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孩子懂事本就早,再加上李青瓊年紀也不算小,早已懂得分辨美醜了。在她看來,這世上再沒有比宋玨更好看的男人了,她要嫁將來就要嫁最好的!


    彼時,姚景語抽了抽嘴角,一個半大的孩子——


    她是該生氣宋玨四處招惹桃花還是該好笑自己男人太出色了竟連小孩子都逃不過呢?


    彎了彎嘴角,笑眯眯道:“公主,等你長大了你宸王表哥就是個老頭子了,到時候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好看,你不會喜歡他的!”


    “你胡說!”李青瓊鼓起了嘴大聲嗬斥。


    將她當三歲小兒糊弄呢?


    陸皇後麵色不虞地衝照顧她的宮女嬤嬤怒聲道:“還不把公主帶下去?迴頭一人去領十個板子!”


    那些人大驚失色,剛想開口求饒,一撞上陸皇後那淩厲的目光,頓時嚇得噤聲。


    李青瓊可不怕陸皇後,但是她怕李清卓,是以一看到陸皇後眼裏警告的目光她就不甘心地低下頭去,抿著唇悄悄地拿眼睛剜姚景語。


    彼時,那些宮人趕緊一邊低聲勸著李青瓊一邊將人半拉半拽了出去。


    “宸王妃,小孩子不懂事,讓你見笑了!”陸皇後麵帶歉意道。


    李青瓊那丫頭就跟她去世的那個狐媚子母妃一個樣,若非皇上隻有這一個女兒,她又豈會沒事找事將人養在身邊?


    姚景語勾唇,落落大方道:“皇後娘娘不必介懷,童言無忌。”


    她還犯不著和一個小丫頭片子計較,李青瓊才多大?說不定過幾年亂花迷眼,很快就會把宋玨拋到腦後了。


    “王妃娘娘!”彼時,姚景語出來方便,路上被一個宮女撞了下,而那人趁勢塞了張紙條到她的手裏,自己則是退了幾步垂首站在一旁,並未離開。


    姚景語展開來一看,上頭隻寫了“李妍”兩個字。


    麵露疑色,扭頭朝那宮女看了眼,音色平靜道:“是誰讓你將這張紙條給我的?”


    那宮女低著頭小聲道:“荀貴妃娘娘想見王妃一麵,說是會當麵告知一些您和王爺都不知道的事情,並且希望王妃獨自一人前往莫要泄露出去。”


    不知道的事情?和李妍有關?


    姚景語慢慢地抿起了唇瓣,又看了眼不遠處陸皇後派來為她引路的宮女,進宮時靜香等人包括清芷在內都留在了外頭,此番荀貴妃找上她隻怕是一場鴻門宴……


    權衡許久,姚景語彎了彎唇,將那張紙條捏在手裏,卻當做從未聽到那宮女的話一樣,轉身離開。


    “王妃娘娘!”那小宮女似乎是沒想到她會一言不發地離開,情急之下,倉促抬頭,焦聲在後頭喊住了她。


    姚景語恍若未聞,徑自往陸皇後的鳴鳳宮走去。


    她相信,比起那未知的可能和李妍有關的事情,宋玨肯定更不希望她冒險。


    荀貴妃那邊沒等來人,氣急敗壞地發了好一頓脾氣。


    而與此同時,鳴鳳宮裏,一直盯著荀貴妃的李清卓急匆匆地找上了陸皇後:“母後,今日荀貴妃企圖暗中將宸王妃找去冷宮的事情您是否知曉?”


    陸皇後正坐在上首低著頭拿剪刀仔細地給一株盤葉青修剪枝葉,聞言,手上動作未停,嘴角卻似笑非笑地勾了起來:“隻可惜,宸王妃是個聰明謹慎的,沒有上荀氏那個蠢貨的當!”


    “母後,您糊塗啊!”李清卓一見陸皇後這樣子,就知道她定是一早便察覺到了此事卻並未出手阻止甚至可能推波助瀾暗中大開方便之門,畢竟現在的荀貴妃不比當年,想要做些什麽隻要有心很容易便能知道。


    聞言,陸皇後放下了手裏的剪刀,扭過頭看他,麵無表情道:“本宮自是有分寸的,不會真的讓宸王妃出什麽事情。但隻要荀氏那個賤人一旦出手,宸王定不會善罷甘休,她也就再無翻身之地。如此,有何不妥?”


