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雲霜看著眼前這黑壓壓一大片的禁衛軍就知道她自己今日是敗了,她一直僵著頭死都不肯迴頭看看身後蘇慕白一眼。


    若是她現在迴頭,則會看見,那許她情深的男子眼中的淒寒與失望濃烈的像化不開的濃墨。


    “安賢貴妃娘娘,您這大半夜的怎麽都沒添件衣服就跑出來了?”韓正尚吹著口哨,不正經的調侃道。


    “韓大統領。”殷雲霜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她不是早就將此人收買了嗎,不是已經約定好無論今晚發生什麽事情,他所帶領的禁衛軍都不會多事的嗎?不是說隻有千牛衛的嗎?明明不是已經計劃周詳,殷博的兵馬已經混入宮中了嗎?


    到底,這當中發生了什麽變故,為何這韓正尚居然會反水?


    “皇上,末將護駕來遲,還望皇上恕罪。”韓正尚看都不看殷雲霜一眼,可見到了蘇慕白抱著小皇子慢慢走來,他便一撩起戰甲就單膝下跪請安,緊接著他身後的那些禁衛軍都跟著一邊三唿萬歲,一邊跪下請安。


    “雲霜,你說過,和朕白頭偕老是你的願望對嗎?”蘇慕白癡癡的望著身前女子倔強孤絕的背影,她隻身穿銀白睡衣裙,外罩同色暗紋織錦廣袖軟緞衫,不著脂粉,不配首飾,就像當年他第一次見到她一樣,隻是兩人早已迴不到過去了。


    “皇上,這話問的好生奇怪,難道這就不是皇上您的願望嗎?”冰冷的臉龐又更冷的淚水劃過,滴落在地上的白石板上,殷雲霜死咬著腮幫子不強忍著不讓自己迴頭,她怕一迴頭,最後的那點尊嚴都要掃地。


    其實隻要她肯迴頭,按照蘇慕白對她的情分,還是會選擇原諒她的,隻是她的固執扭曲,讓她不願意也不可能迴頭,也就失去了蘇慕白最後原諒她的機會。


    “韓大統領,你為何知道朕在長慶宮?”蘇慕白不再和她說話,斂下心中的苦痛,抬眼已是那威嚴的帝皇風範。


    “迴皇上,是皇後娘娘派末將請來護駕的。”韓正尚有一說一,他這之所以摸得來長慶宮,還真是陸安安的提點的,要知道這皇宮好歹也是很大的,待會他不知道的情況下亂摸著去,估計等他來到皇帝的氣都斷了幾次了。


    “是皇後啊……”蘇慕白自嘲笑笑,沒想到救了他的居然會是她。


    自己愛的,要害他,自己厭惡的,卻三番四次的為他分憂解難,說來都是他的失敗。


    “韓大統領辛苦,你隻需在此留下三十人便可,其餘的你帶著繼續前進,務必將叛賊全部殲獲。”


    “末將領命。”韓正尚心底就覺得皇後娘娘真神了,她怎麽就知道皇上會使開自己還隻留下那麽少人馬在身邊護駕呢?


    蘇慕白抱著吉兒,一步一步緩慢的走到了殷雲霜的麵前,他低眼看著眼前那曾經深愛的女子,以往恩愛的畫麵曆曆在目。


    她的喜怒哀樂,她的一舉一動,她曾撫著肚子對他說希望能為他生下一兒一女,湊成一個“好”字,她曾為他鞍前馬後費力籌謀,她曾在自己母後死後,不顧男女大防,抱著他對他說還有她在陪著他。


    現在這些如走馬燈的場景卻分外諷刺,明明心底的鈍痛無法唿吸,但他還是強撐著想要與她說個清楚,她欠他一個解釋,欠他的感情一個解釋。


    “安賢貴妃,你不是為朕準備了蓮子茶嗎?”蘇慕白啞聲道,天知道他現在多想仰天長歎,但他卻生生忍住了。


    “事到如今,你還說什麽蓮子茶啊。”殷雲霜聽到那安賢貴妃幾個字,冷笑道:“皇上不是什麽都知道了嗎?”安賢貴妃,安賢貴妃,就這封號,這位分,就明擺著讓她安分守己的認命,她偏不,為何她就是要低人一等,為何她就是不能如願?


    前一世,她愛錯了人,導致身死魂滅,今生她事事籌謀步步算計,就是為了避免重滔覆轍,就是為了登上高位,為何足足兩世她都不能如願?


    她活了足足兩世了,她足足嫁了兩次人了,為何次次她都是錯嫁?為何最後贏得人永遠都不會是她?


