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的過程絢麗多彩,周遭的環境在不斷變換,但始終有兩人相伴,他們出現在照片中的各個場合。


    遊樂園為背景,年幼的他騎在男人的肩膀之上,單手握住氣球,他們彼此扯開嘴角,互相給與對方開懷。


    家中的客廳內,他正伸開雙手,讓容姿端麗的女人幫他換上女式和服,他的表情懵懂無知,女人的笑容調皮溫暖。


    旅遊中的記錄,運動會時的精彩一刻,家政課完成後和算不上好看蛋糕的合照……


    照片當真有停住時間的神奇魔力,無數個曾經的美好瞬間被它用絕不會變形的魔力記錄下來,留存至今。


    村上休翻動著相冊,感受著那其中的故事,奇妙的感覺貫通全身,他的大腦在視線接觸到某一張照片之時,都會自動的給與他相關的記憶,補充的自然而然。


    照片上的少年笑的純粹,與家人的的身影在那之上定格,幼稚與溫暖共存。


    村上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那種熟悉的,像是似曾相識的感覺正填充於他的心中,如涓涓溪水那般持續長流。


    最後一張照片是生日聚會,日期是幾年前,那時他正在上初中。


    至此停止的原因他自然知道。


    在浴缸之中那個宛如身臨其境的夢。


    思緒迴轉到那個蟬鳴的夏天,突如其來雙親去世的噩耗。


    由不可置信到呆滯茫然,待親眼目睹之後,是巨大到足以使人崩潰的悲慟與痛苦。


    臉很涼,他抬手抹了下,摸到了一掌心的水。


    目光陷入呆滯,涓涓溪流突然變成了奔騰的河流,莫名的記憶灌輸到腦內。


    村上休慢慢扶額,眼睛睜得老大,像是被卷進黑洞似的渾噩茫然,有那麽一瞬間像是要被擊垮瓦解,但終究還是強停了下來。


    自己不是自己,自己也不是他……


    一開始就是……


    是了,想起來了……


    那之後,從那之後就已經開始了……


    思緒如靜置一晚渾濁的水,泥沙下沉,變的清晰見底。


    那是外來靈魂與失意原住民的領地之爭,戰爭來的突然,理由也很簡單。


    兩個截然不同的意識人格存在於一個身體之內。


    由各自獨立到互相摻雜,從涇渭分明到模糊不清。


    前者懷揣著巨大的悲楚和失意,內心雖破爛不堪但始終存有溫柔,想從其他地方的得到關愛,用最為和平的方式。


    後者初來乍到不滿足於現狀的低沉,尋求著一切的突破之法,方式激進行動帶有目的性,究極利己為此不擇手段。


    兩者的性格和思維方式不能同處,所以自一開始,它們就開始爭鬥開始對抗,互相製衡相互影響。


    身體的掌控權在隨機交換,但兩人在行動時都會注意,不會讓外人察覺出不自然的地方。


    這樣的同處方式終歸不能長久下去,這一場爭鬥,終究會以某一方徹底掌控身體而告終。


    但最後,隻是兩敗俱傷,沒有所謂的勝利者。


    外來靈魂忘了自己是誰,他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和明確的意識,終日渾渾噩噩,隻保留下不全的行為方式,冷冽的性格,基本的常識。


    原住民丟失大部分的迴憶,大部分的經曆被遺忘,人格殘缺不全,隻留有對愛的極端追求,豐富的學識,以及那種從骨子裏溢出的溫柔。


    然後,意外出現了,他,現在的“村上休”毫無理由的憑空出現。


    他將兩人的殘存的知識,記憶和性格,無意識的複製到了自己的身上重組融合,最終歸納成了全新的人格。


    也就是現在的村上休。


    如同極致苦澀的黑咖啡和極致甜蜜的白方糖那樣互相組合,充分的攪拌使得彼此變得美味,也足夠完美,能夠被大部分人所接受。


    利己但不極端,溫柔但不過度,渴求愛,但也認真考慮著未來,擁有這樣性格的同時還有著天生就俊逸的外貌和出色的身材,可謂完美。


    但事情的發展總不會那麽順利,移植會有排斥反應,更何況更為複雜的人格相互糅雜了。


    他常會不受自己控製做出一些習慣性的行為,腦海裏突然湧現出很奇怪的想法,偶爾還會失去身體的掌控權,在某個時刻突然醒過來後,又會忘記先前這段時間發生的一些事情,記憶會猶如未保存文檔的電腦被關閉後又重新啟動,能不能找迴曾經的內容,隻看運氣。


    這時候的村上休知道自己的情況,也知道這樣下去百害而無一利,得想辦法緩解治療自己的這些症狀。


    苦思許久,他想到了辦法。


    快速的開始自己的人生,使之絢爛多彩起來,讓全新的記憶和經曆填充自己,變為真正意義上存活於世的“村上休”。


    於是第一件事是接受了霞之丘詩羽,隨後是一係列的各種操作。


    為了獲得愛去接近各種女生,為了以後的生存之道去結識各種人。


    一切都順風順水,進展的很順利,但在某一天和霞之丘詩羽的瘋狂後,可能是用力過猛,可能是在事後虛弱的時候被原主意識頂號下線,他又突然出現了宕機行為。


    醒來後,記憶暫時清空,隻看到衛生間的黑色胖次和計生用品,以及那專門記錄以防自己忘記的日記本……


    一切由霞之丘詩羽而忘卻,最後又以霞之丘詩羽而想起。


    ……


    門鈴響起,驟然睜眼,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


    村上休背靠在沙發上,手中捧著相冊集,隻翻到一半,鴿子在刺蝟匍匐在他的腳邊。


    是夢?