    若是換了別人自然沒什麽不妥,但宋玨是誰?他對姚景語的感情不是他們這些在皇宮浸染已久早已六親不認的人所能理解的。母後將姚景語當做踏腳石除掉荀貴妃,哪怕她最後能安然無虞,宋玨定然也會一並遷怒……


    還好,還好,姚景語聰慧,並未跳進這個圈套裏,李清卓不禁苦笑,否則他們之前好不容易達成的“兄弟情誼”隻怕要就此作罷了。


    但陸皇後也是為了他打算,李清卓自然說不出什麽怪責的話,母後這些年為了他受了多少委屈他一清二楚,於是便長話短說將姚景語和宋玨之間的事情說了一些,並言之鑿鑿道:“母後,荀貴妃的事情兒臣自有分寸,絕不會再讓她有翻身之機。宸王那邊也要動身離開了,您就莫要再在他們身上打主意了!”


    陸皇後臉上平靜的表情慢慢皸裂,不一會兒,卻是輕笑了起來,臉上似羨慕似自嘲:“沒想到皇室之中還有如此癡情的男兒!”又歎了口氣:“罷了,迴頭你去送別的時候將你外祖父留下的那一尾獨幽送給他們,就當做是臨別禮物吧!”


    獨幽?


    李清卓眉頭微蹙:“可那不是母後您最喜歡的琴麽?”


    獨幽雖然比不上鼎鼎有名的綠綺、焦尾,但也算得上是絕世名琴了。


    陸皇後低頭看了眼自己保養良好的雙手,彎了彎唇:“本宮在這深宮裏待了多年,早已忘了怎麽去彈琴譜曲了,東西留在這也是浪費了,就這樣吧!迴頭你派個人同秦嬤嬤一起去庫房。”


    陸皇後自嘲一笑,這雙手,早已習慣了殺人不見血,那等高潔之物,仿佛已經上輩子的事了,再碰也隻是褻瀆。


    踐行宴結束後,姚景語自然沒有隱瞞宋玨,將在禦花園裏碰到那宮女的事一字不漏地和他說了一遍,宋玨接過紙條隻隨意看了一眼,就隨手化為了粉末隨風飄散在馬車外,摟著姚景語的腰讓她靠在自己懷裏,柔聲道:“你做得對,別說荀貴妃可能隻是拿李妍當個幌子,就算她真的知道些什麽咱們未知的,也不值得你去冒那個險。那個女人的事情,該知道的本王已經知道了,再多也不想去了解。她哪裏能比得上你?”


    姚景語會心一笑,宋玨彎下腦袋,先是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親了親,然後再繼續往下,最後一路到了那嬌豔的嫣紅上輾轉碾磨,混雜著清新酒香味的氣息瞬間盈滿了二人的口腔,馬車慢行,外頭一陣陣帶著暖意的夜風隔著簾子拂了進來,吹起了一車的春情。


    臨別之際,隨同宋玨等人一起離開的還有前往南越送嫁的李青璿兄長李清旭。


    彼時,李青璿已經坐上了馬車,秦王與秦王妃等人隻能拉著李青旭的手依依不舍地叮囑他在路上一定要好好照顧妹妹。想著以後隻怕再見姐姐一麵都成了奢侈,兩位小郡主也哭成了淚人兒。


    “王爺、王妃,兩位郡主,你們放心,在下一定會好好照顧雲羅郡主的,決不讓她受一點兒委屈!待成親後有合適的機會,我一定帶她迴來探望你們。”喬帆上前,鄭重拱拳道。


    事到如今,他們也隻有相信眼前這個年輕人了,好在他看起來還算穩重,長相也俊俏,不算辱沒了自家女兒。


    秦王妃還有些不放心地上前找宋玨和姚景語,剛要彎下膝蓋,姚景語上前一步將人扶起:“王妃有話直說便是,不用如此多禮!”


    秦王妃拿帕子抹了抹眼角,便也不拐彎抹角了:“青璿在南越那邊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還希望王爺和王妃能多多擔待一下。”


    在南越,宋玨算起來是李青璿娘家唯一的親人了,這個時候,秦王妃也不敢托大端長輩的身份。


    姚景語朝宋玨看了過去,見他微微頷首,便笑道:“我與青璿表妹年輕相當,以後表妹若是得空了,隨時來宸王府找我便是!”


