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宮宴上,聖上與群臣共飲,似乎是有些喝醉了,竟然開始懷念起先皇時期的事情,最後提起了一個人,麒榮。


    群臣噤若寒蟬,就連最膽大的禦史都不敢吱聲。為什麽?因為麒榮是先皇繼位前的太子,說白了這件事情太奇怪了,因為聖上應該都沒見過那位廢太子,怎麽就會想起來他了呢?


    這件事情讓今年的元宵節充滿了詭異的氣氛,就連平日裏說話最大膽的禦史都不敢說一個字。


    多少個王公大臣徹夜難眠,抽絲剝繭的開始分析整個前廢太子的人生,試圖找到些許的關聯,然而並沒有什麽用處。


    滿朝文武都不明所以,隻有太後微微一笑。


    畢竟,鴻禧進宮無論如何也會去給太後問安的。


    太後喝著熱熱的花草茶,想著鴻禧那日的精神狀態,心中竟然湧起欣慰的感覺。這孩子居然懂得給自己帶些禮物了!


    不知道他口中那個打了他一巴掌,卻讓他燃起求生意誌的人是誰。


    當日聖上醉酒,被攙扶著去了皇後那裏。


    皇後忙乎了半夜總算是把聖上安頓好了,滿頭大汗的放下床帳,悄悄的退出去,淨房早已備好的熱水。


    伺候皇後洗澡的宮女一邊給浴桶裏添加幹花,一邊看著皇後的臉色,看她還算是高興,就趁機問道:“娘娘,您說聖上這是怎麽了,聽說聖上竟然提起了先皇之前的廢太子,竟然還說很想念呢,可是聖上見多沒見過呢。”


    皇後閉著眼睛唿吸微微一滯,隨即慵懶的吸了一口氣,道:“聖上的心思誰也猜不到呢。”


    然後她喊了另一個宮女來給自己穿衣,在離開淨房前,迴頭看了一眼方才的宮女,對身邊的嬤嬤說:“把她送去審刑司,好好問問聖上剛剛說過的話,是誰讓她來本宮這裏打探消息的。”


    嬤嬤一聽,眼中寒光一閃,蹲身行禮道:“是,皇後娘娘。”


    宮女一聽,跌坐在一旁,趕緊求饒:“娘娘饒命,皇後娘娘,奴婢隻是隨便問問,沒想那麽多的!”


    皇後卻不管,自行離開了。


    嬤嬤一招手,身後的兩個老嬤嬤就上前把宮女夾起來堵了嘴拉下去了。


    嬤嬤是皇後這幾年消停以後,聖上親自安排在她身邊的,並且告訴她如果不知道如何做才是對太子好,就問嬤嬤。


    所以這幾年皇後也有了些長進,宮女方才的問話她竟然也能察覺出不對勁兒了。


    聖上醒來的時候,皇後剛剛沐浴迴來,寢殿裏的燈光撤了一半兒,隔著紗床帳,聖上看到輕手輕腳的皇後,正在小心的打理自己的龍袍。整理幹淨了,吩咐宮女收好了,又把鞋子都擺好,這才坐在一旁開始練字。


    聖上很奇怪,她都不休息的嗎?


    “娘娘,要不您去偏殿休息一會兒吧。”有個宮女低聲對皇後說。


    皇後搖搖頭:“聖上好不容易睡著了,我就不上去吵他了,就這樣看著他睡著也挺好,我不困,明日聖上上朝了我再休息就行。你們把茶水準備好了就下去吧。”


    宮女準備好了小火爐和茶水點心,就退下了。


    聖上心裏忽然暖烘烘的,這個傻媳婦兒。


    次日一早,聖上很溫柔的對皇後說:“你多睡一會兒吧,練字不急,慢慢來。”


    皇後就傻傻的笑了。


    正月十六,一道聖旨從乾安殿發出來,頓時讓整個京城嘩然,當然也讓昨夜徹夜未眠的王公大臣們茅塞頓開。


    原來聖上的聖旨上是給前廢太子的私生子,排行十三的鴻禧正式封為禧郡王,並賜郡王府一座別院一座。僅限於非常有限的人見過的,傳說中的十三王爺鴻禧親自跪接聖旨!


    今年四十五歲的禧郡王帶著一絲憂鬱的氣息,據說文武雙全,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而且,未婚。


    聖上有了賜婚的意思,可禧郡王卻婉拒了,他說至少要等半年多以後,生活步入正軌以後,才會去想終身大事。


    中午消息傳到承恩寺的時候,江雲雁和苗氏正在吃齋飯,蓮月說:“聖上頒布一道聖旨,冊封了十三王爺鴻禧為禧郡王。”


    咣當!


    江雲雁手中的勺子掉在了桌上。


    少女瞪大了眼睛,滿是不可置信,她眨了眨眼睛,顫著聲音問:“你說……你說鴻……禧?冊封為郡王?鴻禧?你確定叫鴻禧沒錯?”


    蓮月看向苗氏,點點頭:“四小姐不知道嗎?昨天夜裏禧郡王不是才跟您一起來給夫人請安了麽?”


