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您怎麽了?可是身體不適,奴婢這就去叫太醫。”侍女琉璃把自家公主扶到塌上,心裏著急得不行。這是怎麽迴事兒?皇後娘娘不幸過身,公主本就失了母親庇佑,如果與公主一母同胞的九皇子殿下還病了,這不是剜公主的心嗎?


    若是公主再有個三長兩短,她們這些奴婢也不用活了。


    景華閉了閉眼睛,重新睜開的時候,眼中已經沒了懵懂茫然,全是鎮定。景華看著躺在床上的弟弟,心中從未有如此清楚,神台從未如此清明。


    這大約是母後在天之靈庇佑吧。景華心想。


    “來人。”景華朗聲道。


    “公主,奴婢在,您有何吩咐。”琉璃躬身行禮,十分急切。


    “琉璃,你去請父皇來,就說弟弟病了,務必把父皇請來。拿我的腰牌去,記著,務必把父皇請來。”景華解下自己腰上的玉牌,這是她過世的母後留給她的遺物,上有鳳凰交頸而鳴,乃中宮之物。不說在這後宮暢行無阻,即便到了前朝,亮出這物件來,侍衛也得讓道,大臣也該行禮。


    先皇後病逝,這東西理應歸還給當今繼後,可誰讓先皇後生前已經把這令牌送給了女兒。皇帝沒說什麽,繼後為表賢良淑德,也沒開口。如此,這這代表中宮權威的令牌,才一直在公主身上。


    琉璃猛然一驚,失禮得抬頭看向公主,見公主麵容堅毅,知道今天這事兒不善了,亦知自己身負重任。低頭行禮之後,快步就往外走。


    她聽見身後公主用同樣冷靜堅硬的語氣吩咐:“萍嬤嬤,你親自去請太醫,要快。青玉,你去召集伺候就地的所有宮人,都到殿外跪著,記著,是所有人。柳嬤嬤,你帶著人守著宮門,不要放走一個人。你看著這滿宮大殿的人,若有可疑者,直接拿下,本公主允你便宜行事之權。”


    再後麵的話,琉璃就聽不見了。她快步出了九皇子的居所,在禮儀允許的範圍內,以最快的速度往前朝趕去。


    景華坐在弟弟床邊,他臉色潮紅,身上都是都是汗水。景華讓人端了涼水上來,拿帕子給弟弟擦拭身上的汗珠。


    隨著景華的命令,殿外慢慢響起喧嘩之聲。景華聽得不耐煩,把帕子往水盆裏一扔,冷聲道:“安靜些。”


    一個侍女出去傳話,瞬間,整個大殿都安靜下來。之前以為自己有幾分麵子的奶嬤嬤等人都被堵嘴壓在殿外跪著。


    站在窗外的柳嬤嬤一邊監視著跪在殿外的眾人,以眼神巡視給他們壓力,一邊透過重重窗欞紗帳去看公主殿下。其實她什麽也看不見,可她就是想看看。看公主終於從先皇後去世的陰影中走出來,知道自己爭取。陛下已立新後,公主若是再不站起來,九皇子的今日,就是公主的明日。也許宮中人能容得下一個無關緊要的公主,可是堂堂原嫡公主,沒有兄弟依靠,以後看別人眼色過活,是何等艱難。她們這些覆巢之下的卵又有什麽好下場?


    呸呸!咱們九皇子還好好的呢!


    萍嬤嬤很快帶著太醫過來,太醫正在診脈,皇帝也過來了。


    皇帝前腳剛到,後腳門口就響起了皇後駕到的唱喏聲。


    景華走出臥室,到廳中給皇帝見禮。


    “景華見過父皇,見過皇後娘娘。”


    “怎麽迴事兒?你怎麽讓人用令牌把朕請來了。”皇帝坐在上首發問。


    “是啊,公主有什麽事和我說也是一樣的。後宮之事,不可隨意打攪你父皇。”皇後跟著點頭,“這殿外跪著的人又是怎麽迴事兒?”


    景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把皇帝嚇了一跳。皇家公主尊貴,平時誰會讓她們下跪,就是年節時候給長輩磕頭,都是跪在軟墊上,兩邊有侍女扶著,跪沒跪實都兩說。皇帝見女兒小小年紀紅著一雙眼睛,也知道事態嚴重。


    “父皇,小九要被人害死了。”景華石破天驚一嗓子嚎了出來。


    “什麽?皇宮大內誰敢謀害朕的皇子,景華,慎言啊。”皇帝到底愛護女兒,沒把危言聳聽四個字說出口。


    景華大聲道:“父皇明鑒,錢太醫正在內室給小九診脈,若不是兒臣到的及時,怕日後就再也見不到小九了。”


    景華正在哭訴,錢太醫有敬拎著藥箱從內室出來,跪在一旁。


    皇帝見了,連忙問道:“太醫,小九如何?”


    “臣錢如謙見過陛下。迴陛下話,九殿下乃是風寒入體,引發高熱,臣已擬了藥方,請陛下過目。”


    皇帝點頭示意,身邊內侍接過藥方呈了上來。皇帝看了看藥方,又把視線投到公主身上,“景華?”


