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雁歌看上去似乎真的委屈的要哭了, 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眸中的淚水迴來的打轉, 鼻尖好似都紅了一些, 林思慎默默的坐在一旁,好半天才終於幹巴巴的擠出了一句話:“孟姑娘, 你別哭啊。”


    “我沒哭。”孟雁歌瞥了她一眼,沒好氣的把頭扭向了一旁, 嘴上兇巴巴的說沒哭,可林思慎卻聽見她暗暗的抽了抽鼻子。


    林思慎有些不明白為什麽孟雁歌會突然難過的掉眼淚,她有些疑惑的輕聲問道:“你為何,這般難過。”


    孟雁歌沉默了半晌, 突然輕聲道:“你是我第一個相信的中原人。”


    林思慎聞言心中有些許觸動, 她抱著膝蓋坐在孟雁歌身旁, 垂眸道:“很抱歉讓你失望了。”


    孟雁歌掀起唇角冷冷一笑,眸中彌漫的水霧緩緩退去, 她冷聲道:“那個女人, 若是我再碰見她,我一定會殺了她。”


    林思慎眉頭微微一蹙,正待開口, 孟雁歌卻側頭看著她,瀲灩的桃花眼中唯有一片冷冽:“你如若攔著我,我連你一同殺了。”


    “你又何必如此。”林思慎輕歎了一口氣,她緩緩將孟雁歌身旁那跌落的匕首撿起,收迴了袖間, 沉聲道:“現下的敵人或許不久之後就是最好的盟友,隻要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和目的,為何不嚐試著暫且放下私怨呢?”


    孟雁歌像隻動彈不得的布娃娃歪歪的靠在牆邊,唯有眼睛能動,現下的處境讓她極為難堪氣惱,她深吸了一口氣不滿道:“你倒是說的好聽,明麵上說著有誠意,卻用毒暗算於我,你這無恥卑鄙的小人。”


    “慚愧。”林思慎訕笑著輕咳一聲,而後攤了攤手一本正經道:“剛剛孟姑娘一聲不吭的舉刀便要刺我,我若是不用毒,現下便成了你的刀下亡魂,我不過是為了自保才出此下策。”


    孟雁歌聞言垂下眸子沉默了良久,林思慎見狀站起身在木屋的踱步,這木屋是孟雁歌暫且棲身躲藏的地方,唯有一張破敗的床榻和木桌還算幹淨,其餘的皆是殘破不堪。


    稍稍打量了幾眼之後,身後的孟雁歌突然輕哼了一聲,林思慎轉身看著她,卻見她不知不覺竟是半個身子都歪了,差些就要倒在地上,此時正黑著一張俏臉滿是幽怨的盯著自己看。


    林思慎唇角微微一勾,兩步並作三步走到她跟前,伸手將她扶正了。


    孟雁歌臉色變了變,她斂眸輕歎了口氣,語氣溫柔了不少:“罷了,我也不與你計較,信我還是會幫你送,不過你得先替我解了毒,這樣實在是有些難受。”


    林思慎蹲在她身前,將手攏在袖中,低聲笑道:“我若是現在替孟姑娘解了毒,孟姑娘恐怕還是會對我刀劍相向吧,姑娘還是再等上一會吧。”


    眼看著自己的小算盤被林思慎戳穿了,孟雁歌白了她一眼,恨恨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林思慎也不說話,就這麽盤腿坐在她身前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孟雁歌沉著臉看著林思慎:“都說了會替你送信,你還不走,留在這礙眼做什麽?”


    此地魚龍混雜,現下孟雁歌又中了軟香散,將她一人撇在這林思慎怕她遭遇不測,可她並未解釋,隻是拂了拂袖上的灰塵笑道:“一會便走。”


    孟雁歌實在是看不慣她麵上掛著的笑意,沒好氣道:“我看你是打算留在這看我笑話吧。”


    林思慎淡淡一笑:“孟姑娘就當是如此吧。”


    木屋之內頓時又安靜了下來,孟雁歌暗暗使勁也動彈不得,她所幸放棄了,就這麽跟林思慎大眼瞪小眼的對看著。


    孟雁歌盯著林思慎看了半晌,突然開口諷刺道:“我每迴見你都是在夜裏,你這般清閑,莫非你不用陪著你的娘子?”


    “她...”林思慎愣了楞,想起今日才被沈頃婠趕去了書房,她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她現下正與我鬧著別扭呢。”


    孟雁歌眉尖一挑,瀲灩的桃花眼中掠過一道狡黠的暗光,她輕笑一聲戲謔道:“聽說你有隱疾。”


    林思慎聞言挺直了背脊,她知道孟雁歌是在諷刺自己,卻並未露出半點氣惱的神色,反倒是施施然的點頭道:“的確如此。”


    “你...”孟雁歌神情一僵,她本意是想諷刺林思慎,可沒想到這種事林思慎竟然會坦蕩的承認,且似乎並未有半分羞愧氣惱,她眨了眨眼,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見孟雁歌怔住了,林思慎突然輕聲一笑問道:“你可是聽了傳聞?”


