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被我拽住,歐爾麥特愣了一下。


    “是高穗少女啊。”他一看是我,笑著豎起大拇指,露出兩排閃亮亮的牙齒:“你迴東京了?”


    歐爾麥特,本名八木俊典,日本排名no.1的英雄,眾人眼中“和平”的象征。


    不過此時的他不同於平日出現在媒體和民眾麵前的硬漢形象,整個人像漏光空氣的氣球,瘦削羸弱,眼窩深陷,顴骨和下頜突出,唯有一雙幽火般的藍色瞳孔,在黑暗中沉靜而堅定地燃燒著。


    我走到他身旁,笑嘻嘻道:“是呀,迴來了,我明天就要去雄英報道啦。”


    歐爾麥特聽到這話後很是欣喜:“我就在雄英當老師,之前被相澤君截胡,我還以為我們沒有師徒緣分了呢。”


    “歐爾麥特,這位是?”


    跟在歐爾麥特身邊少年小聲問道。


    咦?


    我剛才完全沒注意到這個少年,因為他存在感實在太低了。


    存在感這種東西蠻玄學的,有些人的氣場天生比較薄弱,比如說黃瀨有個叫黑子哲也的國中同學,他不是異能者,相貌也堪稱俊秀,但就是走到哪都容易被人忽略,一說話常常會嚇人一跳。


    歐爾麥特身邊這個少年卻剛好相反,他看上去太不起眼了——個子不高不矮,身材有些瘦弱,相貌平平,娃娃臉,臉上還有幾顆雀斑。


    有那麽一瞬間,他讓我想起昨天被我掛了電話的沢田綱吉同學。


    不過能跟在歐爾麥特身邊,想必身份也不一般吧。


    我朝他揮了揮手,“高穗由果。”


    少年的臉有點紅,顯然很少有跟陌生女孩搭話的經曆。


    “我、我叫綠穀出久,在雄英的英雄科讀一年級。”


    “綠穀少年,這位是你們相澤老師的弟子。”


    歐爾麥特又拍了拍少年的肩:“這孩子是我的……繼承人。”


    “歐爾麥特?!”少年驚叫一聲,隨即想到這是在大街上,馬上捂住了嘴巴,小聲囁嚅道:“就這樣說了沒問題嗎?”


    “我不說她早晚也會知道。”歐爾麥特朝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是吧,高穗少女?”


    我笑而不語。


    除了相澤師父,排名前三的英雄和雄英的根津校長,都知道我是異能特務科的人。


    當初的敵聯盟臥底計劃,就是根津校長聯合三位英雄率先提出的,最初英雄協會打算讓歐爾麥特教導“臥底”,被根津校長否決,才有了我和相澤師父的相識。


    順便一說,原本pass了歐爾麥特後,應該來教我的人是安德瓦,但是被我一票否決了。我對所有的家暴男深惡痛絕,完全不想跟他打交道。


    不管他事業多成功,拯救過多少人,在我看來,把女人當生育工具、毆打妻兒、甚至逼瘋妻子的男人,壓根不配有活在世上的資格。讓他教導我,我可能忍不住弑師。


    想到歐爾麥特選定繼承人這件事,我的目光落在少年酷似西藍花的頭發上,努力在上麵找出一點金色,最後失敗了。


    “看起來綠穀君更像媽媽一點。”


    綠穀出久撓了撓頭:“雖然我確實更像媽媽,但是……總覺得高穗同學的話意不是這個意思?”


    “我懂。”我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學著歐爾麥特的樣子朝他豎起大拇指:“我不會告訴別人你是歐爾麥特的兒子的。”


    “咦?????”綠穀出久猛地睜大眼睛,揮舞著兩條手臂,語言係統也出現混亂:“我我我我不是歐爾麥特的兒子啊!”


    歐爾麥特也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高穗少女你誤會了,綠穀少年真不是我兒子。”


    什麽,竟然不是嗎?


    歐爾麥特說“繼承人”這個詞之前詭異地停頓了一下,我還以為……


    綠穀出久捂著通紅的臉,像是承諾一般,聲音微弱卻堅定:“雖然不是歐爾麥特的兒子,但我會努力不墮他的威名,成為……最棒的英雄。”


    會錯意的我耷拉著腦袋,沒精打采道:“好呀,你加油。”


    歐爾麥特眨了眨眼:“等等高穗少女,你為什麽看上去這麽失落?”


    當然失落了,我還以為又有瓜可以吃了呢!


    no.1英雄竟有私生子;和平象征背後的女人究竟是誰;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想想就很勁爆啊,而且我還是握有第一手瓜的知情人。


    “俊典叔,你真的不考慮公布隱婚對象的身份嗎?”


