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裏外,一座破敗廟中,有熟睡道人猛然從夢驚醒,抬頭看看從屋頂漏下的夜空,居然沒有看到一個星星,唯有一輪白耀圓月。


    道人站起,月光沐在他身上,方才看清這道人模樣,他除身著綠色道袍外無一點像是個常年修於山中的道人。


    他目光如隼,鼻梁高挺,一身肌肉飽滿,倒像是個常年廝殺沙場的好將,說他是道士,除了那件道袍可做證據外,怕是沒人肯信。


    此時他眉頭緊皺,不必掐指,便知道了兇相在哪邊呈現。


    在他腦海中聽到幾萬乃至幾十萬個亡魂在哀嚎,這哪裏是人間,分明是慘不忍睹的地獄!


    他抓起一丈二長刀,這刀做工精細,材質居然是桃木。


    民間道人多以桃木劍作法器,這奇怪道人的法器居然是一把丈二偃月刀,再看他那兇悍無匹的長相,說這人是沙場戰將,怕是有人點頭就信。


    兇悍道人倒提桃木刀,再卷起地上包袱,急匆匆地趕路。


    眾人見柯府門前火忽然隱滅,靠著圓滿月光倒是看清了那人模樣,是個二十來歲的清秀青年,臉上分明稚氣未脫,但身上一股氣勢卻可當萬人敵。


    一時間,雙方安靜無匹,唯有摔落在巨大裂縫中被活活壓住的殘兵們嚎叫不已。


    “我就是柯少軒!”柯少軒將長刀立於門前土,看見那啞仆站不起卻仍要站起的彎腰模樣,心中一股怒意。


    “顧家歩軍!”位於騎兵後方步兵陣型中傳來沉悶聲音,那密密麻麻騎軍聽聲而散,散而不亂,退在一旁等候機會,即使是那貪功騎將,此時見那賊子氣勢,也不敢貿然搶功。


    有整齊步履聲至少軒耳中,柯少軒沉住氣無敢動,隻要他吸引了對方注意力,那麽此時力竭的啞仆穿著那身黑衣,想必也不會有人注意。


    “退!”突然,步兵分迎兩列站開快速退後。


    “放!”有數十架粗壯床弩,從後退步兵中冒出頭來,那上頭捆著幾十隻尖銳長矛,破空而至。


    柯少軒見狀,卻是嗤笑一聲,道:“朝廷為了拿我這一人,當真是拿出了滅上金國的架勢啊!哈哈哈。”


    上金國位於大梁國北部,數十年來與中原大小戰爭不於三百次以下。


    那數十架床弩上射出的箭矛,無比快速朝他射來,這過程中又分解成幾十、幾十一組淩厲長矛。


    幾千隻欲要撕裂空氣的長矛要至,哪有躲壁空間!


    柯少軒二話不說,步履一踏便先於那急速鋒矛到啞仆身旁。


    不論如何,要擋下來!


    柯少軒看不清那密密麻麻,又勁力十足的千支長矛,隻是胡亂用長刀在麵前一掃,便聽當當當的聲音不絕於耳。


    長矛被蕩開後,柯少軒身後府牆全數崩潰,好不驚人?!


    柯少軒攔在啞仆身前,拚命拿刀揮砍,蕩掉不少射來長矛,但仍有幾隻箭矛射穿胳膊,小腿,以及拳背位置。


    被這樣散亂又快速根本擋無可擋的箭矛帶走了身上幾塊血肉後,柯少軒隻覺火辣辣的疼,卻又怒意更盛,這該死朝廷,我柯家對你盡心盡力,竟拿對付蠻夷的家夥對我一人?!


    柯少軒慘笑,道:“好,今天你們不當我是大梁人。”