    “去拿來吧,朕渴了,你去端來吧。”蘇慕白的聲音中是從未有過的疲倦和悲涼,這次殷雲霜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他的確是要讓自己將那摻了劇毒的蓮子茶端來給他。


    抬眼本想嘲諷那人幾句,可一對上他的眸子,不知道為何,她的心頭就在滴血,不應該這樣的,本來一切都不應該這樣的。他的眼中從來都是神采飛揚,即便在其生母出事那段時間,他都不會像現在那樣,整個人失去了生氣。


    “你……當真還要喝嗎?”殷雲霜悲聲道:“你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我在裏麵下了致死的毒藥,為何你還是要喝?蘇慕白,到底是你傻還是我癡,為何我們終究會成了這個樣子?殷雲霜很想得到答案,可答案其實早已埋在她的心底。


    “噓,別吵醒吉兒。”蘇慕白柔聲道,那聲音中是他拚命壓製的悲傷。


    殷雲霜聞言不語,默然迴轉身體便去她自己小廚房端來了一碗已經涼透的蓮子茶,正如她的心一樣,沒有一絲溫度,她死死的用手指扣緊了碗沿,不讓蘇慕白拿去。


    搖搖頭,她想說這一場都是誤會,她依舊是一心一意愛著他的殷敏兒,而他依舊是那個會維護自己與世界為敵的蘇三郎。


    可蘇慕白還是從她手中拿走了那白玉碗,他一手抱著吉兒,一手端起那碗,仰頭一飲而盡。


    “味道很好,清甜中帶著些許苦澀,安賢貴妃有心了。”蘇慕白抱著孩子穩步邁出了長慶宮,小泉子緊跟其後,從那一步起到他消失在殷雲霜的視線裏,他都沒有迴頭再看殷雲霜一眼。


    身後,是跟著緊閉的長慶宮宮門和呆立出神的殷雲霜,還有那專門留下來看管她的二十禁衛軍。


    長慶宮的大門,想來是不會再開了吧。


    “皇上……”小泉子看著自己主子的步履已經開始踉蹌,擔心上前想要扶著他,卻被對方揮開。


    “皇上,小心龍體啊……”還是緊跟著上前,冒著掉腦袋的危險都要扶著皇上,畢竟他懷裏還有小皇子啊。


    “噗……”剛剛蘇慕白是用內力壓製住毒性不讓它那麽快發作,可現在他的五髒六腑都受到了那劇毒的侵蝕,終是挨不住了,眼前一黑就要暈過去,臨閉眼前,他側身抱緊了吉兒不讓他受傷,眼前閃過了殷雲霜最初的模樣。


    隻一眼,他的心便動了。


    還好小泉子眼明手快,護到了他和吉兒,才沒有真的摔倒在地,後麵跟著禁衛軍也紛紛上前幫忙,將蘇慕白抬到了未央宮。


    宋太後這會在寧安宮心神不寧,她萬萬想不到,危險果然就在這身邊,想起來還是陸安安之前那細微的提示起了作用,要不然她都不會想到將禁衛軍調到後宮,藏在了泰明宮中以防萬一。


    今晚京都的大火燒透了半邊天時,她就隱約猜到了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隻是沒想到居然有人策劃了逼宮的事情來,她驚魂未定的看重眼前已經斃命的叛賊,抬眼看著身邊還持劍防衛的紫蘇,眼中閃過吧一絲讚賞,臨危不亂,處事鎮定,皇後身邊的人果然都是好的。


    “太後娘娘,您沒事吧?”紫蘇飛快的側目掃了眼身後,確定宋太後安全無虞之後才放心一些。


    在禁衛軍到達以前,已經有一撥人殺進了寧安宮,將寧安宮駐守的侍衛和內侍都屠殺殆盡,甚至宋太後身邊的那些武功高強的暗衛也有所折損,正是寧安宮人無計可施之際,禁衛軍趕到了。


    掃平了那些叛賊,寧安宮的危機也總算解除了,但緋月和琯若卻為了保護宋太後都不同程度的受了傷,尤其緋月,剛剛紫蘇一時顧不上,就有一黑衣人差點一刀砍了下去,緋月飛身以背部為宋太後擋下一刀,可自己卻失血昏迷。


    剛剛亂哄哄的顧不上,隻能讓人先將緋月和琯若抬到相對安全的地方先止血,現在既然大局已經穩住了,她自然是要找人來救緋月和琯若。


    又派人去打聽陸安安和蘇慕白等人的下落和安危,等了很久都等不到消息,正急的要衝出去找人,衛凡也來了。


    “末將救駕來遲,望太後恕罪。”一抱拳單膝跪地,衛凡就是請罪,宋太後哪裏顧得上怪他,趕緊就讓他將太醫找來要為緋月等人治傷。


    衛凡這表忠心的話都沒說完呢,就被宋太後趕去了太醫院找太醫了。


    宮外大火滔天,宮內也是混戰不休,整個京都今夜都陷入了極端的混亂中。


    而在城樓上,一個白衣蒙臉的男子冷眼注視這眼前一切,冷笑一下,又將自己的身影沒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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