    綠穀出久:!!!


    “咦????歐爾麥特你竟然——”


    “等等?!!高穗少女你在說什麽?我才沒有什麽隱婚對象!綠穀少年你這是什麽眼神?我說的是真的!沒有就是沒有!真是的,高穗少女就喜歡開玩笑!”


    我咂了咂舌,綠穀少年感覺很好騙啊。


    我好整以暇地看著不是父子勝似父子的師徒倆,不由地開始想:如果我的父親在身邊,我會是什麽樣子呢?我們會怎麽相處呢?


    感覺想象不出呢。


    ·


    聽說我目前住在相澤師父家,歐爾麥特果斷帶著徒弟來蹭吃蹭喝。


    “這樣不太好吧?”


    綠穀出久有些靦腆地拉了下歐爾麥特的袖子,不怎麽不好意思地問。


    “沒關係呀,就當是你們幫我拎東西的謝禮吧。”


    我買了不少日用品,還有能把冰箱塞滿的蔬菜水果和肉類,自己一個人拎怪沉的,當然要拉兩個苦力。


    “綠穀少年你知道嗎?高穗少女做的飯特別好吃,我吃過一次,至今念念不忘。”


    “歐爾麥特你太瘦了,確實需要補一補。歡迎兩位經常來做客呀。”


    我在某個世界可是拿到了遠月茶寮料理學園的畢業證呢,連太宰治那個挑嘴的家夥都“真香”過。


    我把這對師徒帶迴家,相澤師父來開門的時候,看到我身後的兩位,條件反射就要關門。


    我反應迅速地摳住門邊,朝門縫裏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師父父,你要把你聰明善良乖巧可愛還特別會做飯的弟子也關在外麵嗎?”


    可憐的門板在我們兩個人的角力中微微“顫抖”。


    “相、相澤老師……對不起突然來打擾您。”


    綠穀出久有點緊張,行了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


    “呦,相澤君,我來蹭個飯。”


    歐爾麥特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齒的微笑。


    相澤師父用他的死魚眼瞪著歐爾麥特,不說話。


    我看看兩個人,露出可憐又無辜的表情,“師父,晚上好冷的,我不要睡在外麵。”


    “你自己進來。”相澤師父冷冰冰地說。


    “他們手裏還拎著我買的東西呢,超沉的,裏麵還有我幫師父買的潤眼液。”


    “……”


    看相澤師父還是不讓步,我歎了口氣:“我是不是得學貓叫,師父才能讓我們進去?”


    相澤師父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重新打開門:“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在背後朝歐爾麥特和綠穀少年比了個“耶”,我突然發現,我可能比較擅長應付這種父役型角色。


    晚飯我做的鹽燒秋刀魚、炸天婦羅和番茄蔬菜湯,綠穀少年特別賢惠的來廚房幫我,歐爾麥特也想打下手,被我推到相澤師父身邊。


    “您就坐這兒,陪我師父聊聊天,廚房有我和綠穀君就夠了。”


    我怕這倆人合夥把廚房炸了。


    端菜上桌時,我剛好聽到旁邊的屋子裏兩人聊起我:


    “我聽說政府得到線報,英雄協會有犯罪組織潛入,高穗少女就是來處理這次事件的吧?”


    “她沒提過,但是我能這麽輕易把她帶到東京,政府那邊又迅速給她辦理了入學,我猜應該跟這件事有關。”


    “高穗少女是‘無個性’吧?”歐爾麥特沉默良久,再開口時,語氣有些沉重:“讓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承受這些,是我們大人的失職。”


    我悄悄離開,沒驚動兩人,同時心裏有點心虛。


    我其實是來抓我自己的,這話說出來誰信呢。


    ·


    第二天我跟著相澤師父到學校後,先拜訪了根津校長。


    “校長先生好久不見,我想死您啦!”


    我蹲下身,握住校長的小手手,一臉豔羨道:“今天的皮毛也很光滑柔順呢,能告訴我秘訣嗎?”


    根津校長相貌酷似白鼠,有著連我都羨慕的毛發,無論從數量來說,還是從光澤和柔順度來說。


    再偷偷說一句,在大家都是歐廚的情況下,就我不走尋常路,我是校長廚!


