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的丘原上, 從遠方走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大地荒涼而空曠, 在饑荒席卷之後的土地上, 瘟病又再一次地降臨在人世,黑死病就如同無可阻擋的唿嘯而過的台風, 猶如割倒麥草一般帶走生命, 生機不存,遍地枯黃。


    布蘭奇是隸屬於教廷麾下一名騎士, 在選擇未來方向的那一天, 這位北方領主的次子, 放棄了對皇權的效忠,進入了教會,遵從七聖禮,堅守七美德, 在成為教廷最年輕的聖騎士之後, 他再一次出人意料地放棄了明麵上的榮耀,選擇了另一條更艱難的道路。


    這位聖騎士正穿著錚亮的銀色鎧甲, 腰間懸掛著短的匕首和鋒利的長劍,他騎著自己心愛的白色戰馬, 率領著隊伍,從那一大一小二人身側唿嘯而過。


    但不久,他便收緊了手中的韁繩, 任由受驚的馬匹高聲長嘶,高高揚起前蹄。


    “怎麽了,布蘭奇大人?”他身後的隊伍猝不及防, 但卻非常快地同樣停下了戰馬,一位原本緊跟在他身後的騎士調轉過馬頭,緊繃著聲音問道。


    他抓緊了按在腰間的劍柄,掃視四周,藏在頭盔下的麵容上,滿是警惕。


    布蘭奇摘下了悶熱的盔帽和頸甲,露出他淺金的卷曲短發,他轉過頭去,褐色的雙眸緊緊盯視著那方才擦肩而過的兩道背影。


    “敵人?”那隨侍的騎士悶聲問道,似乎有躍躍欲試追擊的打算。


    “不,”布蘭奇迴道,他迴想起那一閃而過的瞬間,那灰袍下露出的秀美的小巧下巴,略略思考後有些猶豫道:“是人類……不過有些奇怪……”


    “需要我前去探查一番麽?”隊伍中有人問詢道。


    “不,不用了,”布蘭奇隻是一瞬間的思索後便非常幹脆地下令道:“別忘了我們身負著的重任,原本屬於我們戰友的德古拉已經被惡魔所蠱惑,喪失了對於上帝的真信,正率領著他的軍隊,想要進攻教廷在羅馬尼亞的修道院,此戰已近在咫尺,不能被任何人任何事所阻攔,我們的行程還要更快一些才是!”


    “是,布蘭奇大人!”騎士們一致答道。


    他們再一次恢複了隊形,匆匆而去。


    而在他們走後,那兩道由灰色鬥篷遮掩住麵容的神秘人也終於迴得頭來,遙遙相望……那一道矮的身影有些不解地發問道:“莎樂美姐姐,為什麽他們不追過來呢?那位領頭的騎士,應該已經察覺到了姐姐你故意露出的破綻啊?”


    “因為他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吧。”莎樂美掀開了蓬貌,露出絕美的麵龐,笑吟吟迴道。


    “還能有什麽更重要的事?”另一位有些不滿地反問道:“前段時間,他們教廷,不是對我們女巫追查得緊麽?”


    “不對喲,阿蕾莎。”莎樂美豎起右手食指搖了搖,否決道:“不是我們女巫,他們追尋的,是所有的異端……吸血鬼、狼人,還有各種各樣躲在黑暗中的怪物,相比較於他們,我們女巫,並未被他們多重視。”


    阿蕾莎撇了撇嘴,這樣反而更讓人不爽了好麽?


    “而一旦教廷出動了他們暗中的‘看守犬’,那就說明了,有什麽更加重大的事要發生了。”莎樂美低下頭來,柔聲問道:“不知道阿蕾莎你有沒有注意到,那個最強大的領頭的騎士,在他銀色的盔甲上,那特殊的十字架的標誌……”


    “他是宗教裁判所的成員!”阿蕾莎驚唿道。


    莎樂美點了點頭,語氣中飽含道冷意道:“不錯,自從教皇英納森八世頒布了對於我們女巫的絞殺令,對於我們族群傷害最大的,就是這個組織!”


    “不同於那些愚昧且無知的凡人,”莎樂美諷刺道:“他們執行的火刑,燒死的絕大多數,其實根本就是屬於他們的普通的人類,而隻有這些教會的瘋犬們,手下才沾滿了我們姐妹們的鮮血!”


    “但你要看清,阿蕾莎,”莎樂美囑咐道:“不要被仇恨蒙蔽了你我的心智,你可還記得《女巫之錘》這本書?”