    少軒大唿一口氣,藏匿於柯府各處的玄字漂浮,紛紛湧入他體內,就連他自己也未曾發覺。


    “那通通都下地獄去吧!”怒到極點。


    大刀一掃,劍氣揮出,拍飛一大波射來的箭矛,又順勢將那數十架床弩扇起,好幾十位甲士也被猛然飛起的床弩拍成肉餅。


    啞仆見狀,心中多有恐懼,柯少軒此法應和柯征博告訴她的此法相同,以竇方士在柯府留下的各種禁製提升自己功力,再以自身元氣補充禁製需要。


    但,又不盡相同,王秀能感覺到,柯少軒身上的力量不是來自他體內,反而似乎無窮無盡取自他方。


    瞧著原本瘦小身材的柯少軒,身上肌肉盈盈鼓鼓,啞仆已覺不好。


    一股霸道無匹的兇戾之氣迅速覆在柯少軒身上,使他整個人仿佛變成了戰場屠夫,十分駭人。


    “布陣!”步軍將領見大多數床弩已經被毀,雖說眾多兵士仍在驚駭中,但已不容等待了。


    唿的一聲,盾牌架起,儼如玄黑城牆,逐漸形成包圍往前推進,長槍密密麻麻從盾牌的縫隙中伸出,一步一步整齊劃一,朝著那個一身戾氣的年輕人推進。


    貪功的騎軍將領額上一抹冷汗,總算知道了為什麽聖上要動用這麽大陣勢的原因了,這世上當真有萬人敵,當真有怪力亂神這迴事。


    柯府後院,將一黑一白兩馬牽出,葉遊將小蟲扔上黑馬,同時使袖劍往白馬臀部一刺,驅趕白馬向後山跑路,自己騎上黑馬,帶著小蟲策馬而去。


    茫茫黑夜中,隻能依靠馬的眼睛前行,柯府前方的哀嚎聲遠遠地就傳到她耳中,甚是嚇人,也不知當年姓竇的方士究竟在這柯府裏下了什麽秘藏。


    叫那柯少軒瞬間變強,也教那滿門忠烈的柯府被抄斬?


    隻是無法探究那個中玄秘了,就算平時在柯府為婢,她也光顧享受這平淡日子。


    柯少軒的慵懶,啞仆的勤懇,小蟲的憨愚,以及偶爾擦灰拜訪的神奇訪客,比如那僅僅當了一天的天下第一刀客,那毒行如命的聖醫之子陸群殃,那萬兩銀子一句話的複大當家。


    葉遊歎了一口氣,當初若沒有那竇姓方士來訪,那如今的柯家光景該如何燦爛?


    由不得想了,也沒時間去迴味,葉遊馴著馬匹鑽進森林,聽著山穀下不斷傳來震天動靜,也不敢去觀看,怕是柯少軒那家夥身上又藏著什麽秘密吧。


    在那“天下第一溫”池子下,葉遊借著月光瞧瞧這幾個字,歪歪扭扭又懶懶散散,苦笑一聲,取下水壺裝水,再度翻身上馬。


    消失了幾個月,自己畫夜門下弟子的身份怕是早就被剝奪,此次要迴去,又是一番廝殺。


    再帶個拖油瓶夭小龍?


    不了,葉遊低頭閃過一支橫來枝丫,等過兩天此番事了,將小蟲放迴棠商鎮就此別過吧。


    就在此時,馬匹嘶鳴忽然停下,葉遊也迴頭看去那山下柯府宅邸。


    整座柯府宅邸藍色幽光浮現,似浮現出什麽銘文,葉遊仿似幻覺般聽見一聲慘叫,從那柯府中傳出,令座下馬匹躁動不安。


    那慘叫聲再傳出時,院子上的藍色幽光又更盛了,那個銘文似乎在鎮壓著聲音來源。


    葉遊沒有再看,策動馬匹繼續前行。


    “將軍,步軍已經撐不住了!”馬車外,有一員將士參拜,身上處處掛著袍澤血液。


    “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吧。”顧將軍終是不忍這麽多保家衛國的好男兒在此白白丟了性命。


    “勾!鐮!”顧將軍喝令道,“你們去收了那柯少軒!”


    聽令,蟻附於山穀兩旁黑影策動,迅速消失。


    不知不覺,少軒腳下累起斷肢殘體越來越多,到處都有在哀嚎殘兵,這些本以為可以上戰場殺敵寇拿戰功的年輕士兵此時最後悔的事情便是入伍。


    王秀趁著柯少軒揮舞長刀時,已經慢慢調息過來,體內氣海慢慢迴升,雖說遠遠不夠,但足以擊殺那些想要趁機擾亂柯少軒的甲衛。


    三萬兵馬對陣一主一仆兩人,局勢竟然是被單方麵屠殺,饒是蟻附山穀兩壁的“勾”、“鐮”兩支特殊軍也暗暗咂舌。


    “席玉!”勾的首領在黑暗中比了個手勢,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另一邊“鐮”的首領席玉耳中。


    在黑暗中早已練就一雙火眼金睛的席玉不費功夫便看清了那方勾之首領的手勢。


    席玉模仿出一聲山中一種夜蟲鳴叫,三個瞬息後,後邊數百位攀於陡峭山壁的“鐮”悄無聲息、動作一致地拿出了武器。


    鐮,這鐮由宮內能人改造,頭尾各有雙刃鐮刀,材質清影卻不易斷裂,中間用秘製蠶絲結繩栓住,那雙刃鐮刀用料也考究,稍稍用力便可無阻破甲。  此支隊伍,乃皇家秘手之一。


    席玉瞧著底下一刀便砍破一片甲士的柯少軒,此人到底是何能耐,教朝廷各方都不敢接受這道聖旨?!