    毛茸茸誰不喜歡呢。


    “秘訣就是角蛋白哦,它是人類頭發、指甲,以及動物蹄子和毛發的主要組成部分。”根津校長豎起一根手指,跟我科普道:“可以多吃蛋白含量豐富的食物,豬蹄、小牛肉、魚蝦、豆製品等。”


    “嗯嗯!”我眼睛發光,拿出小本本將校長先生說的一一記下來。


    相澤師父在我們身後沒什麽精神地說:“校長先生,我帶這丫頭來辦入學。”


    “政府的文件昨天就下來了。”校長從桌上拿起一張表格:“填好這個就可以跟著你師父去班級了,高穗同學。”


    我拿過表格掃了一眼,發現都是基本信息之類的,就是有一欄需要填個性介紹。


    “我是‘無個性’,應該不會進英雄科吧?”我用期待的口吻問道。


    根津校長雙手交疊放在腿上,笑吟吟道:“可是根據政府文件的指示,你立過三等功,當然要進最好的班級,也就是你相澤師父帶的班——一年a班哦。”


    我失落地垂下頭。


    安吾先生真是太靠譜了,就是有點靠譜過頭了。


    007:【叮——隨機任務:公布自己是“無個性”,獎勵積分:500。失敗懲罰:掉十根頭發。】


    這狗係統又坑我。


    如果公布無個性,我都可以想象到有多少麻煩找上來,後果絕對不是掉十根頭發能解決的。


    我思考片刻,在【個性及介紹】那一欄隨便填了“武器精通”,對於個性的解釋是“任何製式武器,觸碰到就知道怎麽使用。”


    我確實會用,但不是因為個性,而是因為經驗。


    生活不易,多才多藝,高達都開過,製式武器算個球啊。


    表格填完,我聽到007幽幽地歎了口氣:“宿主,你是我見過最沒有積極性的人了。”


    我總覺得係統想把我引進一條深溝裏,就沒搭理它。


    校長接過我填完的表格,和相澤師父對視一眼,用毫不意外的口吻說:“看來你已經做出選擇了。”


    我明白校長的意思。


    雄英學院英雄科有史以來第一個無個性學生,還是免試特招的插班生,可想而知我入學後會受到怎樣的矚目。


    如果這名無個性,在戰鬥上並不遜色於其他擁有個性的學生,甚至將來成為一名業務能力出色的英雄,我將會是很好的榜樣,激勵無數無個性的年輕人,甚至為超能力重要性日益提升的社會帶來一場變革。


    個性不是一切。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其實並不是好的宣傳方向。民眾的過度依賴一旦形成,稍有不慎,就會影響政府的公信力。歐爾麥特重傷都還堅守在英雄活動的第一線,扛起“和平象征”的大旗,就是這個道理。


    渺小如斯,也能成為守護者,每個人都是自己的英雄,平凡的無個性也可以積極參與社會活動,讓這個世界更美好——這才是正麵的輿論導向。


    安吾先生也在給我選擇的機會,並為我的選擇提前鋪好一條花路。


    可我不願意做那個扛旗的人,注定要浪費他的好意了。


    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理由,除了懶以外,我還是個諜中諜中諜!


    意大利水產公司的事政府完全不知情;為了保護協助人,我的信息也隻有蘇格蘭自己清楚。我必須時時刻刻捂好馬甲,在媒體麵前反複橫跳,是嫌自己暴露的不夠快嗎?!


    “以橫濱武裝偵探社的福澤社長為例,他在組建偵探社之前並不知曉自己是一名異能者。如果校長先生需要榜樣,可以讓福澤先生拍一期廣告。”


    我捏著下巴,有板有眼地說:“民間偵探社嘛,應該不會排斥這種有錢賺還無傷大雅的工作吧,不過我不熟悉福澤社長的為人,所以……”


    我給了校長先生一個“我相信您”的眼神。


    “高穗對武偵社長的評價很高啊。”校長先生感慨道。


    那當然,世界融合前我最喜歡福澤諭吉了!


    一萬塊呢,試問誰不喜歡?


    ·


    還沒進班級門,就聽到教室裏亂哄哄的。


    相澤師父一踏進去,原本正在閑聊的學生齊齊閉緊了嘴巴,目光齊刷刷移向師父……身後的我。


    “你們應該已經聽說了,今天有一位插班生加入a班。”相澤師父讓開講台的位置,對我說:“先自我介紹,少說幾句速戰速決,快上課了。”


    “我叫高穗由果。”


    我走上講台,環視了一圈未來同窗們,在眾多腦袋中看到了西藍花,榴蓮,剝皮荔枝,葡萄……


    好想吐槽啊,之前我跟相澤師父說過什麽來著?是英雄名想取“水果忍者”吧。


    現在這麽看還挺應景。


    結果我一走神,不小心在黑板上把自己的名字寫成了“水果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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