    “迴父皇,兒臣今日來看小九,並沒有事先遣人通傳。小九殿外也無人值守,兒臣帶嬤嬤侍女進來,小九的奶嬤嬤從側殿出來,攔著兒臣,說小九已經睡了,兒臣來把小九吵醒了不好。小九這些天一直啼哭不停,難以安眠,好不容易睡著,萬不可再吵醒。兒臣本也不願吵醒小九,可看著奶嬤嬤身邊小宮女麵色不對,才衝了進去。進去的時候,小九一個人臉燒得通紅躺在床榻上,身邊連個端茶送水的小丫頭都沒有。小九是睡著了還是昏迷了?兒臣如今想來,心都在疼。”說完就嗚咽著哭了起來。


    “這些狗奴才!居然敢怠慢朕的皇子。”皇帝一拍桌子,嚇得殿中諸人都跪了下去。


    “景華,你起來說話,這些刁奴卻是可惡,都發配慎行司,朕與你換好了的來。”


    “快,快,去把公主扶起來。”皇後示意枕邊的大宮女上前,滿麵愧疚道:“皇上恕罪,都是臣妾管束後宮不力,才讓九殿下受了這樣的委屈。我也要給公主賠不是,都是我的疏忽。”


    皇帝攔著皇後,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都是刁奴可惡,與卿何幹。你是朕的皇後,怎能給景華行禮。”沒有母親給女兒行禮的道理。


    景華眼淚簌簌直往下落,泣不成聲:“若隻是疏忽,兒臣不敢驚動父皇,還請父皇容兒臣呈上惡人謀害小九的證據。”


    景華一揮手,柳嬤嬤呈上一個大紅貢緞做的小披風。


    皇帝拿在手裏翻了兩下,問道:“這是什麽?”


    “迴父皇,這是小九的繈褓,用都是今年江南呈上來的貢緞。我那裏也隻分了一匹,我看著顏色喜慶,不願因母孝壞了這大年節,就給弟弟做了這個。可這披風,已經不是女兒做的那件了。女兒剛學女紅,針線活兒差,針線稀疏,所以,外麵那一圈是女兒縫的。嬤嬤們怎麽會讓這樣粗劣的針線給小九用,裏麵那一圈是柳嬤嬤縫的。如此才能給小九用。女兒今天來看小九,在他鼻腔裏發現了絲綿。”


    “女兒嚇得六神無主,隻以為自己針線不好,讓絲綿跑出來,可仔細一看,這分明已經不是女兒做的披風。披風裏的棉是女兒親手塞進去的,是宮中最好的長絨棉,哪兒來細小短促的劣質絲綿。女兒已經八歲了,睡覺把被子蒙在臉上仍舊唿吸不暢,更何況尚在繈褓的小九。可憐小九還不會說話,受了什麽罪也說不出來。前幾天,小九日夜啼哭,叫了太醫來卻找不出原因,如今總算知道為什麽了!”


    “太醫?”皇帝看了一眼仍舊跪在地上的錢太醫。錢太醫會意,上前幾步察看放在托盤裏的披風和據說從九皇子鼻腔中清理出來的絲綿。


    錢太醫叩首到:“迴稟陛下,幼兒嬌弱,若是鼻腔中吸入絲綿,的確會造成唿吸不暢。因絲綿細小,幼兒不能言語,十分隱蔽,不易被發現。”


    “父皇!所以兒臣才說有人要害小九。”景華哭訴:“殿中無人照看,可以推脫是宮人刁惡,可以推脫是不小心。可這換了披風,又換了絲綿,處心積慮要害小九。兒臣都不敢想,若不是兒臣今日突發奇想又機緣巧合看出了問題,日後小九發病,是不是還要往兒臣頭上扣一盆髒水?小九年紀小,不能說,兒臣隻能帶他求父皇。父皇,母後芳魂未遠,求父皇庇佑!”


    “好了,景華,放心,朕不會讓小九有事的。來人,把這些人都拖到慎行司,好好的審。皇後,這後宮中事,該由你主管,你要查個水落石出,不要辜負朕的信任。”


    “是,臣妾定當盡心竭力。”皇後陪皇帝坐在上首,卻一直沒插上話,如今皇帝把這件事交給她查,這是對她的信任。世上後母都不好做,尤其是涉及到皇家。即便不是她做的,皇後也歡喜陛下對她的信任。


    景華看了看,沒有說話。


    皇帝又道:“叫張禦醫過來,讓太醫院擅長小兒科的都來會診。”


    張禦醫一向隻給皇帝看診,醫術高超,如今皇帝讓張禦醫過來坐鎮,正是看中九皇子的意思。


    宮人去傳皇帝的命令,不一會兒,張禦醫領頭,帶著烏泱泱一群太醫過來會診。診斷過後,基本與錢太醫的診斷相吻合,藥方改了兩味藥。


    皇帝也是粗通醫術的,風寒高熱,並不是什麽罕見的病。錢太醫的藥太溫和了,張禦醫這麽一改,效用更大。皇帝也知道宮中太醫的習慣,貴人們沒什麽要緊事兒,病好得慢些無關緊要的,但一定不能有副作用。張禦醫是給皇帝看診的,不僅醫術高明,更勇於任事。在九皇子能承受的範圍內,最快治愈他。


    皇帝進內室看了兒子,愛憐得摸著他紅撲撲的臉蛋,半響才起駕迴宣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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