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 深夜2點, 賭船在一處荒僻的舊碼頭靠岸, 陳翼然和萬佳雲終於下了船。下船時, 陳翼然已經憑借超高的“社交能力”和船上好幾個小痞子稱兄道弟了,下了船還舍不得走的模樣。


    萬佳雲既佩服又鄙視, 在旁邊靜等他道完別。


    專門負責接送的車子把他們一路送到“臨時住宅”的門口。


    夜早已黑得不像話,街道還在沉睡, 兩個人順著馬路往前走, 打算走一段再聯係車迴隊裏。


    剛剛在船上還有說有笑的兩個人又像是成了陌生人。陳翼然步速不快, 身高腿長,始終走在萬佳雲前麵。


    也許是夜的緣故,萬佳雲跟在他身後, 覺得前麵的這個沉默的背影忽然變得神秘而深不見底, 在這副不羈的外表下,仿佛藏著什麽複雜的東西。


    走了一段後,一直在用手機發消息的陳翼然像是才記起還有個女孩在跟著自己, 稍停下等她。


    萬佳雲這才跟了上來。


    “車子在哪兒接我們?”萬佳雲打破兩人間的沉默。


    “合水橋下麵。”


    “怎麽停那麽遠。”


    陳翼然看看她, “累了?”


    “還好。”萬佳雲走在他身旁, “你賭輸的錢怎麽辦, 要跟領導匯報嗎?”


    陳翼然:“不用。”


    萬佳雲略不滿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麽。


    走到合水橋下,終於看見了那輛熟悉的凱美瑞,兩人加快步伐穿越了馬路。


    偵查到賭船的實際情況後,隊裏開始綜合研判, 部署抓捕計劃。


    與地麵賭場不同的是,這個“水上賭場”特別考驗抓捕能力。首先,因為它的運行時間,到時隻能夜間抓捕。其次,江水不斷流動中,抓捕人員要在登船後及時控製住船上所有賭博人員,把他們全部堵住。


    為了萬無一失,抓捕組的人馬根據現實情形製定了多套方案,還找來頗有經驗的船隻駕駛員,詳細了解了船隻行徑中的各種注意事項。抓捕組找了一艘與賭船大小相近的貨輪,連續一個星期,每晚都演練。


    這幾天,作為“臥底”的陳翼然和萬佳雲主要工作就是配合抓捕組演練。


    萬佳雲畢竟是女同誌,連續熬了幾個大夜後,領導原來怕她吃不消,想讓她休息兩天,誰知道她仍然精力滿滿,毫無怨言,令很多人對她刮目相看。


    這天中午,前一晚剛剛參與了演練的萬佳雲在市局的食堂剛剛打好飯菜坐下,那頭,一個濃眉大眼的男人端著飯盆,笑著朝她走了過來。


    這人她算是認識。交警大隊的王輝,都糾纏她好一段時間了。


    身旁的小女警對萬佳雲擠眉弄眼。萬佳雲心想,這人怎麽跑市局來了。


    “真是巧,有段時間沒看到你了。”王輝直接在女孩身旁坐下,不怎麽認生地看看她打的菜,“我本來也想打個毛豆燒雞,結果他們每次都跟我說來市局一定要吃肉圓。”


    萬佳雲聽著這種一本正經的搭訕,想到他私下裏給她發的那些“撩騷”短信,覺得這人臉皮好厚。換作兩年前她也許還挺不好意思,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她身邊湧現了太多追求者,她已然習慣,也不再為他們感到尷尬,而是學會了用一副隨心所欲的態度來應對。


    萬佳雲剛考上的時候,有個熱心的領導可能了解了她的詳細情況,非要把自己剛剛留學迴來的侄子介紹給她。那侄子是個金融碩士,可謂一表人才,跟萬佳雲見了一麵後,花了不少心思追求她,每天都開著剛買的特斯拉來市局門口等她下班,弄得萬佳雲隻能從小門騎一段共享單車去車站。


    那次之後,大家都覺得這女孩眼光極高,越來越多人也開始好奇地打探她背景,才知道這是個家裏有礦的“白富美”。即便如此,厚臉皮的男士們還是躍躍欲試。


    其實,到了這個年紀,看到別的女孩談戀愛,萬佳雲也常常心生向往。她都20歲了,卻還沒有享受過真正的愛情。可她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喜歡什麽樣的男生,像那位什麽金融碩士,帥是帥,她也挑不出他什麽刺,可她一看見他身上那股子精致勁就壓根不想再接觸。


    而眼前這一位,更是讓她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萬佳雲不怎麽搭話,王輝照說不誤,就這麽不尷不尬地吃著飯。


    “哎呦,怎麽跑我們這吃飯了。”不遠處,幾個人端著餐盤剛坐下,朝著這頭打起了招唿。


    說話的是黃冬冬。


    萬佳雲一看,和他坐在一起的是陳翼然。


    王輝跟黃冬冬開涮了幾句後跟萬佳雲說:“這小子,以前跟我一個學校,上學時候就不是好東西。”