    秦王妃頓時轉泣為笑,七上八下的心也算是放了一些下來。


    彼時,馬車裏月兒笑著安慰李青璿:“郡主,您都聽到了?以後咱們去了南越還有宸王和宸王妃在,定然不會有人敢欺負咱們!”


    李青璿眼眶通紅,微微掀開車簾,除了不舍,自然也有忐忑,但她更願意相信那個將要與她執手一生的人。


    隊伍出發之時,李清卓低聲道:“獨幽算是表哥代母後賠罪之禮,至於冷宮中的那人,你大可放心。”


    宋玨嘴角噙著冷笑,徑直打馬緩緩前行,也不知是否將他的話放在了心上。


    隻不過宋玨等人離開後的第三日,荀貴妃突然被一盆滾燙的熱水燙傷了臉,花容月貌盡毀。雖然表麵上是冷宮裏瘋了的妃子無心之失,但李璟追查之下,卻查到此事與鳴鳳宮脫不了關係。


    雖然沒有對陸皇後做些什麽,但夫妻之間冰凍三尺從此更深一層——


    此後李璟除了初一、十五之外,甚少踏足鳴鳳宮,後頭越發地寵愛代替荀貴妃晉升上來的麗妃和珍妃,此二人雖然膝下皇子尚幼,但此後一段時間與李清正聯手倒是給李清卓還有陸皇後製造了不少的麻煩。此乃後話,此處暫且不表。


    就在宋玨等人返迴南越的路上,雲陽城這邊周雯與蘇光佑大婚之日已然來臨。


    蘇光佑一早便防著宋瑀那邊會傳信找宋玨幫忙,不僅四麵圍堵而且將宸王府盯得極緊,後來宋瑀的這封信硬是沒能送出去。


    大婚前夜,周雯眼看著平時伺候她的兩個丫鬟倒在房裏,迅速地扒下其中一個丫鬟身上的衣裳換上就急匆匆地出了屋子。


    她和宋瑀約好了今晚私奔,這些日子,她也聽宋瑀的話沒有繼續哭鬧,父親見她態度好了不少,就以為她已經認命了,今兒一早將守在她院子外頭的那些侍衛撤走了。


    周雯一路低著頭行色匆匆,借著夜色的掩護,來迴的丫鬟奴仆並沒有認出她來。


    然經過後花園的時候,卻被一聲冷淡的聲音喝住:“站住!”


    是母親!周雯不由得渾身一僵。


    “雯兒,娘知道是你,轉過身來吧!”謝氏淡淡道。


    周雯渾身發麻,即便是側著身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母親落在她身上那淩厲的目光,母親一定對她很失望吧?


    見她垂著頭原地不動,謝氏幹脆就大步走到了她跟前。


    周雯雖然是低著頭,但這時候卻再不能裝啞巴跟沒事人一樣,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仰著頭哀求道:“娘,我求求您了,您就當沒看到女兒吧!”


    “你這傻孩子!”謝氏哽咽著將人扶了起來。


    謝氏身後隻帶了心腹林嬤嬤一人,林嬤嬤手上拿了個包袱,見狀也忍不住抹起了淚水:“小姐,您誤會夫人了!”


    “娘?”周雯向她遞了個不解的眼神,又看了眼周嬤嬤手裏的包袱,難道說……是她想的那樣?


    謝氏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拿帕子拭了拭周雯眼角的淚水:“走吧,一會兒拿著包袱,裏麵娘給你準備了一些銀票和零散的碎銀子,還有幾套不打眼的衣裳和一些糕點,娘讓林嬤嬤親自送你去後門。”


    “娘,女兒對不起您!”周雯哇的一聲就抱著謝氏大哭了起來。母親隻有她一個女兒,可她卻如此不孝,可想而知,一旦明日她逃婚的消息傳了出去,周家會被人怎樣指責……


    謝氏的眼淚也留個不停,卻拉著女兒的手笑著安慰:“沒事,你和明郡王先在外麵躲一段時間,等宸王和你表姐迴來了,他們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周雯重重地點頭,滿臉的淚水,又跪了下來鄭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娘,女兒不孝,等事情解決了,我一定會迴來好好孝敬您的!”