    孟雁歌眉頭微蹙,偏開頭輕哼了一聲道:“我看你不止有隱疾,一個大男人竟對這等事半分都不忌諱。”


    林思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一邊踱步打量著四周,一邊坦然道:“有什麽好忌諱的,這不是人盡皆知的嘛。”


    孟雁歌盯著她的背影:“你娘子可是因為你的隱疾,因此跟你鬧別扭?”


    林思慎並未迴答,反倒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道:“孟姑娘似乎對我的家事有些過於關心了。”


    孟雁歌眉尖一揚,壞笑道:“想來定是如此。”


    林思慎笑了笑並未反駁,她走到窗邊迴頭看著孟雁歌:“時辰差不多了,我該走了。”


    眼見林思慎似乎打算離開,孟雁歌突然開口叫住了她,有些猶豫道:“等會,你先幫我把燈點上,一會你走了屋裏黑漆漆的我有些害怕。”


    林思慎迴身看著她,目光自她麵上掃過,眸子一斂負手悠悠道“孟姑娘是在說笑吧,你怕黑。”


    孟雁歌有些不耐煩的白了她一眼:“讓你點上你就點上,不過舉手之勞罷了,一個大男人這般磨磨蹭蹭。”


    林思慎負手緩步走到桌前,看著放在桌麵上的燭台,取了袖中的一方絲帕墊在手中,將燭台取了起來:“既然如此,那我就勉為其難替孟姑娘點盞燈。”


    眼看著林思慎拿著燭台不停的打量,孟雁歌突然諷刺一笑:“林公子警惕的過頭了吧,放心,裏頭可沒毒。就算是有毒,你如若點了,我現下又動不得,豈不是自食其果。”


    林思慎眸光一暗,她迴身看了孟雁歌一眼湊到燭台邊嗅了嗅,而後唇角緩緩勾起一抹輕笑,她凝神看著蠟燭的棉芯,果然瞧見了其中纏繞著一條隱約可見細若蛛絲的黑線。


    將其間那條黑色泛著一絲異香的絲線用匕首挑出後,林思慎緩緩轉身看著孟雁歌,輕笑道:“這就是孟姑娘的小算盤吧。”


    孟雁歌臉色一沉,見她識破了自己的伎倆,偏頭冷哼了一聲。


    林思慎施施然的將匕首上的絲線放在桌上,稍稍猶豫後,取出了腰間的火折子點亮了燭台,幽藍色的燭火輕輕一閃,頓時將昏暗的木屋照亮了一些。


    林思慎收迴了火折子,看著這時辰也差不多,便打算快些離開,免得孟雁歌又想出什麽小伎倆暗算她,她輕笑一聲道:“既然孟姑娘怕黑,那我還是替你點上。”


    說完便走到了窗邊。


    在她身後孟雁歌突然輕笑出聲,望著她的桃花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她嬌滴滴的嗔道:“林公子這就打算走嗎?”


    站在窗前的林思慎突然覺得身子一沉,她轉身詫異的看著孟雁歌,抬手扶在窗柩上,沉聲道:“你...你還做了什麽?”


    癱軟靠在牆邊的孟雁歌輕輕一動,竟是撐著牆邊站了起來,她輕聲一笑瀲灩的桃花眼對著林思慎眨了眨:“那個燭台,可不是誰都能點的。”


    “你剛剛是在演戲?”所謂防不勝防大抵就是如此情形,林思慎眼前好似突然彌漫起一股白煙,努力的睜開眼也隻能看到孟雁歌那緩緩走來的身影,和麵上得意的笑意。


    孟雁歌輕笑著緩步走到她身旁,抬起手白皙的指尖在林思慎肩上輕輕一戳,林思慎便渾身無力的倒在了窗邊,身子緩緩的滑落在地。


    孟雁歌俯身眼也不眨的看著她,現下的場景如同倒置了過來,任人宰割的人一轉眼就變成了林思慎。


    “林公子有時還真是天真。”孟雁歌嘖嘖了兩聲,取下了林思慎袖中的匕首,在林思慎警惕的目光下,抬手將冰冷的匕首貼在她的臉上。


    林思慎不得不承認自己太過大意,以至栽在了孟雁歌手上,麵上鋒利的匕首輕輕劃過,雖並未傷及肌膚,卻也傳來了一陣微微的刺痛感,她喘息著閉上了眼沉聲道:“是我大意了。”