    不,不隻是夢……


    門鈴再次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維。


    應該是之前約好的兩位好友上門了。


    村上休開門之後就迴到了客廳,完全沒有平時客人上門那種要招待的意思。


    腦袋裏有點亂,實在是沒有那麽心情。


    兩人也不介意,一邊抱怨著雨天,一邊把傘放好脫了鞋子走進來。


    “那麽,你們兩個今天找我是什麽事?”


    村上休半靠在沙發上,撈過來一邊的貓。


    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在腦內理好,整個人現在處於一種略帶疲憊的狀態。


    他現在隻想暫時放空思緒,等稍緩片刻過後再去考慮這樣那樣的事情。


    “唉?武也沒有跟你說嗎?”


    鳥束零太從廚房走了出來,手上拿著一罐肥宅水,自己打開灌了一口。


    “沒有,你自己跟休說吧……還有,你就不能順便給我拿一瓶?”


    嘟囔著,飯塚武也站起了身打開了冰箱,不過他拿的是果汁飲料。


    對於這兩個家夥旁若無人的行為,村上休絲毫沒有介意,與其說是不懂禮數,倒不如說這是男生之間關係好的證明,隻有他們三人的時候,確實不用那麽刻意拘束。


    尋思著下次逛商店要買一些飲料作為補充,村上休看向鳥束零太再次開口問道,


    “怎麽了?要找我借h書?”


    “什麽h書,我已經從那方麵畢業了。”


    “唉……”


    “你那裝模作樣的表情算是怎麽迴事,我是認真的!”


    村上休不想笑的,但他是真的忍不住,帶著飯塚武也也笑出聲,氣氛頓時快活起來。


    鳥束零太氣不過,主動上手,卻在下一刻被兩人聯手按在沙發上被迫喊爸爸。


    玩鬧過後。


    “到底是什麽事?”


    “在貓咪咖啡店打工的工資發下來了,加上之前身上剩餘的,現在足足有四萬多日元。”


    “唉,真虧你能存下來不去買遊戲和寫真集,是高橋聖身材不好了還是椎名空不好看了?”


    “那個,都買了,買了之後還剩四萬多……”


    “……”


    沉默了片刻,村上休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怎麽說呢,不愧是你。”


    “雖然語氣有些怪怪的,但我就算你是在誇我吧。”


    鳥束零太摸頭。


    “所以,有了這麽多錢,你是想要好好開心一下?”


    村上休猜測。


    “啊,沒錯沒錯。”


    “要請我和武也吃飯?”


    “請是當然要請的,不過在吃完飯之後,想要讓你和武也陪我一起……”


    鳥束零太的聲音小了起來。


    “想讓我和武也陪你什麽?”


    “就是,去那種店……然後……”


    “聽不見,聲音大一點,這裏又沒有外人,你這個厚臉皮的家夥難道還會害羞嗎?”


    “啊啊啊!就是想去找一個能陪著喝酒的大姐姐一起開心,最好還是穿著低胸裝和高跟鞋的那種!”


    鳥束零太一股腦的把自己的想法吐露了出來。


    飯塚武也在一邊樂的合不攏嘴。


    其實在鳥束零太說自己現在身上有四萬多日元的時候,村上休就大概猜到了他的內心想法,後麵那些對話的展開不過是出於他的某些惡趣味而已。


    “明白了。”


    村上休點了點頭。


    “明白了就好,那麽休你去換衣服,我們馬上出發。”


    鳥束零太有些躍躍欲試。


    “那個……零太你是認真的?”


    村上休欲言又止。


    “當然是認真的!武也從一開始身邊就不斷女朋友,休你倒是還好,一開始和我一樣是單身狗,可最近直接開始不當人!


    從我懂事的時候我就在想著女孩子手的觸感是什麽樣子的,可是直到今天我都沒有如願以償過,十幾年了,你們知道我這十幾年以來是怎麽度過來的嗎!”


    鳥束零太語調悲切,童貞之身是他的痛。


    村上休動容,被他言真意切的發言給震撼在了原地。


    飯塚武也在一邊對著村上休來了一個聳肩的動作,表示他之前也嚐試過阻止,但最後還是失敗了的意思。


    “我知道了,陪你去,我現在就去換衣服。”


    村上休不再多言,做這種事情,總歸是不好穿著學校製服的。


    換好衣服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鳥束零太正好去了衛生間。


    “真讓他如願以償?”


    村上休整理著自己的襯衫領口,用很輕的聲音問道。


    “放心吧,我了解他,反正到時候去到那種店鋪門口後,他自己就慫了,上次就是這樣,她不會進去的。”


    飯塚武也語氣輕鬆不以為意。


    “最好是這樣吧。”


    村上休破有些無奈,又如老父親那般歎了一口老氣。


    ……


    時間是七點多,乘坐電車來到了新宿區,出了站步行一會兒,就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標注著“歌舞伎町一番街”的霓虹招牌跨在半空中,燈紅酒綠的各色店鋪橫立在道路兩旁,雖說是陰雨天,但街道上的人並不少,各色各樣生著廉價西裝的人舉著傘在街道上拉皮條。


    原本對這種環境很不適應的村上休,現在不知為何隻覺得有些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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