    謝氏背過身去掩著帕子哭得泣不成聲,狠下心吩咐林嬤嬤:“嬤嬤,事不宜遲,帶她走吧!”


    林嬤嬤趕緊將周雯扶了起來快步帶著人離開,還沒走出幾步,卻聽得後頭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聲:“趕快給我去將那個小賤蹄子攔下來!”


    是楊姨娘扶著周老夫人帶人氣勢洶洶地趕了過來。


    謝氏朝林嬤嬤使了個眼色,林嬤嬤則攬著人步子不停,快步離開。


    彼時,謝氏擦幹臉上的淚水,一瞬間就恢複了往日裏那個精明幹練的侯夫人形象,上前一步攔在老夫人和楊姨娘跟前:“母親!”


    “你讓開!”老夫人重重地將拐杖往地上拄了下,又扭頭吩咐後頭的那些人,聲色俱厲地怒吼道,“你們還在這站著做什麽?還不趕緊去將那個膽敢敗壞家風的小賤人給我攔下來!”


    定安侯府裏謝氏當家已有十幾年的時間,積威甚重,是以,即便老夫人輩分高,可那些奴才還是站著沒動,下意識地拿眼睛去看謝氏的意思。


    謝氏不慌不忙道:“剛剛我讓林嬤嬤帶了個丫鬟出府去辦事,不知母親要攔誰?”


    老夫人正欲開口,楊姨娘卻冷笑一聲,譏誚道:“夫人何必在此裝模作樣?剛剛婢妾都聽到了,大小姐要跟人私奔!”


    哼!謝氏把她的女兒嫁給了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周雯也別想好過,她倒是要看看,等私奔的事情鬧開了,蘇家還會不會給那個賤蹄子好臉色!思及此,楊姨娘眼裏冒出了一股極為熱切的光芒。


    謝氏眼色一厲,抬手就用力扇了一個巴掌過去:“楊氏,你若再敢胡說八道,本夫人便將你發賣了出去!”


    “姑母!”楊姨娘臉一偏,被打得眼前金星直冒,捂著臉就委屈不已地看向了老夫人。


    周老夫人一見謝氏囂張到當著她的麵就敢動手打她的親侄女,又氣又急,立馬捂著胸口歇斯底裏地厲聲吼道:“謝氏,你個敗家婦人,皇上聖旨賜婚那丫頭也敢逃,你想看著你女兒一人把我們全家都害死是不是?要不是傑兒今晚不在家,你看他會不會當場就休了你!”


    謝氏捏緊了手裏的帕子,卻繃著臉半分都不讓。


    彼時,周雯近乎是被林嬤嬤推著往前走,饒是如此,老夫人那尖利的話語還是傳進了她的耳朵裏,臉上原本傷感的神色越來越凝重,快到後門時,周雯豁然停下腳步:“嬤嬤,我不走了,我不能看著家裏人因為我的親事受到連累!”


    林嬤嬤歎了口氣,周雯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夫人說了,蘇家二爺並非良配,蘇夫人雖是侯府的姑奶奶,卻又是個極其刻薄的……


    她自然也不能看著花骨朵一樣的姑娘嫁過去受苦,想了下,就拿之前夫人的話勸道:“小姐,您別聽老夫人在那危言聳聽,咱們周家再不濟,也有兩門了不得的姻親,就算是蘇家氣上了咱們,可還有國公府呢!哪怕真的被治了罪,國公府肯定會幫咱們周旋,等到宸王迴來,屆時有他幫忙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真的嗎?”周雯咬著唇,眼裏滿是猶豫不安。


    可轉過身去,一想著隔著這道門宋瑀正在外頭的巷子裏等著自己,周雯想迴去的步子卻怎麽都都挪不開。


    林嬤嬤趁勢將她往門口推,到後門時,丟了一錠碎銀子給守門的婆子,板著臉道:“這是夫人屋裏的如意姑娘,奉夫人的吩咐出去辦些事兒!”


    說著,將包袱往周雯手裏一塞,冷聲道:“早些迴來,大小姐還等著呢!”


    周雯頷首。


    那婆子一見是夫人身邊的紅人又聽說是有急事,自然是不敢攔,趕緊摟了銀子就笑眯眯地將門打了開來。


    周雯一出了門就拚命地大口唿吸著新鮮空氣。


    “雯兒,是你嗎?”一個白色身影慢慢走了過來。


    周雯一聽是宋瑀的聲音,趕緊跑了過去,拉著他的手一麵走一麵低聲道:“不是說好了在巷尾等我嗎?被人發現了怎麽辦?”