    孟雁歌麵上掛著嫵媚撩人的笑意,手中匕首卻緩緩劃過林思慎的下顎,落在了她的脖頸上,稍稍用力一按,那白皙滑膩的肌膚上,就出現了一條如同紅線般的淺痕。


    眼前的女人麵容模糊不清,可她口中那溫柔的話語,卻幽幽傳入了林思慎耳中:“林公子的確大意了,你是不是以為我真的舍不得殺了你。”


    林思慎動也不動的努力睜眼看著眼前的孟雁歌,她張了張唇想說些什麽,卻發現她渾身癱軟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現下她就像是一隻躺在案板上離水的魚,隻餘下喘息的力氣。


    沒一會,她就抵不過那襲來的倦意,昏昏沉沉的暈倒了過去。


    孟雁歌看著麵容蒼白雙眸緊閉的林思慎,她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一樣靠在牆邊,陰柔漂亮的臉蛋上還帶著清醒時的那一絲訝異,眉頭微蹙著,想來她昏過去時恐怕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會對她動手。


    孟雁歌麵上的笑意一點一點斂去,她看上去似乎有些猶豫,抵在林思慎脖頸間的手遲遲沒有動。


    正當她出神之際,木窗外一道寒光閃過,一枚細若毫毛的銀針以幾乎看不見的速度,徑直向著孟雁歌的額心刺來。


    那細微的破空聲讓孟雁歌驟然警惕,她偏頭一躲,隻見那銀針自她鬢角劃過,悄無聲息的沒入了身後的牆壁之中,隻餘下了一個肉眼都看不清的孔隙。


    孟雁歌收迴手,定睛看向窗外,沉聲問道:“誰?”


    迴應她的,是兩枚同樣力道和速度的銀針,一針對準她的手腕,一針對準她的腰間。


    孟雁歌不得不翻身躲開,退開了幾步之遠,她眉頭緊蹙緊握著手中的匕首,如臨大敵的看著窗外,冷聲道:“既已出手,閣下為何不現身一見。”


    窗外一道白影閃過,孟雁歌眼也不眨的凝神看去,卻隻見那白影翩然躍入屋內,在昏暗的燭火之下現出了身形。


    眼前的神秘人是一個穿著白衣的女子,身形修長高挑,麵上以輕紗蒙麵,雖看不清麵容卻也露出了一雙極為漂亮的眸子,隻見那狹長的眸子雙眸冷冽清澈。三千如瀑墨染的青絲散落在背後,發間隻叉著一支素淨的白玉簪,柔軟的發絲隨風輕輕蕩漾。


    隻瞧上一眼孟雁歌便有些愣住了,這女子就如同月宮飄落人間的仙子,鉛塵不染清冷如霜,就算不見麵容,隻瞧這身段和孤冷的氣質,也能猜出是個絕世美人。


    孟雁歌抿了抿唇,看向女子身後躺著的林思慎,冷聲質問道:“你是她的同伴?”


    女子負手而立,清冽的眸子微微一掃,冷冷輕啟紅唇:“輪不到你問。”


    孟雁歌眸光一斂,握著匕首的五指一緊:“看來你還真是她的人。”


    女子並未再開口,她施施然抬手寬大飄逸的長袖一拂,幾枚銀針頓時唿嘯而出,自孟雁歌麵門攻去。


    孟雁歌快速的閃身避開,幾聲唿嘯聲掠過後,待她安然無恙的站定身子後,木窗旁已經空無一人,莫說那個神秘的白衣女子,就連原本躺在牆邊的林思慎也沒了蹤跡。


    不過幾息之間,那個白衣女子就這麽帶著一個大活人消失了。


    孟雁歌垂眸看著手中從林思慎那搶來的匕首,怔了半晌後,她帶著匕首又在屋內取了些東西,頭也不迴的離開了木屋。


    將軍府內。


    舉著火把的一隊守衛自後花園巡查而過,就在他們環顧四周並未發現異樣,轉身離去之際,白牆旁突然掠過了兩道身影,腳尖輕輕一點湖麵便悄無聲息的落在了琉光閣之中。


    林思慎醒來之際,驚訝的發現自己正躺在書房的雲榻之上,就連蓋在身上的錦被都掖的整整齊齊,恍惚之間,林思慎甚至以為昨夜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夢。


    直到她爬起身摸向了腰間,這才發現原本不離身用來防身的匕首消失不見了,她又抬手摸了摸脖頸,果然感覺到了一股微微的刺痛。


    不是夢,昨夜她的確去見了孟雁歌,也的確被她迷暈了過去,可為何現下她卻躺在書房之中呢。


    林思慎摸了摸有些昏痛的腦袋,難受的閉上了眼,在腦海中捋了一遍昨夜和孟雁歌的對話。


    昨夜她被迷昏了之後,孟雁歌似乎是真的對她動了殺意,這亦是她未曾意料過的事情。


    至於她為何會在書房,難不成是孟雁歌迷昏她之後並未對她動手,反倒是將她送了迴來?


    作者有話要說:心情不太好,今天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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