    席玉扔出自己的鐮刀。


    緊跟著,一大波旋轉鐮刀,趁著黑夜劃破空氣,帶著月光的寒冷朝著柯少軒割去。


    “鐺!”毫無察覺,但柯少軒反手就是一劈,一股戰鬥直覺跟著那股戾氣覆在身上,教他不用眼睛便感受到敵意在哪裏。


    那被柯少軒蕩走的鐮刀居然力度不減,在空中迴旋一圈後,仿佛被無形的手操作著,又有意無意從柯少軒腳下,肋下劃過。


    根本來不及招架,鐮刀密如蝗群般撲來,那既防不住,索性豁出去拚了!


    大刀揮砍間速度越來越快,武器與武器之間相殺激蕩出燦爛又密集的火花。


    一時之間,柯少軒衣衫破爛,周遭充斥著“嗖嗖嗖”的鐮刀旋轉聲,和“乓乓乓”的拍飛鐮刀聲。


    柯少軒淚已幹,身上全是血汗,從未練武的軀體此刻滿載著可敵萬人的無上氣運。


    忽然,有一槍從鐮刀群的包圍中闖了進來。


    是恢複些力氣的啞仆又執起地上散落長槍,欲為愛人盡死。


    “走!走啊!不要來打擾我啊!”柯少軒好不容易才將敵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在自己身上,


    好不容易將命豁出去,救這世愛人。


    可王秀打死也不走,恢複一分力氣便逞能,柯少軒哪能不氣。


    “滾啊!醜八怪!十七年前攔我一次,讓我全家死光!”柯少軒揮著長刀,說著說著便嘴唇發抖,心裏不忍卻還是吼了出來!“王秀!你個醜八怪又要阻我一次?!”


    王秀舞著被鐮刀斬去槍頭的長槍,聽見柯少軒刺耳言語,愣住了。


    一把鐮刀趁機刮走她手臂上的一片肉,又在迴旋間深深砍在王秀瘦弱胳膊上,卡住了。


    見狀,柯少軒大吼一聲:“你就不知道我擔心你?!”


    堂堂七尺男兒,不畏與國為敵,不畏千軍萬馬,偏偏受不了一人受傷,有淚盈眶,卻不敢落下,大步流星不顧後背,將刀放下。


    他一生人,第一次背人,不由分說將王秀扛在肩上。


    一股無形霸氣,以他為中心,似龍卷般朝四周擴散。


    柯少軒差點身形不穩,此般強勢運氣,於現在的他而言過於早。


    霸道無匹的氣,卷住那些鐮刀,相互攪殺,擰成廢鐵。


    柯少軒心髒快要爆了,他身上溫度越來越高,甚至燙人。


    蝗蟲般卷起那數百鐮刀,席玉抓住手中蠶絲不明所以,一時間失去了和武器之間的聯係。


    沒有人可以從那裏抽迴武器,席玉見狀,忙向對麵伺機而動的“勾”做出了手勢求援。


    同時抽出背上短刀,悄悄滑落穀內。


    柯少軒將啞仆背至庫房,輕輕放在地上,將那支砍在啞仆胳膊的鐮刀快速拿出,再使氣逼住氣血,止住了那傷口。


    王秀呆坐,力氣無幾,柯少軒還是第一次看到啞仆黑衣之下的皮膚。


    幹癟又醜陋,遍布可怕傷痕。


    柯少軒解下先前啞仆掛於他脖上的雲平天鑒,說道:“乖,我就迴來。”


    站起身,背對啞仆,挺直走出柯府。


    這時,那凝聚在半空的鐮刀群,才瞬間掉落。


    柯少軒瞳孔有血淚,此時流出,不敢叫那王秀看見。


    整個身體仿佛重了萬斤,一步一腳印,取迴長刀。


    千軍萬馬在嘶吼,手中刀劍即使在黑夜中也明晃耀眼,柯少軒橫刀立馬,站於府門前。


    背後有王秀,有曾經的家。


    身前有敵上萬,少軒無懼。


    就算讓這股兇戾氣運撐破羸弱身體,也要攔下所有敵人。


    柯少軒意誌堅定。


    背後是你,身前隻能是地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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