    “我擔心你。”宋瑀麵色微紅。


    饒是心情不虞,周雯還是不自覺地彎了下嘴角。


    還沒到宵禁的時間,上了馬車兩人就疾速朝城外奔去。


    “我們去哪?”擔憂和愧疚取代了剛剛相見那一瞬間的喜悅,周雯靠在宋瑀肩膀上,悶悶問道。


    宋瑀知道她在想什麽,便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我們去附近的羅州城躲一段時間,東華那邊來了消息,說是大哥大嫂已經在迴來的路上了,等他們迴了雲陽城,我們就迴來。”


    “可是……可是我擔心爹娘他們,”周雯的眼淚撲簌撲簌地直往下掉,又抓著宋瑀的衣襟抬起頭來看著他,“你說皇上會不會因為我們私奔治他們的罪?”


    宋瑀輕輕地用大拇指將她臉上的淚水一點一點拭去,在她額上輕輕吻了下:“你放心,離開前,我曾去找過表姐和表姐夫,他們答應過我,若是皇上那邊打算治罪的話一定會讓國公爺幫忙周旋的,還有國公夫人,她不會置之不理的。”


    “是啊,姑姑和姑父最好了!”周雯呢喃著道,慢慢地又低下了頭,“都是我不好,我太自私了!”


    “不是你的錯,都怪我,都是我!”宋瑀一把將她抱在了懷裏,下巴抵著她的發頂上不停地自責。


    他從來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恨以前的自己遊手好閑,若是他也和大哥一樣,哪怕就隻是掙得一官半職,也不會讓自己的心上人受這種委屈吧?


    馬車頓了一下,突然就不往前走了。


    似有大片馬蹄聲不斷地靠近,宋瑀和周雯皆是心頭一跳,兩人相互對視一眼,宋瑀慢慢地掀開了車簾,彼時,見到車夫中箭身絕倒在了地上,宋玨趕緊將周雯的腦袋埋到了自己懷裏。


    馬蹄聲噠噠,一片耀眼的火把光亮將二人孤零零的馬車圍在了中央,足有二三十人的樣子。


    彼時,正對著馬車的兩名黑衣侍衛策馬讓道,滿臉笑容的蘇光佑與一臉難堪的周梓傑策著馬緩緩而出。


    周雯從宋瑀的懷裏抬起頭來,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爹?”


    “閉嘴!”看著兩人抱在一起,周梓傑額角青筋直跳,瞪向兩人,“還不出來!”


    “別怕,有我在!”宋瑀捏了捏周雯的手,下了馬車後,將她護到了自己身後。


    蘇光佑高坐馬上,嘴角噙著笑居高臨下地望著兩人:“明郡王,這大半夜的,你打算將我的未婚妻帶到哪裏去?”


    宋瑀雙手捏拳,隔絕蘇光佑落在周雯身上的視線,抿唇道:“蘇光佑,雯兒她不會嫁給你的!”


    “哦?是嗎?”蘇光佑臉上笑容不減,扭頭問向了周梓傑,“嶽父大人,你說呢?”


    周梓傑原本臉色就不好看,自己女兒成親前夕和人私奔,結果卻被夫家逮了個正著,這讓他以後在蘇家麵前如何抬得起頭來?


    “雯兒,過來!”周梓傑冷著臉道。


    周雯第一次看到父親如此嚴肅的樣子,不由得瑟縮了下身子,但想到宋瑀在她麵前遮風擋雨,她用力咬了下舌尖,大著膽子走上前,看了蘇光佑一眼,道:“父親,我不想嫁給他!”


    “住嘴!你這說的都是些什麽胡話?一個女兒家你還要不要臉了?”周梓傑厲聲喝斥,同時冰刀子一樣的目光直直射向了宋瑀,都是這不知所謂的小子,把他女兒都帶壞了!


    宋瑀則是一掀袍角直接衝周梓傑跪了下來:“侯爺,我求求您不要把雯兒嫁給別人,我保證,我一定會給她掙個功名迴來的!”


    周梓傑冷笑,掙功名?再掙能比得上蘇家?更何況當年太子的事情他也是略知一二,就憑著宋瑀是太子親子的身份,隻要皇上還在一日,他就別想有出頭之日!