    “就是那本內容狗屁不通,把人扔到水裏,沒淹死就是女巫,淹死了才算不上女巫的奇怪的書?”阿蕾莎仰起頭問道。


    “你不要看它荒唐,”阿蕾莎歎息道:“雖然撰寫它的,不過是‘多明我會’的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小修士亨利希·克雷莫,但是,這又稱‘布道兄弟會’的‘多明我會’,好歹也是創建了宗教裁判所這一宗教法庭的設立者。”


    “女巫在此之前,雖然形象神秘,但怎麽樣也算不上邪惡。”莎樂美默默想到,世俗凡間根本就無人能看出她是屬於地獄魔女莉莉絲眷屬這一事實。


    “但是,自從這本書一出來,女巫的形象,便和魔鬼、和一些古代的邪惡之物被聯係在一起!”莎樂美的聲音裏滿是不化的寒意:“是它塑造了獵殺女巫的氛圍,而在那之後的討伐,更多的卻是因為貪婪的人心……阿蕾莎,你覺得,那些死在火焰中的女子,真的沒有人知道她們的清白無辜麽?”


    阿蕾莎沉默不語。


    “也許一些愚民們,是抱著寧殺錯不放過的恐懼,但是有更多的,是因為利益。”莎樂美說道:“為了掠奪財產、為了消去債務、為了報酬、為了名望……”


    “人心的貪婪與可怖,就連教廷,也難以抵製。”莎樂美教導道:“阿蕾莎,不要忘了,鼎鼎大名的聖殿騎士團,歸根結底,不也是因為收放高利貸的暴利而被滅亡的麽?”


    阿蕾莎若有所思。


    “我今日和你說起這些,”莎樂美循循善誘:“也不過,是要讓你知曉,讓你不會被他人蠱惑,對於人類,反而能夠有著自己的理解,並且在此基礎上能夠善加利用……”


    “記住,阿蕾莎。”莎樂美無比冷靜道:“不要被人心所左右,要左右人心!”


    且不說這一次女巫與騎士的偶然相遇,和在此之後的討伐德古拉的戰爭,正當歐洲被黑死病肆虐的晚期,發源於弗羅倫薩、米蘭與威尼斯的文藝複興也終於開始漸漸擴散開來,人文主義開始興起,生產力發展,資產主義新興。


    在塞勒姆女巫審判案之後,莎樂美派遣了她發展而出的女巫後裔去往了另一篇嶄新的大陸,在那片從印第安納人手中奪來的土地上,在名為新奧爾良的城市中創建了女巫的學校,就如同在地獄中,該隱也將他的子裔遍灑各地,哪怕是遙遠的東方,也有血族跋山涉水而去,以純血種level a的名義,開辟出另一條延續的路線……


    神端坐高天,對此不曾有過一言的微言。


    失憶的範海辛從教會門前醒來,這位據說是大天使加百列轉生的戰士,背負著傳說反對上帝的罪孽,在人世間斬殺著魔物,開創了人類中“獵魔人”的體係。


    其實也不過是在那一次路西菲爾的墮天中,言辭不當罷了。


    而在他接觸到名為“主神係統”的未知存在後,“獵魔人”這一職業就愈發不可收拾……人類在這一係統中開辟出了獨屬於“獵魔人”的基地,將所有的傳承與武器都安置在這塊隱秘的空間裏,並且一代又一代地發展下去,令後世諸多的獵魔人收益匪淺,就如同“康斯坦丁”,也如同“溫家雙煞”。


    範海辛最終還是將複活的吸血鬼德古拉伯爵和他的三個新娘一起覆滅,中世紀的最後一縷陰暗也終於消散,另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逐漸鋪展開來……


    在詹姆斯·瓦特製造出第一台有實用價值的蒸汽機後,人類開始進入了“蒸汽時代”,上帝太久的沉默,令人類追逐起個性的解放,他們開始懷疑起神學思想的真偽,對一切難以理解的事物有了新的角度去剖析,文學、美術、音樂、天文學、數學、物理學、醫學、生理學、地理學、建築,還有心理學,他們就如同初初張開雙眼的孩童,如饑似渴地研究著這個世界,然後為未來的人類留下自己璀璨的成果。


    奠定了科學的基礎。


    而當弗蘭肯斯坦用不同的人體的器官與組織,拚合成第一位擁有自己智慧的造物,一個被稱為“科學怪人”的生命後,蘇玄也終於從貝利亞的城堡中走了出來。


    科學的誕生正是說明了上帝光輝的沉寂。


    光與暗也終將平衡。


    而自此之中誕生的,便是名為“科學”的樹苗。


    弗裏德裏希·威廉·尼采高唿著“上帝已死”的口號,推開了人類發展自己的創作能力的門扉……從創世之初便待在這個世界的理由終於圓滿,這個世界的缺陷也終於補齊,滯留蘇玄腳步的套圈斷裂,他沉寂多年後,再一次地點開了自己一手創出的“主神係統”。


    從創世紀到現代初始,蘇玄跟隨著這希伯來的神話世界的發展起伏,旁觀者的眼界和參與其中的經曆,都給了他不盡的經驗和底蘊,給了他更往上一步基石……他抬起頭來,深邃的眸光似乎可以看到那位端坐在天之府上的永恆神明。


    他發出了一封簡潔的私人短信:“再見。”


    在上帝將之點開之際,他接下了早已決定好的任務,開始了傳送。


    下一個世界。


    《陸小鳳傳奇》。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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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碼字,不願動,打開word,癱成泥……這樣的動作重複幾遍,便成了現在這樣……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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