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之前我就很不開心了。


    之前收藏的歌單不翼而飛,連搜索引擎也搜不到滾爺的名字,隻剩下之前下載的20秒鈴聲。


    一瞬間湧上來的感覺,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就是那種……不知道此身究竟處於現實中還是虛幻中的迷惑。


    “世界融合後要修正bug的嘛,你的愛豆大概是被當成bug消除了。”


    007的電子音裏透著那麽點心虛。


    “不過宿主別傷心,我努力幫你把鈴聲留下來啦!”


    得,鈴聲還成絕版了。


    這個冷冰冰的世界,隻有20秒的滾爺還擁有一點溫度。


    我其實從前也沒多喜歡滾爺。


    在異世界漂流那麽久,有時候我會覺得,是不是從前所謂的“自我”,都是虛假的存在。


    畢竟二百年太長,名為“高穗由果”的十五年,隻占據我全部人生的一小部分。


    仿佛我隻是睡了一覺,夢裏度過短暫且可笑的十五年,夢醒之後還要繼續流浪。


    時間是很磋磨人的東西,而我不想變得太徹底,更不想成為自己討厭的那種人。


    為了不迷失,我會經常尋找一些從前熟悉的存在,比如看曾經看過的漫畫,放從前聽過的歌,等等。


    其中聽的最多的就是滾爺,畢竟他的歌多是節奏感強烈、調子明快的,適合喪的時候給自己打氣。


    我想,我應該不是在追星,我隻不過是想要抓住點什麽,借此來告訴自己,那十五年不是我臆想出來的幻影。


    那個軟弱卻善良、想要別人都能喜歡她的高穗由果,曾存在過呀。


    她也是平凡普通的一個人,她也在很用力地活著。


    我有時會嫌棄她,但永遠都願意給她一個緊緊的擁抱,然後對她說一句:“你很勇敢,我喜歡你。”


    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喜歡。


    ·


    總之,滾爺沒了我很心煩,這群人還跑到我家搞事,不讓我睡覺!


    不知道熬夜是頭發的天敵嗎!


    我的內心五味陳雜,從床上翻身而起,隨便捋了幾把四下亂翹的呆毛,壓抑著怒火,冷靜地開口:“007,打開係統商城。”


    武器的話,我隻有一把從琴酒那裏搶的沃爾特p5,如果兌換一些現實中能買到的普通製式武器,不需要花費太高積分。我現在積分有3450……足夠了!


    9mm麻酉卒彈二十發,40積分。


    m500左輪加12.7mm子彈五枚,200積分。


    槍套背帶一套,2積分。


    火因霧彈一枚,10積分。


    催眠瓦|斯兩枚,20積分。


    m9虎牙軍|刺一把,20積分。


    一共花費292,還剩3158。


    最後我咬咬牙,花了2000積分買了一塊瞬移符。


    雖然能拜托特務科的宮川先生拉我迴橫濱,但是……安吾先生如今也在那所房子裏,萬一哪天宮川先生和安吾先生聊天聊爆了,我的馬甲就危險了。


    我看了眼剩餘那可憐的1158,又看了看三十萬積分的多重影分|身術,再次歎口氣,遺憾地關上係統麵板。


    看來距離有分|身幫我跑腿寫作業收拾房間做臥底的鹹魚生活,還有好長一段距離。


    經過穿衣鏡,我看到自己在夜色中微微發光、仿佛月亮般的鮮明發色,和不算常見的梅紅色雙眼,抿了抿唇:“007,這下如你所願了。”


    時間有限,易容變裝根本來不及,我隻好拿出掛在脖子上的沙漏,撥動一下。


    縹緲霧氣從白色半麵緩慢向上,散溢至黑色半麵。


    我的身體越來越燙,皮膚仿佛在融化,沸騰,冒泡,變形,重組……


    過程不算難熬,五秒鍾後,鏡子裏映照出的人影已經換了一個。


    黑色短發,黑色眼睛,其實細看五官變化不大,隻是稍微調整了眼距和鼻梁,整個人的氣質就和之前大相徑庭。


    連睡衣都自動變成黑色的鉚釘皮夾克。


    有點像《那個殺手不太冷》裏的瑪蒂達。


    我歪了歪頭,審視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唔,感覺挺帥的。”


    【逆顏の砂時計(lv1),倒計時00:29:56】


    “三十分鍾內解決問題。”我看了一眼手表,捏碎瞬移符:“出發。”


    ·


    我趴在位於橫濱的家陽台外麵,用腿攀著水管,探頭往窗內瞧。


    咦,六道骸和死柄木還沒打起來嗎?