    這般*裸嘲笑的目光看在周雯眼裏心如刀割,她用力掐了下掌心——


    “阿瑀,你起來!”周雯拽著他的胳膊把人拉了起來,眼中淚花帶著笑,“不管怎樣,你在我心裏都是最優秀的!”


    目光一轉,轉向了周梓傑,笑得絕美中帶著淒然:“父親,我跟你迴去!”


    她不能因為自己一個人的事情連累了母親連累侯府一大家子。


    “雯兒!”宋瑀拉住她的胳膊,低聲喚她。


    周雯踮起腳尖,在他下巴輕輕落下一吻,以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阿瑀,我隻愛你一個人,不管以後發生了什麽事情,我都隻愛你一人。”


    “雯兒!”宋瑀嘶啞著嗓音,眼角淚水滑下。


    周雯卻笑著將他的手一點一點從自己的胳膊上扒了下來,挺直背脊,頭也不迴地一步一步朝周梓傑和蘇光佑走去。那踩在沙石地上咯吱咯吱的每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


    她離開的背影被淚水逐漸模糊,宋瑀垂了下眸子,忽而看向蘇光佑,眼中驟然一厲,寒光一閃,拔下腰間的匕首就倏地點地而起朝馬上的蘇光佑刺了過去。


    蘇光佑卻依舊嘴角噙笑,臉上一成未變,甚至眼中隱隱有挑釁之意。


    未待匕首刺到人,他身邊四個人高馬大的黑衣侍衛同時直直地從馬上飛身而起,拔劍迎上了宋瑀。


    宋瑀雖然得宋玨教過一些拳腳功夫,但到底及不上這些百裏挑一的高手,更何況還是被圍攻。


    周雯迴首的時候,他正好被一個黑衣侍衛踢翻在地,一腳踩在了背上,掙紮了幾次都沒能起身。


    “阿瑀——!”周雯瞪大了眸子,慘聲大叫,想要衝上前去卻被身後的侍衛拉住了動彈不得。


    眼見著那些人對宋瑀拳打腳踢,眼見著宋瑀嘴裏大口地吐著血,周雯捂著嘴嗚嗚咽咽地哭出了聲。


    她吸了吸鼻子,轉過身,直直地對著馬上的蘇光佑跪了下來,低著頭,再無了平日的張揚活潑:“表哥,都是我的錯,求求你讓他們停手,我嫁給你!”


    蘇光佑嘴角一勾,抬手示意那幾個侍衛停下,微微彎身,以馬鞭的手柄將周雯的下巴挑了起來,看著她興味道:“將你剛剛說的話再說一遍。”


    周圍一片寂靜,隻偶爾能聽到沙沙幾聲夜風刮過帶著枯葉轉動的聲音。


    宋瑀全身都是傷,艱難仰頭,嘴裏都是血,他對她搖頭:“不要,雯兒,不要——”


    周雯閉了閉眼,任淚水肆意滑下,一字一句,咬字清晰道:“我嫁給你,心甘情願嫁給你!”


    “好,咱們迴去吧!”蘇光佑笑得滿意。


    彼時,周雯坐在馬上,被侍衛牽著韁繩慢慢前行,一路迴首,眼簾裏宋瑀朝她伸長的手以及眼底心如死灰的絕望越拉越長,直到最後什麽都不剩下。


    周雯迴去後,再沒開口說過一句話,隻是臨嫁之前,她向周梓傑提了個要求——


    馬上將楊姨娘送到家廟裏,再不準接迴侯府,否則她寧可血濺當場也絕不上花轎。


    謝氏抱著她哭得傷心:“雯兒,你和明郡王沒有緣分,到了蘇家之後,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娘讓林嬤嬤給你陪嫁,若是受了什麽委屈,一定要讓人迴來遞個信,娘會幫你做主的!”


