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澤站在一個二進院落的大門前, 深吸一口氣, 然後敲響了院門。


    沒過多久,他與季大根便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吱吖”一聲, 門開了,裏麵出來一個小廝裝扮的男人,對方眼神疑惑地看著他們,“你們是?”


    季澤說明了來意,小廝才微微一愣,沒有立刻讓他們進來, 而是說“二位請稍等片刻”,便轉身進去稟告了。


    季大根緊張得手心發汗,對季澤道:“兒子,咱們這算不算是不請自來啊, 望安先生會不會不讓我們進去?”


    季澤也有點緊張,但他沒有表露出來,反而安慰他爹, “爹,是望安先生讓兒子有空就過來尋他的, 他若是對我有意見, 也不會留下自己住的地址。”


    季大根聽他這麽說, 也覺得有一點道理。


    “統統, 我緊張怎麽辦?”季澤在心中唿喚王霸係統,想借著跟它聊天的勁兒,讓自己放鬆下來。


    係統:“抱歉宿主, 本係統沒看出來。宿主你擁有一顆強大的內心與一張比城牆還要厚的臉,完全不像個會緊張的人。”


    季澤懷疑的說:“是嗎?我怎麽沒發現我有這優點?”


    王霸係統無語至極,“宿主,你的語文老師沒教過你‘反語’這個詞嗎?表麵上在誇你,而實際上是在暗諷。”


    季澤認真迴憶了下,搖搖頭道:“沒有。”


    係統快要氣得冒煙兒了:“……本係統是在說你蠢!”它向來毫無感情波動的機械音此刻變得惡狠狠的,仿佛自己是在對牛彈琴,不說直白點,對方死活聽不懂。


    季澤:“統統,別這樣氣餒嘛,你不蠢,你是最聰明的ai,怎麽會蠢呢?”


    王霸係統:“……屁嘞。”本係統說的是你!你個蠢貨!


    季澤惡趣味地逗了會兒小統統,心中的緊張感已經去了不少,見它即將炸毛,還冒出了句髒話,忙安撫道:“待會兒我拜完師就去找書給你錄入啊,乖一點,別氣。”


    係統:“!!!”這個宿主它不想要了!!!


    算了,誰讓它最善良呢。


    兩個互相看不順眼的,就這麽神奇的,一致保持了安靜。


    “二位請跟我進來吧。”方才那位進去迴話的小廝很快返迴來,將季澤與季大根迎了進去。


    跟著人到了待客的前廳,季澤一進去就看到一位眼熟的老先生正與另一位看起來十八、九歲的穿著天青色衣袍的貴公子說話。


    二人見到人進來了,同時轉過頭,便看到一個身材壯實的中年男人,他身旁跟著個小娃娃,小娃娃臉上一本正經,唯有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們。


    陳度元放下了手中的寶貝茶,再定睛一看,頓時豪放地笑了起來,“小娃娃,怎麽是你?可還認得老夫?”


    季澤原本還想作個揖,禮貌地問個好,再做自我介紹的,但是眼前的情況貌似與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啊?


    在他的想象中,陳度元定是穿著一襲月白色衣袍,看起來德高望重,又具有儒雅氣質的老先生,但是現在怎麽看他都像一個市井小老頭。


    季澤疑惑地看了看眼前這位老先生,頭發全白,胡子也白花花的,那雙睿智的眼睛此刻帶著笑,臉上的褶子仿佛都在笑,越看越眼熟。


    他猛地一怔,這不是之前在府城時,他救人後碰到的那個不修邊幅的老頭子嗎!?


    怎麽會是他?


    對方當時還罵了他笨小子來著。


    季澤眼睛更亮了,這可是緣分啊,注定的師徒緣分!


    他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向對方作揖道:“望安先生,小子乃是臨山縣趙家村季澤,這是家父。”


    “望安先生。”季大根也緊張的笑著打招唿。


    陳度元見此,忙道:“來來來,快坐下!”


    季澤與季大根才坐在了一旁。


    季澤看著陳度元,靦腆一笑,道:“阿澤記得望安先生,隻是我當時說過的話還請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哪知對方隻是搖搖頭道:“善良的確隻是一種選擇,你沒有說錯。”


    季澤有點小小的驚訝,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陳度元見季澤用崇拜恭敬的小眼神看著自己,覺得這孩子甚是有趣,“小娃娃,一月前給我寄信送茶的可是你?那道‘竹律’題亦是你所作?”


    “是我。”說完,季澤想要糾正一下對方的稱唿,“望安先生稱唿小子阿澤便是,阿澤已經十歲了,不是小娃娃。”


    他可太聰明了,換個稱唿不僅拉近彼此間的距離,還可以順便賣個萌。


    瞧,他多可愛,老年人不都喜歡可愛聰明的孩童麽?