    我來的及時,這倆人還在你來我往的耍嘴炮——


    “你是誰?來這兒做什麽?”死柄木冷冰冰地開口。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六道骸有些嫌惡地挑起眉梢:“把斷手戴在臉上,真是惡趣味的審美。”


    死柄木嗤笑一聲:“頭上頂著一顆鳳梨的人沒資格嘲笑我。”


    扒窗台偷聽的我:“……”


    你們就別五十步笑百步了好嗎?!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能動手就別逼逼,解決完你們我得坐夜車迴東京,明天還有課呢。


    考慮到屋子裏蹲著好幾個,在這倆審美出問題的人沒有爆出更多不利於我的信息之前,我將一枚催眠瓦|斯順著窗戶縫扔進去,又迅速把窗關上。


    催眠瓦|斯在半空劃過一道拋物線。


    “砰!”


    一枚子彈從床底射出,直接擊碎了窗玻璃。


    破風之聲從我耳尖掃過,聽聲辨位,開槍的是床底的安室透,估摸是為了讓催眠氣體從窗戶散出去。


    可惜已經晚了。


    我等了兩分鍾,屋子裏再聽不到任何聲音後,又扔了一枚煙霧|彈。


    煙霧|彈滴溜溜滾到地板上,灰蒙蒙的煙霧迅速擴散,借著封煙掩飾身形,我翻進窗子,就地一滾。


    “砰!”


    又是一槍,擦著我衣角飛過,看子彈軌跡,應該來自安吾先生。


    他還在衣櫃中。


    聽音辨位射擊的能力不算罕見,我也可以蒙著眼睛射中移動的目標,隻是這一槍子兒從衣櫃中射出,看來安吾先生即使沒昏迷,催眠瓦斯也讓他失去了大部分行動能力,否則他不會繼續躲在衣櫃中,這樣太被動了。


    破風之聲突然從身後傳來,我膝蓋頂著衣櫃門不讓安吾先生出來,右手拎起塑料凳,擋住來自身後的攻擊。


    “啪嚓”一聲,尖銳的三叉戟戳在凳子上。


    鳳梨頭,瞳孔“六”字——六道骸。


    我十分納悶,這人到底來幹嘛的?


    “砰!砰!砰!”


    安吾先生連開三槍,子彈在衣櫃門上打出三個孔洞。


    我本能的矮身避開子彈,手腕一轉,椅子帶著六道骸的三叉戟,直接被我扔到陽台上,緊接著一扭身,沃爾特p9的槍口對準衣櫃門上的破洞。


    “噗”地一聲,麻醉彈陷入人體,和落空打在木材上還是不一樣的。


    死柄木不在房間,估摸發現敵襲時瞬間被黑霧帶走了;安室透在床底昏迷,衣櫃中的安吾先生也再聽不見動靜;窗簾後那個“泥偶人”伊萬安靜如雞地蹲在陽台門邊,暫時可以不理會。


    我緊緊盯著六道骸,左手慢慢抽出綁在腿上的虎牙,提防著六道骸的幻術。


    這家夥應該還在複仇者監獄當罐頭,現在用的身體……庫魯姆的吧。


    我想起那個被六道骸帶歪審美的小女孩。


    “kufufufufu……身手不錯,你又是什麽人?”


    我是誰啊,我就是這座房子的主人啊,你們半夜跑到我閨房做客,還好意思問我是誰?


    我憂傷地壓低嗓子,沙啞著說道:“暗戀高穗由果的人。”


    六道骸的表情瞬間凝固,看上去有點傻。


    “暗戀……誰???”


    “我半夜來偷一兩件她穿過的衣服你管得著嗎?!我想躺一躺她睡過的床不可以嗎?”我理直氣壯地朝他吼:“我還要想問你們這群人是來幹嘛的呢!”


    “宿主的臉皮能修煉的比山還高,比海還深,著實令我敬佩不已。”007嘖嘖稱奇。


    六道骸眼神慢慢沉下來。


    “內衣賊身上還帶著刀槍煙霧|彈催眠瓦斯?”