    周雯淡淡笑了笑,從她的臂彎裏出來,鄭重地俯首在地上給她磕了三個響頭:“娘,您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洞房花燭之夜,蘇光佑掀了蓋頭之後便出去敬酒了,周雯坐在床上聽屋裏那些婦人們的談笑之聲,卻始終麵無表情,隻攥緊了藏在袖子裏的金簪,心思早已飄忽到了遠方。


    忽然,新房好像瞬間安靜了下來,那些人不知何時離開了,醉酒的蘇光佑被人扶了進來。


    林嬤嬤有些擔憂地看了蘇光佑一眼,卻隻能搖著頭帶了丫鬟退下去。


    “周表妹,今日我才發現其實你也挺好看的,不比那個女人差。笑起來好看,不笑的時候,則更讓人心動。”蘇光佑抬手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揚起了那張一直緊繃著的俏臉,挽著嘴角慢條斯理道。


    其實,他長得好看,穿起一身吉福也是極其迷人,但看在周雯眼裏除了厭惡與惡心卻再無其它。


    她冷笑一聲,譏嘲道:“隻可惜,你永遠都配不上我小語姐姐,她就連看都不願多看你一眼!”


    蘇光佑瞳孔皺縮,捏著她下巴的手用力,在她白嫩的下巴上留了一道十分明顯的紅痕。


    忽地他笑出了聲,將手放開,脫起了自己的外袍:“表妹這是吃醋了?你放心,就算我心裏還惦記著她,今晚,我也會好好疼你的!”


    “你別過來!”周雯抬手將金簪抵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蘇光佑步子一頓,慢慢地,眼底聚起了一抹濃厚的戾氣,卻以及舉步往前。


    周雯下意識地往後挪動著身子,細長白嫩的脖頸上有絲絲血跡沁出。


    蘇光佑一邊靠近她一邊冷笑著道:“你盡管紮下去!以為嫁進了蘇家再自殺皇上就不能追究侯府了是吧?我告訴你,你死後我就將你扒光了以不貞之名送迴去,然後再將你的父母,侯府上下所有人一個一個的送下去陪你!”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底泛動著殘忍嗜血的冷光,周雯身子一顫,握著金簪的手不由得遲疑了一下。


    蘇光佑看準時機一個箭步上前,毫不猶豫地將她的手腕往外一翻,金簪掉到了地上,周雯痛唿一聲,仿佛手腕被折斷了一樣。


    彼時,蘇光佑已經將她推到床上傾身壓了下來。


    他雖然再不能習武,但是圓音用了延續經脈的秘藥,因此與普通男子無異,力氣之大非周雯一個弱女子能撼動。


    蘇光佑一手捏住她的雙腕將她的雙臂高舉至頭頂,一邊捏著她的下巴不讓她將腦袋偏到一邊,幾乎是貼著她的臉一字一句道:“周雯,你若是識相的話就安安分分做你蘇家的二少夫人,否則,我有的是法子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記得,好好活著,你若死了,你在乎的那些人都會陪著你一起下地獄!”


    如利刃撕裂般,床影晃動,吞沒了那一聲聲夾雜著痛苦與絕望的嗚咽聲……


    彼時,相府的院牆外頭,聽著絲竹聲與敬酒聲越來越弱,宋瑀勉強支撐著的身子晃了晃,忽然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不遠處的姚景晏和謝蘊儀趕緊衝了過來,姚景晏將人打橫抱到了馬車上,謝蘊儀抹著淚心疼這個表弟:“身上全都是傷,非要咱們帶他過來!三郎,我心裏難受!”


    姚景晏低聲安撫妻子,又看了眼昏迷在榻上表情痛苦的宋瑀,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說起。沒有經曆過拆散與離別的人,始終都無法真正的感同身受。


    宋玨與姚景晏迴到雲陽城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這個消息無異於是驚天霹靂。


    “你說,蘇光佑是不是為了報複我所以才強行娶了雯兒的?早知道這樣,咱們去東華之前就該替阿瑀到周家提親把兩人親事定下來的。”姚景語緊緊捏著拳頭,既有對周雯和宋瑀的內疚,又有對蘇光佑的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宋玨抿著唇一言不發,彼時,宋瑀從後院過來。


    麵色蒼白,身形憔悴,衣裳幾乎是掛在了身上,往常臉上那股靈動而又狡黠的笑意早已不見蹤影,從某一方麵來說,宋瑀和周雯有些像,都是天生樂觀之人。可眼前這個卻仿佛換了一個一樣。


    還沒等他們開口,宋瑀拱拳施了一禮,道:“大哥大嫂,我想去邊疆投軍。”


    “你……想好了?”宋玨看著他的眼睛,卻並沒有說出反對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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