    江雲雁“騰”的站起來,身子都有些站不穩,她結結巴巴的說:“你說什麽?昨夜?昨夜他真的……”


    她看向苗氏,眼中的希冀明顯。


    苗氏就笑了起來:“傻孩子,還當自己在做夢呢?聽說那一荷塘的花燈都是他親手紮的,人家這麽費心思,你就當成一場夢怎麽行!”


    江雲雁緩緩退後一步,這個夢她沒有跟母親說過,她確定!


    那麽……難道不是夢?


    難道……


    “母親……母親……”她需要一個強有力的證明。


    苗氏示意蓮月去拿東西,蓮月取來了昨日鴻禧穿過又給江雲雁披上的大氅,江雲雁一見,喜極而泣!


    “他……他真的迴來了?真的是他!”江雲雁又哭又笑。


    苗氏歎息一聲,走過去抱住了少女:“雲雁,我的女兒……這下子,你算是苦盡甘來了!”


    江雲雁將幾年來的淒苦盡數化作淚水,當真是哭了個天昏地暗,這才雙眼紅腫的倒在苗氏懷裏休息,話說哭泣可真是個力氣活啊。


    然後,苗氏就把鴻禧當年不肯見她的理由,他的顧忌和他的痛苦都告訴了江雲雁,少女心中終於完全解開了心結。


    原來,不是自己不夠好,不是不想愛,隻是以為自己壽數將盡,不忍拖累自己而已。


    “那……那他有沒有提起過……”少女嬌羞的不好意思說出口。


    “你忘記了你的五年之約了嗎?”


    “五年……是呀……”江雲雁落寞的點頭。


    “小妮子,才跟情人見了麵 就像嫁人了,都不說想想家裏人?”苗氏調侃她。


    江雲雁羞澀道:“哪有!”


    苗氏道:“為了不讓你食言,也為了他自己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朝廷和京城的生活,尋找最適合


    自己的生活方式,所以正好有大半年時間可以用來緩衝一下。到時候五年之期一過,就會來提親。”


    江雲雁忽然就哭出來了:“母親,您打我一下,我是不是還在做夢!”


    苗氏捏了捏她的臉:“這迴相信了吧!”


    江雲雁沒有那麽疼,可是切身體會到了苗氏手指的溫度,心中終於安定下來了。


    苗氏就提出要帶她迴一趟清河府。


    “臨走前自然會讓你們見一麵,但是必須要保密,否則對你的名譽有損。”


    江雲雁自然答應了,隻要再見他一麵,確定他的心意,確認了事情的真實,她才會完全的放心、安心。


    這次承恩寺之行算是圓滿了,苗氏就吩咐啟程迴京城。


    這次來不僅解決了江雲雁的事情,也讓江雲屏的親事有了不一樣的轉機,苗氏忽然就想通了。


    為了一個曹格,是否值得江雲屏付出一生,她本人的感情雖然很要緊,可同樣她的名聲也很要緊,畢竟她還有三個女兒。


    楚天歌的出現算是布滿陰霾的江雲屏的一生中,總算是透露出來的一絲曙光。從前隻是糾結於康大夫還是曹格,如今看來,天下之大,並非隻有曹格才是優秀的。


    再說感情這事,也許是一輩子,也許是一瞬間,沒有什麽是絕對的。


    江雲屏一路上都是悶悶不樂的,苗氏沒有給她解釋過楚天歌的事,她的心裏總有些不踏實。


    雖然都說再嫁由自己,可是江雲屏自己清楚,一旦苗氏告訴她,應該嫁給誰,她一定會遵從。


    因為苗氏絕對不會害她,一定是為了她和孩子們好,另一方麵,從心底渴望親情的她,不敢忤逆,不敢冒失去母愛的風險!


    這是一個從小失去親娘,渴望被愛的女人內心最隱秘的卑微情感。所以那麽多年的婚姻生活中那般逆來順受,是因為實在不敢麵對失去家庭的境況,一個小小庶女,怎樣才能維持自己的地位,讓自己有存在感呢?


    忽然間,從前那種處處小心翼翼的感覺又迴來了,從四麵八方擠向自己,似乎要重新迴到那個卑微的自己。


    太可怕了,江雲屏緊緊抱著自己的雙臂,感覺到很冷。


    一路上就這樣忐忑的迴到了江家,母女三個各自分開之後,江雲屏剛剛迴到院子,就聽說苗氏讓她單獨過去一趟。


    她的心,緊緊的提了起來。


    鼓起勇氣走進苗氏的院子,正房門口的婆子帶著笑容給自己掀開簾子。這給了她一點點的信心。


    “母親!”江雲屏不安的給苗氏請安。


    “啊,來了,先坐下。”苗氏招唿她坐下,道:“那天那個楚天歌說,他先找到你了嗎?他說他行為不當,讓你產生了誤會,你說說看,他究竟做了什麽?”


    江雲屏心想,果然是因為楚天歌!


    提著一口氣,懸著一顆心,她把那天自己跑去找曹格住過的屋子,然後遇到楚天歌的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忐忑不安的看著苗氏。


    “母親,這個人……他究竟想做什麽?”


    “他?我覺得他是想找一個後台,他後來也這麽說。不過……他也說了,他想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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