    我嗤笑一聲:“自由殺手誰身上沒點存貨?”


    六道骸盯了我好幾秒,我一點也不虛地迴瞪:“難道你們也是暗戀她的人?提前說好了,誰都不許耍手段,我們公平競爭。”


    最後,六道骸發出不耐煩的“嘖”聲,直接兩步並一步躍上床,撲進陽台,撿起自己的三叉戟從窗戶跑了。


    我:“……”


    誒你怎麽走了?我還等著你放大招呢?聽說六道輪迴特別有排麵,我還沒見過完整版呢。


    我和六道骸其實不太熟,隻在那個“十年後”打過一點交道,當時我們打了一架……在我夢裏。


    我滅了他的幻象後,夢境自然消失了,之後再沒找到交手的機會。


    不過現在交手確實對六道骸不太公平,他用的是庫魯姆的身體,發揮不出實力,能堅持的時間也有限,萬一輸了多沒麵子。


    因為持久力輸掉什麽的……確實丟人啊。


    “宿主,你該清清腦子裏的廢料了。”007破天荒地吐槽了一句。


    “明明是你想歪了,不要給我扣鍋。”


    我重新揣好槍,打開衣櫃門確認安吾先生已經暈倒後,走到床邊掀起床單……咦,沒人?!


    我眯了眯眼睛,撈起桌子旁邊立著的高爾夫球棒,倏地轉身,一腳踢掉偷襲者的手木倉,同時高爾夫球棒朝身後狠狠砸下去。


    對方順手抄起桌上的玻璃花瓶,“哢嚓”一聲,被我一棍子敲碎。


    疾風吹散雲層,又穿堂而過,月光再次傾落,我看清楚了偷襲者的樣子——金發黑皮,是在床底消失的安室透。


    催眠瓦斯誒!安吾先生都中招了,大兄弟你是怎麽躲過去的?!


    嗯……安吾先生好像也不是純粹的戰鬥人員來著。


    安室透雙臂交叉架在身前,一聲悶響後,踉蹌著倒退幾步,而我手中的球棒彎了。


    我剛想拔槍,忽然想起安室透沒準會認出我手裏的沃爾特p5,另一把m500殺傷力又太大,原本帶來是為了對付死柄木吊和黑霧的。


    唉,不省這點積分就好了。


    我放棄用槍,扔下球棒緊追而上,虎牙接連揮出。


    安室透隨手扯過桌上的桌布,邊緣在手上纏了一圈,躲閃著攻擊的同時雙手一絞,困住我的手腕,我一鬆手,虎牙從右手落進左手,反手一削,割斷了他手裏的桌布。


    唉,這桌布我還挺喜歡的。


    我們短短幾分鍾交手數次,打碎了台燈,劈爛了桌子,踢倒了茶幾,劃破了床頭櫃,掀翻了衣帽架……我對安室透的實力有了準確的評估後,一步步把他逼到陽台上。


    “我覺得我真是個大好人。”我對007說:“看,我給他機會逃跑。”


    安室透最好能像六道骸一樣。


    雖然我不介意直接幹掉他,但是後續處理很麻煩,畢竟人死在我這兒,未來我在酒廠的行動說不定還會受到影響。


    我擲出虎牙,他矮身躲過,刀刃直接插|在鄰居家的陽台圍欄上,露在外的刀柄微微顫動著。


    我瞄準時機一腳踢出。


    安室透勉強伸手架了一下,沒架住,整個人向後飛出去,最後重重撞在陽台圍欄上。


    但他平衡能力極佳,在空中的時候就及時弓腰下蹲,避免了後仰摔下去。


    其實二樓的高度倒也摔不死人,我和鄰家挨得又近……咦?


    織、織田作先生?!!


    隔壁陽台門突然被推開,看到我和安室透對峙,織田作倒是沒表現出太多意外。


    他目光平靜,毫無波瀾,語氣嚴肅中帶著點溫和,神情略微透著不讚同,就像一個被鄰家噪音騷擾到的普通街坊。


    然後慢慢開口:


    “我家孩子在睡覺,剛剛差點被吵醒,能請你們小點聲嗎?”


    “……”我十分羞愧地鞠躬:“對、對不起。”


    安室透好似有感而發,語氣帶著讚歎:“真不愧是橫濱,民風淳樸,充滿了人文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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