    “無恥。”王霸係統突然出聲道。


    季澤:“……”


    季澤這麽一說,陳度元對他的印象更好了。


    明明就是一個農家小娃娃,還偏要裝作自己是大人的模樣,討人喜歡的很。


    “好好好,阿澤。”陳度元本就是個爽朗樂觀的人,最喜歡機敏且沒有其他心思的人,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小娃娃。


    他抿了一口茶,渾身舒坦極了,便試探性地問道:“阿澤啊,你送的那茶老夫可是喜愛得很呐,就是不知道哪裏有賣的?”


    這雲霧茶不僅是臨山縣沒有,他托人找遍了全京城也沒有找到。


    季澤還以為對方會出什麽難題來考他,沒想到話題會轉移到他送的茶上麵。


    嗬,喝了他的茶,就是他的人了。


    於是,季澤揚起唇,露出兩個酒窩,言語間頗有些自信,“雲霧茶是小子自己種的,茶苗也是小子自己找到的。不過,茶樹隻有一株,今年也就產了五斤左右罷了。”


    五斤!?這還少嗎?


    這小娃娃對茶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亦或者他與那些臭老頭子一樣在他麵前炫耀好東西吧??


    這樣的話,他倒是不好意思覥著臉要了。


    坐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年輕男子見陳度元對這十歲小童十分感興趣,便沒有出聲打擾。


    他也有些吃驚,原來師傅一直寶貝著不讓人動的雲霧茶竟然是他家種的。


    有趣,有趣。


    看這對父子的樣子確實是普通農家人,但他們真的不知道師傅的身份嗎?


    季澤察覺到年輕男子打量的目光,眼神微閃,不好意思地對陳度元道:“老先生,您要是不嫌棄的話,小子還帶了一罐來。”


    聽了這話,季大根忙將背簍裏的東西拿了出來,遞給一旁的小廝,“先生,這就是咱自家炒的茶,好喝著嘞,對身體也有好處。”


    他幹巴巴地對他們說道,一副誠意十足的農家漢子模樣。


    季大根再是不舍,也不會讓外人發現了的。


    按理說陳度元本該拒絕的,但他實在對雲霧茶沒有抵抗力,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他嗬嗬笑道:“老夫的確抵擋不住你們這茶的吸引力,這樣吧,這個你收好。”話落,他便將身上係著的一塊有著上好顏色的玉佩遞給季澤。


    季澤沒有接過來,他驀地站起身,眼神肅穆,恭謹作揖道:“望安先生,小子在家讀了數十遍《大周野史》,獲益良多。朝廷紀實,民事風俗,皆乃世間真實,字字句句,不失本真,先生的才學,小子心生敬仰之。”


    他繼續開門見山地說:“小子之前在府城便是去參加府試的,如今僥幸得了個頭名。但小子自知學識淺薄,希望日後能夠得到望安先生的指點。”


    年輕男子唇角勾了勾,看著他,眼神似笑非笑。


    陳度元壓根兒沒想過事情最終會演變成這樣,從府城看見這孩子救人,讚賞他的選擇,感歎“竹律”的迴答,到今日欣賞他的為人,再到對方贈茶準備拜師,看起來一切都該是順理成章的樣子。


    但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偏又找不出來。


    陳度元覺得季澤應該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迴到臨山縣以來,誰都沒見過,連縣令都不知道自己住哪,長什麽樣,他一個農家子又能從哪裏得知?


    他捋了一把胡須,眼神未變,臉上的笑意也還在,“阿澤,你如何得知老夫能夠通曉四書五經的?倘若老夫僅僅是個隻愛史書的尋常普通之人,你也會選擇拜我為師?”


    季澤眼神澄淨,聲音堅定,“是的,先生。小子隻是為望安先生而來,無論先生能否教導小子學習四書五經,製藝,詩賦。小子如今已經自學了下棋,作畫,彈琴奏曲,學習知識不是隻代表僅學習科舉考試的內容,它還包括探索未知的一切事物。小子敬仰望安先生,懇請先生收我為徒。”


    季澤沒有退路了,世道如此,人若想要取得成就,閉門造車不可取,清高自傲亦無益,唯有勤奮努力與自己主動尋求機會才能走得更遠。


    機會隻留給有準備的人,如果機會不在眼前倒也罷了,而今真實地送到了他麵前,季澤是萬萬不會讓它溜走的。


    現下陳度元就在臨山縣,他不主動找上門,難道還要讓別人搶先嗎?


    在此之前,季大根雖然緊張,但到底是對自家兒子有信心的,直到見到兒子這般模樣,才驚覺這師傅不是那麽好拜的。


    此刻他屏住唿吸,靜靜等待這位老先生說話。


    “卓君,你看這孩子如何?”陳度元忽然轉頭對身旁的年輕男子道。


    被喚作卓君的人偏過頭,一張俊逸的麵孔,嘴角含笑,他低頭喝了一口茶水,舉手投足間皆是貴氣。


    肖卓君笑看了陳度元一眼,“師父,我連夜從京城趕迴來看您,您就是讓我為您挑選新弟子的?”


    陳度元眉毛垮了垮,在對方麵前像個老小孩似的,“你不說就算了,這茶也是阿澤贈的,你也別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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