句:“好生待她,日後自然有你的福澤。”


    福祿長公主恭敬的應了,便退出了禦書房。短短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在她看來,幾乎有一年般漫長。走下了幾個台階,早有太監看到了,手一揮,福祿長公主的侍女便衝上去扶住了有些搖搖欲墜的長公主,所有的太監和侍衛也都迴到了原先的崗位。


    福祿長公主匆匆離開了皇宮,坐在馬車裏任由侍女趕緊拿了湯婆子焐自己冰涼的雙手,另一個侍女則乖巧的給她捏腿。


    聖上臨出門的時候說的那句話,正是當年先皇將自己交給如今的太後撫養的時候,當著眾多妃子的麵說過的話,其意是讓眾妃子都知道自己這個公主的歸處,也是借著自己這個公主的身份保護著如今的太後。如今聖上的意思也很明白,自己隻要護住江雲雁,順帶著保護了苗氏,聖上就會給自己無上的榮寵!


    清河縣主,就是自己的護身符,而護身符一定要好好保護!


    就是這個意思,就這麽簡單!


    福祿長公主迴到了府中,聽管家說一早她進宮的時候,苗氏曾經上門來謝恩,並且想把江雲雁領迴去,可是因為沒有長公主的吩咐,管家隻是讓她們母女見了一麵,並沒有讓江雲雁迴去。福祿長公主揉了揉太陽穴,問道:“可有怠慢苗氏?”


    管家愣了愣,仔細想了想,道:“不曾怠慢。”


    長公主歎口氣,睜眼看向管家,道:“你親自拿我的帖子去請苗氏過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管家大驚,卻不敢質疑,連忙領命而去。


    苗氏迴到家,魂不守舍的,不知道這個長公主究竟是個什麽意思,說她救了自己的女兒吧,可是為什麽不讓雲雁跟自己迴家?說她有惡意吧,她又的確把雲雁從慶王府搶了出來。


    雲雁見了自己,哭得跟淚人兒似的,她說隻記得在池家有丫環把她引到了偏僻處,便出來一個自稱九爺的人要對自己動手動腳,自己正待反抗,卻後頸一痛失去了知覺。醒來的時候已經看到長公主了,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自己到底有沒有事……完全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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