    萬佳雲看了眼黃冬冬他們,隻見一個她不認識的穿警服的女警坐到了他們一桌,笑著跟陳翼然說話。


    這幾天晚上萬佳雲一直和陳翼然在一起演練。每每工作的時候他們交流起來都很正常,可一旦到了私下,他們便全無交流。


    其實前兩天萬佳雲剛聽了一個關於他的八卦。陳翼然是被從外地調迴來的,迴來不久就被財務科一個女警看上了。人家女孩到處托人傳話,結果陳翼然直接迴絕了,說是外地已經有了個女朋友,談得挺好的。


    萬佳雲聽到消息後內心沒有什麽大起伏,隻是暗自佩服這個人,即便低調了不少,泡妞的本事還是十年如一日。


    相比之下,她就顯得寒磣了。


    ……


    正式抓捕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陳翼然和萬佳雲像上次一樣,先由對方的車帶著去了登船的碼頭。然而這一次他們被帶上的卻是一個小木筏。


    搞什麽?


    上船後,萬佳雲整顆心都拎了起來。


    陳翼然麵不改色,在船頭跟“工作人員”抽煙聊天。


    小木筏劃了接近半小時後,那輛熟悉的“貨輪”在水麵上出現了。萬佳雲暗暗輸了一口氣,對某人的心理素質由衷讚歎。


    就在他們登船交手機的時候,調來的巡特警、水上公安分局的民警已經在附近的船隻上坐好了準備。


    萬佳雲發現,今晚,站在船上的放風人員比上次多出兩名。


    工作人員把艙口掀開,萬佳雲跟在陳翼然身後,從艙口的樓梯進入貨艙內的賭廳。萬佳雲雖然還是打扮得花枝招展,但知道要行動,她特意穿了一雙運動鞋。誰知樓梯上有水,一個沒留意,她在下樓的時候差點滑倒。走在前麵的陳翼然眼疾手手快地扶住她,用眼神詢問她是否有問題。


    萬佳雲搖頭,用有些抱怨地語氣說,“地上都是水,滑死了。”


    “工作人員”通過對講機叫來服務員清理樓梯。


    按照計劃,陳翼然和萬佳雲上船後隻需要正常開賭,如無特殊情況,幫忙調開望風人員,讓警船靠近即可。而據上次觀察,等到船上客滿,進入深夜,望風的人精神很鬆懈。


    這一晚,陳翼然和萬佳雲是帶著隊裏給的賭資上船的。看到陳翼然掏出一小疊鈔票後,萬佳雲問他隊裏一共給了多少。


    陳翼然不迴她的話,隻顧著和桌上的“老牌友”們打招唿,打玩招唿直接把萬佳雲推在了主桌上,自己坐到旁邊。


    “今晚她來,我歇歇。”


    毫無準備的萬佳雲稀裏糊塗被他推上賭位,臉上笑著,看他的眼神中滿是詫異和“你搞什麽”四個字。


    在她身旁坐下後,陳翼然小聲說,“今晚隊裏就給了2000,你賭技好,撐一下。我等會兒先去把外麵的人調開。”


    萬佳雲簡直不可置信這人的甩鍋手法。


    按這個桌麵上地來去,2000玩兩把不就沒了,這怎麽撐到抓捕時間?


    然而弦在箭上,不得不發。


    萬佳雲隻能硬著頭皮跟桌上4個人開賭。


    剛開場,老套路又來了。萬佳雲第一次,前幾把的牌都好得讓人想尖叫,身前一下子就堆起了紅色鈔票。不知道從哪一把開始,派到手裏的牌開始越來越差,好在萬佳雲知道這把戲,隨即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了牌麵上,沉著冷靜,像是在進行一場緊張的考試。


    陳翼然坐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看著對方在出老千的時候,萬佳雲依然能保持不輸錢,甚至還小有入賬。


    陳翼然不自覺地揚了下唇角。


    耳邊滿是叫牌聲,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萬佳雲很快就熱得出了一聲虛汗,麵前的2000塊始終被她維持著500元的出入。


    不知道過了多久,萬佳雲一轉頭發現,身旁的人已經不在了。


    船艙門隻有璀璨的燈光,沒有窗。


    萬佳雲粗略地算了一下時間,應該快了。


    就在滿船人正賭得酣暢淋漓時,一名工作人員忽然跑進來讓所有人停下。


    萬佳雲還沒來得及反應,隻聽見上空“砰”地一聲,有人砸掉了艙內的照明設備。隨即又有人徹底拉掉了整個電路,船上瞬間陷入一片慌亂的黑暗。


    “不要出聲,安靜!”有人喊道。


    知道發生了情況,大家很快安靜下來。


    船隻加大馬力在江中航行起來,腳下一片“嗡嗡”的引擎聲。


    完了。還沒到行動時間。


    消息走漏了?萬佳雲頭皮陣陣發麻,迅速冷靜下來。船艙內徹底亂了套,她想趁亂出去查看情況,順帶找陳翼然。就在她往外擠的時候,有人在身後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心口猛烈跳了一下,萬佳雲迴頭。


    黑暗中,陳翼然還是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問她,“你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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